江淮遲疑了一兩秒,笑着說:“首先是我的意思,再是集團的意思。其實還是一個意思。”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繞口而且油滑。
但是,不管如何,至少說了一個意思,那就是:湖興集團是真心希望我能過去,越快越好。
我看着江淮笑着的臉,內心竊喜。只要江淮繼續喊我,繼續打聽我這邊的事,那就說明湖興集團的意願是強烈的,是真心而又走心的。
江淮見我不說話,以爲我不太相信他,便進一步說:“老金,咱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打交道也很久了,我今天能這麼直白給你說這些,其實已經是很真誠給你交心了。絕對沒半句假話。”
我假裝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說:“江總,老江,我這個樣子,去湖興集團能做什麼呢?你說我去了,我這個身份過去,湖興集團裡,我如何開展工作呢?這些都不說,就說現在,你給我講這麼多,那麼湖興集團那邊是不是就一定最後定下來了?”
江淮一把按住我的手,說:“我說了算。行不?我說了算數。”
我笑了笑,說:“這樣,江總,你容我考慮兩天再說,如何?我畢竟才從長空科技集團出來,暫時還是懵的。”
江淮說:“還考慮啥,老金,我都專門過來請你吃飯了,這誠意還算夠吧?別猶豫了,也別考慮了,直接過來,明天就來湖興集團上班。這樣,之前你在長空科技集團,雖然是跟我直接談業務,但論層級的話,我是高你一級的。你過來的話,工作名義上直接向我彙報,實際上你獨立工作,在獨立業務上,具體上我可以協助你。相當於你過來,崗位是公司副總,待遇的話,咱就不細說了,按照集團公司標準來。”
說實話,如果按照江淮這個要求,去湖興集團確實還是很誘人的。集團副總,直接是跟長空科技集團的林媛一個級別了。
也就是說,去湖興集團,在職位上是升了一層。
我說:“江總,感謝你的好意,謝謝你能在這個時候想到我,我真的需要考慮考慮。這樣,我三天後答覆你,可以麼?就三天,也給我三天休息下,調整下。”
江淮湊過來說:“老金,再給你透個底兒,這次你過來,我們兄弟倆一起幹一件大事,你絕對意想不到的大事。到時候事成之後,咱倆就能名留青史的。所以,奔着這一點,兄弟你一定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一定不能讓我失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嗯”了聲,說:“謝謝兄弟。”
正事談完之後,我和江淮就稍微放鬆了一些,他對我也放鬆了許多,聊了一些他的心事,無非就是大學畢業之後,如何創業之類的。
每個成功者,都會在成功之後,選擇將自己的履歷包裝成先苦後甜。
江淮也不例外,他給我講着講着,自己有些陷入情緒之中,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
這不像我之前認識的江淮!
我當然沒給他說很多我的事,那些我跟魏慧慧一直調查他以及湖興集團的事,我自然不會傻到去給他說。
江淮忽然說:“老金,認識你這麼久,雖然以前跟你有一些不愉快,但我總體上還是蠻喜歡你的,蠻認可你的。但同時,我也覺得你這個人很神秘。”
我笑了笑,說:“神秘?”
江淮點點頭,說:“對的,就是神秘。跟你接觸幾次溝通合作的問題。每次其實我都預感你會同意合作,但是你最終都跟我拒絕了。不瞞你說,老金,我也找過人調查過你,但調查不出來什麼,無非就是你來長空科技集團之前,上一份工作是遇到裁員。這個也不算什麼,現在行業不景氣,裁員太正常了,這不能否認你的工作能力。除此外,就沒有什麼額外讓我們驚喜的調查結果。”
他說完有些不太好意思,笑了笑,看了看我又低下頭。
我哈哈笑了,說:“江總,老江啊,你居然還搞這一套,你啊你,太壞啦!你說今天要是不跟你一起吃頓飯,你都不會給我說你調查過我。”
江淮有些尷尬說:“老金,咱都是兄弟了,交心交底了,所以纔給你說這些。你也別介意。這真是當你是我兄弟。”
我說:“沒事。沒事。”
飯後,江淮下午要上班,他開車送我回家。
路過商圈時,他忽然說:“老金,你這些年,有沒有特別難忘的事?”
我側身看了看他,不太明白他問這句話的意思。
他繼續說:“就是閒聊聊,我也不知道爲啥,最近忽然就這麼多感慨。”
我說:“特別難忘的吧,當然有,你說咱們都三十多,快四十歲的人了,在這種大城市裡打拼,怎麼會沒有難忘的事呢。”
江淮說:“你說說呢?你說說我再說。”
我笑着說:“剛畢業那會兒,跟我老婆,現在是前妻了。我們倆那時候都沒工作,她不好問家裡要錢,我家裡沒錢。我們倆最窮的時候,晚上一起吃一碗泡麪,她心疼我賣苦力幹活肚子餓,藉口自己要減肥,把乾麪都給我吃,自己喝湯。後來我沒長胖,她卻胖了好幾斤。”
江淮深深吸了一口氣,說:“爲啥離婚了呢?”
這提到我的痛楚了,我淡淡一笑,說:“可能我不夠努力吧。過都過去了,說說你吧。”
江淮笑了笑,說:“我條件好些,但是也好像遇到這種事。我爸媽是體制內的,我畢業後,不想依靠他們,自己出來闖,後來認識了一個女孩子,李霞,你應該認識。哈哈,對,你認識,我們兄弟倆因爲他還發生過誤會。”
我有些不好意思。
江淮繼續說:“我沒出學校時,覺得外面的世界多精彩的,發誓要自己幹一番事業,可是出來後,被社會捶打,撞得頭破血流。李霞那時候跟我一起,也吃了不少苦,但是我們老吵架,我心情不好就跟她吵架,還經常喝醉酒打他。我做得最操蛋的一件事,就是跟她分手,還找她要了幾萬元錢。這是我這輩子覺得最操蛋的事,一個大男人,分手還要女孩給幾萬。”
我心頭一驚,想起當初李霞找我借的幾萬元,到現在還沒還給我,原來是這麼回事。
江淮嘆了一口氣說:“這是我這輩子心靈上擦不掉的一個污點吧。”
我笑了笑說:“你又不缺錢,還真要了幾萬元?”
江淮說:“真要了。她跟我在一起,從沒問我要過錢,都是花自己的工資啊,就算再沒錢,也不會問我要。所以,我單純以爲,這樣拿幾萬元脅迫她,她不會跟我分手。沒想到後來,她不知道哪裡弄到錢,決絕地跟我分手了。”
我說:“你還愛她?”
江淮說:“談不上愛了。只是我覺得,我靈魂上的污點,因爲這幾萬元,一輩子就洗不掉了。”
車子很快到了我家門口,江淮停下車後,我問他要不要找個地方喝茶,下午不去上班,他笑了笑,說:“等你來上班了,咱們有的是喝茶的時間。”
我揮揮手以示告別,他腳踩油門,嗖的一聲,車子已開出五六米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