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殺人誅心
漢王府裡，趙曜躺在吊牀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睡午覺。
暗衛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恭敬道：“殿下，代王和越王自盡了。”
趙曜聽到這話，猛地坐起身，臉色大變地問道：“什麼時候？”
“一刻前。”暗衛道，“自縊身亡。”
趙曜坐在吊牀上，臉色凝重地問道：“他們在死之前見過誰？”
“誰都沒有見過。”
“誰都沒有見過？”趙曜皺眉，滿臉狐疑地問道，“你確定他們之前沒有見任何人？”
“屬下確定。”暗衛繼續道，“自從代王和越王被關後，沒有任何人去見他們。”
“沒有人見他們，他們爲何自縊？”趙曜暗忖：八哥肯定見過代王他們，不然他們不會自縊。
“他們寫了遺書，說愧對皇上，還說自己無顏活在這世上。”
“遺書？真的是他們寫的？”趙曜又問道，“八哥今日去了哪裡？”
“魏王殿下一直在刑部，今天一天都沒有離開。”暗衛彙報道，“這幾日，魏王殿下並沒有離開過京城。”
趙曜擰起眉頭，表情若有所思：不一定非要八哥本人去見老二他們，八哥可以派人去見。以八哥的本事，不讓任何人察覺也不是辦不到。
不過，如果不是八哥本人去說，老二他們是不會相信的。只有八哥本人去告訴老二他們，這次謀反的真相，老二他們纔會接受不了事實而自盡。
一定是八哥。
八哥有本事瞞着所有人去見老二他們。
果然，八哥不會放過老二他們。
趙曜之前就猜測，皇帝不會下旨砍了代王和越王，會把他們貶爲庶人，然後關起來，就跟廢太子一樣。果然被他猜中了。
之後，他猜測魏王不會放過代王他們。但是，他不知道魏王會在什麼時候動手。他原以爲魏王會在代王他們被關後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殺了他們。但魏王並沒有這麼做。
趙曜想，魏王或許想等他成婚離開京城後，再對代王他們下手。沒想到魏王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
代王和越王已被關二十天了，這個時候自盡真是好時候啊。八哥把時間算的真好。
八哥還真是算無遺策啊。
暗衛聽到趙曜的嘆氣聲，問道：“殿下，接下來要怎麼辦？”
趙曜回過神來，擺擺手說：“這事和我們沒關係，我們就不要插手了。”
“是，殿下。”暗衛行了個禮，隨後消失在趙曜的面前。
趙曜坐在吊牀上，表情非常複雜。
同喜端着茶過來，見趙曜坐在吊牀上發呆，關心地問道：“殿下，您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趙曜伸手接過茶盞，仰頭喝完茶，語氣淡淡道：“老二和老九死了。”
“什麼？”同喜驚叫一聲，隨後發現自己的聲音太大，連忙壓低聲音說道，“代王和越王死了？”
“嗯，死了。”趙曜重新躺在吊牀上，表情晦澀不明地說道，“自縊身亡。”
“自縊？”同喜滿臉驚駭地問道，“他們爲何會自縊啊？”
“他們覺得愧對父皇，無顏再活在這世上。”趙曜補充道，“遺書上是這麼寫的。”
同喜聽後，唏噓道：“沒想到代王他們會……”這個時候說惡有惡報，好像不太妥當。
“你去八哥府上說一聲，我晚上過去吃飯。”趙曜說完，閉上眼睛，繼續睡他的午覺。
“是，殿下。”
等到傍晚，趙曜去了魏王府裡。這個時候，魏王還沒有回來。他在魏王府等了一會兒，才把魏王等回來。
魏王看到趙曜在他書房，微微驚訝了下，旋即笑着問：“今天吹了什麼風，讓漢王殿下大駕光臨？”
“來找你吃飯啊。”趙曜雖坐在魏王的書房裡等他，但是並沒有在他的書房翻東西。他躺在書房的榻上，翹着二郎腿，看着京城新出的話本。
魏王深深地看了一眼趙曜，“你是爲了老二和老九的死來找我的吧。”
兩個多時辰前，代王和越王自縊身亡的消息，已傳到京城。滿朝的文武百官們和整個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此事。
趙曜沒想到魏王這麼直接，微微怔忡了下，隨即承認道：“嗯，的確爲了他們的死來找你。”
魏王在趙曜的對面坐了下來，沒有等趙曜繼續問，主動承認道：“我做的。”
聽到魏王這個回答，趙曜又意外又不意外。他愣愣地看着魏王，半晌後，失笑道：“八哥，我沒想到你這麼直接。”
“你來找我，不是代表你已經猜到是我做的麼，那我又何必否認呢。”魏王輕笑一聲道，“再說，這事也沒必要否認。”
“你告訴他們謀逆的真相？”趙曜又問道，“你還告訴他們，父皇早就知道他們要謀逆，卻沒有制止。”
“差不多。”魏王跟代王他們說的話，比趙曜更誅心，這才讓代王他們接受不了真相，悲痛欲絕下才會選擇自縊身亡。“老二非常後悔造反，他以爲父皇沒殺他，是因爲父皇疼愛他，捨不得殺他，他心裡還抱有希望，覺得他關不了多久，就會被父皇放出去，然後他能繼續做他的代王。”
趙曜道：“他一向這麼天真。”
魏王把玩着手中的茶盞，玩味地笑了笑：“我告訴他，他在父皇心裡不過是一個棋子。如果父皇真的疼愛他，就會阻止他謀反。父皇之所以沒殺他，是因爲父皇不想再被人說冷血無情，畢竟他曾經爲大周立下赫赫戰功。”
“八哥，你這些話真是殺人誅心啊。”趙曜心想，換做他是代王，他也接受不了殘酷的真相。
從小到大，代王深受皇帝的疼愛和重用。廢太子還在世的時候，代王鋒芒正盛，就連廢太子都要對他退避三舍。代王一直覺得他纔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也認爲自己會是太子。結果魏王殘忍地告訴他，皇帝對他的疼愛和重用都是假的，爲的就是利用他。這讓他怎麼接受。
“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魏王笑道，“他們沒有讓我失望，自縊身亡了。”
看着面前笑的雲淡風輕的魏王，趙曜一瞬間覺得頭皮發麻。不過，他面上沒有顯露出來。
“你什麼時候去見老二他們的？”
“那天跟你一起從樑嬪娘娘那裡回來，我便去了別院。”
“這麼早？”趙曜以爲魏王是前天，或者是上前天去的，沒想到八哥是十天去的。“那他們爲何沒有在那個時候自縊？”
“暫時還沒有想明白。”魏王漫不經心地笑道，“總得給他們幾天的時間想清楚，這樣纔會越來越絕望，你說是不是？”
趙曜：“……”八哥拿捏的真準啊，也是真的狠啊。
“你覺得我不該弄死他們？”
趙曜沒有回答魏王的這個問題，而是問道：“父皇知道嗎？”
魏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父皇知道嗎？”
趙曜：父皇知道，但是他沒有阻止。
“父皇他……”不管怎麼樣，代王曾是他最疼愛的兒子，難道父皇對代王的疼愛都是假的？
魏王看出趙曜心裡所想，溫聲道：“父皇也是人，也是父親，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冷血無情，不然他不會留老二他們一命。”
“那他爲何……”不阻止你去殺老二他們……
趙曜的話沒有說完，但是魏王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老二他們是我要殺的，父皇不能阻止。”
這句話非常簡單，但趙曜聽出它背後的深意。
“八哥，你果然和父皇有交易。”
被趙曜猜出來，魏王並不覺得奇怪。他大方點頭承認：“沒錯，我和父皇有交易。這次老五造反是我策劃的，父皇一開始並不知道。”
“我猜到了。”趙曜雖然早就料到了，但是現在聽到魏王親口說出來，心中還是難掩震驚，“你還和父皇做了什麼交易？”
魏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趙曜聰明地沒有問下去，“八哥，你謀劃老五造反，爲的就是除掉他們三個？如果是這樣，父皇應該不會和你交易。”
魏王道：“匈奴。”
“果然是這樣！”趙曜料到了，“八哥，老二他們被廢了，也被圈禁了，對你應該沒有任何威脅呢，你爲何還要置他們於死地？”
魏王擡眸看向趙曜，“你真的覺得他們沒有任何威脅了嗎？你忘了他們是軍中的，只要他們一天不死，軍中那些人就會追隨他們一天，等他們翻身。”
趙曜沒有說話。
“十弟，你不應該小看老二在軍中的威望和民間的聲望，即使擁護他那些將士全都死了，但他曾經爲大周立下赫赫戰功，整個大周的百姓都知道。等一兩年，百姓們會想起來他立下的功勞，同情他，憐憫他。他可以利用這些，裝作一副懺悔的模樣，然後從別院出來。”
趙曜覺得即使代王他們過幾年被放出來，也不是魏王的對手。
“我不會讓他們繼續活着。”
趙曜忽然問道：“就像廢太子一樣也不能活着，對嗎？”
“對，他不能繼續活着。”魏王冷着臉，語氣非常冰冷，“他即使被廢被圈禁，朝中和民間支持他的人很多。”
果然如他所料。
趙曜看着魏王，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卻遲遲沒有開口說出來。
魏王看出他想要卻遲疑沒有說出來的話，“我答應過你，會留老四一條性命，到時候我會饒了他。”
被魏王看穿心思，趙曜也沒有尷尬，而是一臉感激道：“謝八哥。”
“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趙曜看了看魏王，沒有否認，而是誠實地說道：“是。”
魏王看着趙曜那雙清澈坦誠的眼睛，心頭一軟，臉色變得柔和。
“我是一個陰險狠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八哥，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趙曜覺得沒必要殺了廢太子和代王他們，但他不是魏王，他不能用自己的原則來要求魏王。再說，他又有什麼資格或者立場指責八哥。
“不怕這樣的我？”魏王輕描淡寫地問道，但是他握住茶盞的手，突然變得用力。
“我怕你做什麼，你又不會這樣對我。”
看到趙曜眼裡的信任，魏王心頭一片熨帖，勾起嘴角笑了：“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弟弟，我永遠不會這麼對你。”在魏王心裡，他的親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趙曜，一個是樑嬪。
趙曜笑得一臉燦爛：“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怕你啊。”他知道八哥陰險狠毒，城府極深，但他並不懼怕。因爲八哥不會把這些用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