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拒絕了。
昭滑一怔。
不應該啊,根據我在越國得到的消息,大王應該有意伐越纔是,如今這麼好的機會,大王爲何要拒絕呢?
小心翼翼的偷瞄了楚王一眼,昭滑問道:“大王,敢問這是何故?”
熊槐嘆道:“雖然越國內部混亂,但是我楚國經過上一場大戰,同樣疲弱不堪,用一羣疲憊不堪的人去攻打另一羣可能兄弟鬩於牆卻外禦其侮的人,風險太大,伐越一事,此時並不可取。”
熊槐沒有說來的是,此時攻打越國,不僅僅是能不能攻打下來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胃口比昭滑的還要大,不僅想要吳國故土,越國故土自己同樣也想要。
總不可能留下一個越國在後方,萬一越王再來一次臥薪嚐膽,休養生息一段時日,然後不用被其他國家收買引誘,那楚越兩國之間也會沒完沒了,越國這個後患依舊沒有解決。
要打越國,那就一口氣把越國打死,直接滅了他。
要是現在打不下來,那還是忍忍吧。
昭滑眉頭微微一皺,進諫道:“大王,此時正是伐越的最好時機,一旦越國徹底控制住這次從齊國得到的淮北地,那麼實力得到加強的越國將會更加難以攻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請大王三思。”
見昭滑再次進諫,熊槐擡手打斷道:“賢卿的意思,寡人已經知道了,關於越國一事,寡人決定明日召開朝議,請衆位大臣一同商議。”
昭滑離去後,熊槐看着遙遠的東方,大幕將會在明天正式揭開。
從楚宮中出來的昭滑,在昭魚的府上,百感交集。
世事難料,離開郢都不過年許,怎麼也沒有想到,楚國會出現這麼大的變化。
令尹昭陽病死,工尹昭雎升司馬,幾乎已經確認是下一任令尹,自己短時間內就與昭雎拉開距離,無力與其在朝政上競爭了。
想着,就見昭魚走進來。
昭滑行禮道:“滑見過司空。”
“免禮。”昭魚看着昭滑的面容感慨不已:“你終於回來了。”
對於昭滑的遭遇,昭魚同樣無可奈何,雖然昭滑入越成功的完成了使命,但是卻因爲遠離郢都,結果在這一場大戰中幾乎一無所獲。
昭滑知道昭魚的意思,聞言只能發出一聲長嘆。
昭魚見狀笑了笑,問道:“此去越國有何收穫?”
昭滑一聽昭魚提起越國,立即精神一振,道:“回司空,滑此去越國,只見越國國內混亂,如今越國主力在淮北,國內空虛,現在正是伐越的大好時機···”
昭魚聞言不置可否,問道:“不知大王是什麼意思,現在可有意伐越。”
“大王雖然決定明日召開朝議,但是依滑之見,大王現在無意伐越,原因是現在楚國疲憊,難以一戰。”說着,昭滑看向昭魚問道:“司空,難道我們楚國現在真的如此疲憊嗎?”
昭魚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道:“疲憊不假,但也沒有疲憊到連偷襲越國的實力都沒有。去年那一場波及天下所有國家的大戰,我楚國出動六十多萬軍隊,動員了百萬人口,錢糧消耗巨大,太府幾乎爲之一空,以至大王不久前還向貴族權貴借錢。而士卒的損傷同樣不輕,尤其是屈匄所部的十萬精兵,連帶封君貴族的那五萬兵力,算是全軍覆沒了。”
“但是唐昧所部以及景翠所部,卻並沒有傷筋動骨,所以如果大王真的下定決心偷襲越國,我楚國還是有這實力的。”
昭魚沒有說出來的是,隨着這一段時間楚國不斷在國內以及各國收購麥米,現在楚國已經沒有缺糧之虞,完全可以支撐起一場大戰。
只是這件事關於楚國的購糧大計,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雖然現在我還不知道大王究竟在想什麼,爲什麼沒有同意偷襲越國,但是我楚國伐越一事,勢在必行,既然大王明日要召開朝議商討越國一事,那麼明天的的朝議上自然就會有結果。”
昭滑注意到昭魚關於伐越勢在必行的說辭,不由好奇的看着昭魚。
昭魚什麼也沒有解釋,而是從身上拿出一個盒子遞給昭滑道:“打開看看吧,昭陽這幾年的心血全在這裡面了。”
昭滑有些不明所以,既然昭魚說這是令尹昭陽的心血,便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
盒子打開後,只見裡面藏有一封帛書外加一塊令牌,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打開帛書,上面只是記載着寥寥數個人名,這些名字昭滑一個也沒有聽說過。
昭滑好奇的看着昭魚。
昭魚解釋道:“自從越國吞併吳國以來,越國就與齊楚兩國瀕臨,百餘年來,越國不是侵擾我們楚國就是攻打齊國,二十年前昭陽隨先王出征大敗越國,奪取了越國淮水流域一大片土地,越國這才消停一段時日。”
“但是十年前越國恢復元氣後,趙國重禮賄賂越國,越國再次開始頻頻侵擾我楚國,又奪回了部分領土。爲此,七年前開始,昭陽與大王決定要解決越國對楚國的威脅,於是開始擴建廣陵城,廣陵城不僅是楚國防備齊越兩國的重鎮,同時也是伐越攻齊的重鎮,數年前重臣唐昧親自前往廣陵坐鎮。”
“你手上的令牌,可以號令一隻商隊,正是昭陽組建的商隊,專門在越國境內行商的,而那些名字,是昭陽重金收買的越國內間,雖然這些內間都不是越國高層,但是傳遞一些的越國消息還是可以的。”
昭滑遲疑道:“司空,既然大王已經在數年前就開始佈局,爲何會放棄這個得之不易的機會。”
昭魚搖頭道:“我亦不知,只能等明天看大王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昭滑聞言一嘆,將令牌與帛書放入盒中,而後雙手將木盒奉上,遞還給昭魚。
但是昭魚卻沒有接過木盒,而是道:“這東西你留着吧,我也已經老了,要這些東西已經沒有用了。”
昭滑忙道:“司空老當益壯,如今又被大王委以重任,何必言老。”
昭魚笑道:“人老了,就不得不服老,我要是在昭陽那年紀就死了,想必如今的墳前樹都有碗口粗了,楚國以及昭氏接下來都得靠你們,我已經力不從心了!力不從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