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府的書房裡,代王和宣平侯正聽富忠彙報金陵的情況。
“老七什麼時候這麼有本事了,居然能讓宋家支持他?”代王方纔聽到這件事情,第一反應覺得荒謬,宋家怎麼可能支持景王。但是,沒想到事實就是如此。“宋家爲何會支持老七?”
代王對金陵的世家、漕幫與鹽幫的情況是瞭解的。宋家是金陵鹽幫之首,在金陵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雖然宋家不太參與朝廷之事,但是金陵那邊的世家都以宋家爲首。
宣平侯也覺得古怪,畢竟從未聽說過景王和宋家有聯繫。他推測道:“是不是跟皇后有關?”
代王一臉輕蔑:“皇后有這個本事?她要是有這個本事,你覺得她會藏着掖着麼,以她的性子,她早就顯擺出來。”
“這倒是。如果皇后真的跟宋家有關係,以皇后的性子,早就聯繫宋家,不可能等到現在。”景王早就跟太子撕破臉,如果宋家早早就支持景王,皇后和景王早就挺直腰背跟太子和鎮國公對着幹。“景王去了金陵,宋家才支持他,這其中肯定有什麼緣故。”
“不管是什麼緣故,也不管老七跟宋家是什麼關係,現在宋家支持老七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代王雖然訝異於宋家支持景王,但是他並不會暗中破壞。“老七跟太子不對付,他如今有了宋家的支持,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宣平侯說道:“以景王的脾氣,他會不擇手段收集太子和鎮國公的罪證。”
“如果金陵有我們的人,我倒不介意幫老七一把。”代王笑眯眯地說道,“老七這次肯定要狠狠地咬一口太子和鎮國公。等老七回來,我們就能看一場好戲。”
“殿下,我擔心蘇州那邊。”宣平侯面露擔憂道,“如今金陵的科舉考試順利進行了,蘇州那邊也得舉辦了,不然太子和景王他們利用這件事情對付我們。”
“我當初就說不要阻止科舉考試,舅舅你非要阻止,現在你又要讓舉辦。”代王不是讀書人,舉辦科舉考試對他造不成影響。再者,他手下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將士,都是靠戰功做官,完全不需要參加科舉考試。“我之前就跟你說了,父皇看重科舉考試,我們不要跟父皇對着幹,你非要跟父皇對着幹。”
宣平侯見代王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面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殿下,你以爲我想跟皇上對着幹麼,我不得不這麼做。”
代王聞言,驚愕又不解地望着宣平侯:“舅舅,沒人逼你這麼做啊,我可沒有逼你。”
“誰說沒人。”
“是誰有這個本事逼你,你怎麼沒跟本王說?”代王急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吭聲啊?是誰逼你,本王去砍了他?”哪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威逼他舅舅,這是不把他放在眼裡啊。
見外甥這麼擔心自己,宣平侯又感動又好笑:“你父皇。”
“本王現在就去砍了……”代王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他轉過頭震驚地望向宣平侯,“你說誰?”
“皇上。”
“父皇?”代王驚呼道,“怎麼可能是父皇?”
“當然不是皇上直接下的旨意。”宣平侯見代王還是不明白,繼續說道,“我們一直和太子他們互相制衡,太子他們讓金陵那邊反對科舉考試,我們自然也要讓蘇州那邊反對。”
代王還是不理解。他滿臉茫然地問道:“如果要制衡的話,太子他們不做的事情,那我們應該做啊。”
“殿下,事情沒有你想的這麼簡單。”
代王越聽越糊塗,一張臉上寫滿了疑惑。
“舅舅,你把話說清楚。”
“你知道當年先皇爲什麼把蘇州府給我嗎?”宣平侯沒有等代王回答,接着說,“爲的就是制衡鎮國公府。”
代王說道:“這我知道啊。”
“你也知道我們宣平侯並不是世家,不管是哪方面都沒法跟鎮國公府相比,先皇把蘇州給我們宣平侯,爲的就是壯大我們宣平侯,然後能夠跟鎮國公府抗衡。”
“這我知道啊。”代王有些嫌棄宣平侯囉嗦,“舅舅,你就不要賣關子了,趕緊說重點。”
“金陵的情況,比你想象中還要複雜。”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太子和鎮國公他們在金陵做的事情已經觸及到皇上的底線。”宣平侯冷笑道,“彭城偷銅一事肯定也和太子他們脫不了干係。”
代王聽到這話,雙眼瞬間亮了起來。他忙好奇地問道:“太子和鎮國公他們在金陵做了什麼?”
“具體做了什麼,我不清楚,但是一定無法無天的事情。”宣平侯提醒代王道,“這就是皇上派景王去金陵的原因。”
代王聽的似懂非懂:“這跟舅舅你不讓蘇州那邊舉辦科舉考試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們讓蘇州那邊聽話地舉辦科舉考試,金陵卻不能順利舉行科舉考試,金陵是不是很惹人注目?”
“是。”
“我不知道皇上要具體對金陵那邊做什麼,但是我明白皇上肯定不想在這個時候打草驚蛇,所以蘇州必須跟金陵一樣不能舉辦科舉考試。”宣平侯見代王還是一臉迷茫的樣子,只好說的再具體一點,“明明金陵和蘇州都沒有學子參加科舉考試,可是皇上卻只派景王去金陵負責舉辦科舉考試,而沒有派人去蘇州,這是爲何?”
聽到這裡,代王終於聽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
“所以,我們現在得讓蘇州的科舉考試順利進行。”
代王是萬萬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多門道。他一臉敬佩地看向宣平侯:“舅舅,虧你能明白父皇的用意。”
“雖然我們宣平侯府的底蘊不如鎮國公府,但是我宣平侯並不比鎮國公差。”宣平侯洋洋得意地說道,“再說,我從小和皇上一起長大,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瞭解皇上的心思。”
“那就讓蘇州那邊舉辦科舉考試吧。”
“殿下,吩咐蘇州那邊人,讓世家子弟也參加科舉考試。”宣平侯捋着鬍子,狡詐地笑着,“金陵那邊只有寒門學子參加,沒有一家世家參加,那蘇州那邊得讓世家參加,我們不能輸給太子他們。”
“舅舅說的沒錯。”代王看向富忠,吩咐道,“把舅舅剛纔的話,告訴蘇州那邊。”
“是,殿下。”富忠恭敬地退了下去。
“舅舅,太子和鎮國公他們到底在金陵做了什麼惹怒父皇的事情?”
“我猜太子和鎮國公他們這些年在金陵那邊搜刮了不少錢財。”
“這算什麼,我們在蘇州那邊也弄到不少錢。”
“殿下,我們弄得錢應該遠不及太子他們多。”宣平侯邊捋着鬍子,邊猜測道,“太子他們利用金陵那邊提供的錢招兵買馬,又或者私自鍛造兵器,彭城偷銅一事,估計就是偷銅鍛造兵器。”
代王聽到這話,驚得猛地站起身,沉怒着一張臉說道:“太子他想造反!”
“太子和鎮國公他們現在不會造反,也不敢造反,但是日後就說不定了。”宣平侯雖然能力和手段不及鎮國公,但是他並不是笨蛋。這些年在朝堂沉浸,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他再蠢也有了些經驗,也能看明白一些事情。“等到日後皇上廢了太子,太子和鎮國公只怕會謀逆。”
“他敢!”代王滿臉怒氣地說道,“他要是敢造反,我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日後太子他們真的要謀逆,能阻止他們的就只有殿下你,到時候殿下你就立了大功,太子之位屆時就是你的。”
代王聽的是滿臉喜悅,但是他驀地想到楚王,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楚王,必須除掉他!”“殿下,如今的形勢,太子他們比我們更想殺了楚王。”宣平侯老神在在地說道,“我們現在不用再派人刺殺楚王了。”
代王這次聽懂了:“舅舅說的對,比起我們,現在太子他們更着急弄死老四。”
“殿下,我們反而要保護楚王平安回京。”宣平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只有楚王順利回京,太子他們偷銅一事才能被揭露,到時候太子和鎮國公他們的罪可不輕。”
代王猛地擡手拍了下椅子的扶手,滿臉興奮地說道:“那就派人保護老四,務必要讓他平安回京。”
“景王要是在金陵能收集到太子和鎮國公他們的一些罪證,再加上楚王調查出偷銅一事的真相,皇上絕不會輕易放過太子,說不定還會廢了太子。”
一想到廢太子,代王的一顆心就變得火熱。就在他暢想自己不久後便要做太子時,他又想到了楚王,臉色又陰冷了下來。
“舅舅,你們之前不是說父皇派楚王去彭城調查偷銅一事,一方面是爲了廢黜太子,另一方面是爲了給楚王當太子鋪路。要是楚王順利回京,那太子廢了,楚王豈不是要做太子?”
“殿下,太子廢了,你就是長子,就算皇上中意的人是楚王,但是他也不會馬上立楚王爲太子。”
“那你之前爲什麼叫我派人刺殺老四?”
“得做做樣子給皇上看。”宣平侯笑着說,“太子派人刺殺楚王,殿下你不能不派人。再說,我們派去的人並沒有對楚王痛下毒手。”
“什麼,我們派去的人刺殺老四也是做做樣子?”
“是的。”
“本王怎麼不知道?”代王第一次聽說。
“殿下,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們不用置楚王於死地。”
“本王以爲這次是真的除掉老四。”代王心裡有些遺憾,這次刺殺竟然不是真的要殺老四。
“殿下,楚王死了,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相反他活着,對我們非常有好處。”宣平侯從頭至尾都沒有想過真正殺掉楚王。就算要殺楚王,也不是現在,而是要等楚王拉下太子厚。“以楚王的能力和手段,他早已經潛入彭城,並且已經在暗中調查偷銅一事。說不定過了多久,楚王就會偷偷地回到京城,向皇上稟告偷銅一事的真相。”
“一直以來,本王真的是小看老四了。”以前,代王就不太喜歡楚王,他一直覺得楚王太過目中無人,明明楚王對他這個兄長很尊敬,但是他認爲楚王並不是真心地敬重他。雖然以前不喜楚王,但是還沒有到討厭的地步,因爲那個時候楚王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不過,自從楚王成年後,皇帝對他的看重,以及楚王他自己出色的能力,讓代王越來越忌憚楚王。“我們和太子他們派去那麼多人刺殺他,竟然連他的真身都沒有找到。”
“楚王比太子有本事,以後楚王會是我們最強勁的敵人,不過我們要利用楚王除掉太子。”宣平侯知道代王一心想要除去楚王,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殿下,你可不能衝動。”
“舅舅,我明白。”代王神色平靜地說道,“我都忍了太子這麼多年,再忍楚王幾年又何妨。”
“殿下,你還年輕,能忍得起。”宣平侯說着,神色瞬間變得非常嚴肅,“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絕不能輕舉妄動。”
“我們就等老四的好消息吧。”
遠在彭城的楚王,已經調查到一些線索。
雖然早就知道彭城偷銅一事跟太子脫不了關係,但是真的查到一些指向太子他們的線索,楚王心裡還是有些驚訝的。
“殿下,目前還沒有找到被偷走的銅去了哪裡。”衛勉稟告道。
楚王並不意外。
“殿下,您說太子他們把銅藏到哪裡去呢。”這段時日,他們一直在暗中尋找被偷走的銅的下落,結果一點線索都沒有。“殿下,這些被偷走的銅該不會早已經轉移出彭城了吧?”
楚王微微點頭:“嗯,被偷走的銅不可能留在彭城。”
“那會送去哪裡?”衛勉皺着眉頭地說道,“不管送去哪裡,都得從彭城出發吧,那肯定會有蛛絲馬跡,但是一點都沒有,這太怪異了。”
楚王低下頭盯着彭城的地域圖看。他手指了指彭城外的河流說道:“太子他們想要把銅運出去,只能走水路。走水路的話,跟漕運脫不了關係。”
“殿下,您的意思是太子他們把銅交給彭城的漕幫運了出去?”
“嗯,金陵的漕幫跟太子他們的關係深厚。”楚王的手輕輕敲打着桌面,若有深思地說道,“江南每個州府的漕幫多多少少會有些關係,甚至有可能合作。太子他們讓彭城的漕幫把銅運到金陵,然後再由金陵的漕幫運到其他地方。”
“殿下英明。”衛勉想到漕幫,面上就露出苦惱的神色,“殿下,這樣的話,我們就不能查到被偷走的銅的下落,除非我們去金陵。就算我們去金陵,以金陵漕幫跟太子他們的關係,我們也查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楚王沒有說話。
“殿下,有沒有可能被偷走的銅就在金陵?”衛勉推測道,“比起其他地方,金陵纔是最安全藏銅的地方。”
“太子他們不會把銅藏在金陵。”
“爲何?”
“不安全,他們應該把銅運到某個地方鍛造成兵器。”楚王道,“這個地方必須非常隱秘,而且只有自己人知道,其他人並不知道。”
“那是何地啊?”衛勉一點頭緒都沒有。
楚王的腦子裡閃過很多地方,但是到底在不在他猜想的幾個地方,得派人去確定。
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地方,然後他又寫了一封信。
楚王把信遞給衛勉:“寄到蜀地。”
“寄到蜀地?”衛勉覺得楚王這個吩咐有些古怪,“殿下,不是應該寄到梁州,請鄭大人幫忙調查嗎?”
“韓忠之前在蜀地秘密鍛造兵器,蜀地那邊有可能有什麼線索。”
“殿下英明,奴婢這就去寄信。”
楚王覺得自己過段時日還得去一趟金陵。雖然去金陵,很有可能查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但是說不定能調查一些線索。再者,十弟還在金陵,他得去看看十弟。
等衛勉回來,楚王便吩咐他,準備去金陵的事宜。
“殿下,您要去金陵?”衛勉不贊同,“金陵可是太子的天下,要是讓太子的人發現您在金陵,他們絕不會放過您的。”
“我不會讓他們發現。”楚王又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太子他們不會料到我會去金陵。”
“殿下,這太危險了。”衛勉一想到他們在來彭城的途中遭遇到的刺殺,就心有餘悸。如果殿下去了金陵被發現,那刺殺會比之前更加兇狠。“殿下,您去了金陵,就等於入了翁,到時候太子他們來個甕中捉鱉,您到時候想跑都跑不了。”
“不會。”楚王的語氣非常篤定。
“殿下……”
楚王打斷衛勉的話:“我又不是現在去金陵,等彭城查不到線索再去金陵。”
衛勉撇撇嘴,沒好氣地說道:“殿下,您去金陵可不是爲了查線索,而是爲了看十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