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在上官大夫退回後,轉頭向景鯉道:“令尹,宋國伐楚,我淮北之地損失慘重。故,寡人請卿將各地有功之臣以及叛國投敵之人的名錄全部統計出來,然後報與寡人,寡人其後進行賞罰!”
“唯!”
熊槐點了點頭,然後向羣臣道:“諸卿,各國來襲,望諸卿繼續操勞國事,與寡人共赴國難!”
羣臣皆應道:“唯···”
戰事爆發的第三月,連戰連捷的宋軍繼續南下,徹底佔據了泗水流域西面的所有地區,並將勢力範圍擴展到穎水。
第四月,宋軍奪取楚淮北之地五百餘里後,才暫停了攻勢,開始展開防禦。
消息傳到郢都。
一些大臣再次提出伐宋,威逼齊魏的戰略,但是依舊被熊槐否決。
析邑。
葉公帶着麾下的幾個將領例行巡視了淅水防線之後,然後登上高臺,看着西岸的十幾艘大船露出了一抹嘲笑。
自從第一戰秦韓聯軍吃了一個大虧後,聯軍便在對岸打造起能防禦投石攻擊的大船來。
葉公剛開始見到這一幕還略有緊張,但是隨着聯軍的第一批大船打造完成,然後當葉公看着這些船在聯軍士卒吃力推動下,艱難的進入淅水後,才徹底放心。
大船雖然防禦力強大,但是在小河中行動困難,根本毫無作用。
想要快速渡河,還得輕便的快捷的木筏。
故而,聯軍打造出第一批大船後,就再無動靜,一連與楚軍對持了三月。
此刻,葉公看着對岸,向身側的盛君問道:“將軍,對岸的聯軍最近可有異常?”
盛君應道:“葉公請放心,對面並無異常,我軍的探子時刻都在盯着他們,只要樗裡疾一有動靜,我軍就會立即得知。”
葉公點了點頭,吩咐道:“傳令給陰君,讓他小心守衛丹口,提防聯軍突襲!”
“諾”
衆人一回到城中,此時,析君心事重重,一臉憂色的走了過來,行禮道:“葉公!”
析君行禮後,想起他的令尹與司馬對他的建言,頓時露出欲言又止之色。
葉公見狀,遲疑的問道:“析君有何事?”
析君頓了頓,才爲難的開口道:“葉公,大戰四月,析邑的百姓已經被在下徵召五月,以協防淅水。如今眼看春耕過去,許多百姓心中不安,擔心大戰之後,家中無糧可用。”
衆人聞言全都一滯,原本輕鬆的心情,變得沉悶起來。
不僅是析邑,其他地方也一樣。
大戰爆發,各地都抽調了大量青壯前來駐守,這不僅是一筆極大的開支,同樣也會影響春耕,從而導致今年的收穫銳減。
這一進一出間,今年各封君的領地,十有八九將會入不敷出,大虧一筆。
想着,衆人臉色全都不怎麼好看。
葉公沉默了一下,然後嘆道:“老子云:大兵之後,必有災年。此言甚是!”
接着,葉公又開口道:“不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國家有難,還需諸位暫且忍耐,安撫百姓將士。只要渡過這次戰事,大王肯定會有賞賜。”
衆人一聽,想起殺到封地門口的秦韓聯軍,立即附和道:
“不錯,國家有難,理應共赴國難,豈能計較個人得失。”
“大王一向仁慈,此戰之後,必有封賞,而且可能還會免稅。”
“大王已經在離間各國,而且燕國義渠兩國都派去了使者,想來離變局之日不遠了。”
“正是如此,還請析君堅持一二。”
葉公聽着盛君等人的話,點了點頭,開口道:“析君,析邑百姓的難處,本將也深爲理解,但是淅水的防禦,還需析邑百姓鼎力相助。故,解散百姓,讓百姓回家進行春耕一事,恕本將不能答應。”
“這···”
析君聽到葉公明確拒絕,雖然心中不由出現一陣失落,但是卻並不意外。
丹淅防線不僅關係楚國的戰局,而且也關係着淅水東部衆多封君領地的安全,葉公根本不可能會解散析邑的百姓。
況且,析君自己也不願在這個時候解散百姓。
對析邑來說,守住淅水纔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若是淅水失守,析邑以及他這個析君,就全都完了。
讓他在堅守淅水與讓百姓去春耕中選擇,他也會選擇堅守淅水,而不是讓百姓去春耕。
他提出春耕的事情,目的也不在於春耕。
析君想起門客傳來的消息,立即定了定神,接着道:“葉公所言甚是,解散百姓一事,在下也知其不可。可若是僅僅只是大戰一年半載,百姓自然還能堅持下去。但,在下擔心,以目前的形式來看,各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輕易退兵。
而讓我楚國吐出越國,那就更家不可能。故,在下十分擔心,這一場戰事很有可能會演變成昔日天下圍魏救趙之戰那樣,一發不可收拾,接連持續數年,直到各國全都全都精疲力竭,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這才休戰回國。”
析君話音一落,衆人同時爲之色變。
那一次的戰事,因魏國主力在趙,秦齊楚三國見有機可乘,糾集了許多國家,大舉進攻魏國。
於是,在仇恨與利益的推動下,楚國在大軍與巴國作戰的同時,大舉出兵二十萬,向北攻打魏國。
當時楚王與羣臣都認爲,天下圍攻魏國,而且魏國主力不在,一定能夠擊敗魏國,重新飲馬河水。
結果,魏國的實力與頑強全都出乎天下人的預料,魏國在各國的圍攻下扛了近兩年。其中楚國更是因主力在外,而遭到魏韓聯軍的突襲,導致陳蔡兩地都被韓魏聯軍奪走,還讓韓魏聯軍殺到心腹葉地。
那一戰,北面的封君因此損失慘重,不少封君領地或被奪走,或遭到魏軍的肆虐而殘敗不堪。即便是楚國腹地的封君,也因接連大戰兩年,付出了大量的財力物力人力,而元氣大傷,其後十餘年都沒有緩過勁來。
上一次,楚國只是出兵三十多萬,就已經元氣大傷。
可這一戰,楚國爲了抵抗各國,出動的兵力已經超過六十萬,幾乎是舉國而戰。
衆人一想起楚王與朝中諸公制定的防禦戰,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若是離間計失敗,那麼這一戰有的打了。
雖然楚國爲了這一戰已經準備了數年,楚王不怕,可是他們沒有絲毫準備,他們怕啊!
若是這一戰也持續個兩三年,就算是對持兩三年···
這一場防禦戰,就算楚國贏了,大家肯定也沒有絲毫賺頭,反而還會因爲出兵出錢出糧而血虧。
這是楚國的勝利,而不是大家的勝利。
若是這一戰輸了···
大家想起失去封地,流落郢都的潘君等封君,頓時渾身發涼。
打個兩三年,肯定血虧!
不打,那就封地不保!
想到這,在場的衆人全都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一時間氣氛沉重。
良久。
葉公纔開口道:“不知析君可有破敵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