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彗星消失後,咸陽城中的喧囂纔剛剛開始,並且越發的熱鬧起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整個秦國都知道,今日白日楚國送來了一塊五色石,而五色石的大名,大家也都知道,那是女媧大神補天的神器。
秦國這纔剛剛拒絕楚國,拒絕五色石,夜間就出現這麼亮的一顆彗星。
這種情況下,雖然許多人知道彗星並不是稀罕物,隔那麼幾年就會出現一顆。但是,這次來的時機也太巧了些,由不得人不生疑。
更何況,彗星一向都是以災星的身份出現的。
所以說,那麼,這顆彗星會不會就是黑帝的示警呢?
就在秦國人心惶惶的時候,秦宮中,秦王蕩一臉焦慮之色的看着樗裡疾:“丞相,今夜有彗星出,不知是否是上天預示着什麼?”
樗裡疾此時同樣心中不安,但是見秦王憂色浮現於外,嚥了咽口水後,寬慰道:“大王勿憂,左丞相已經去奉常哪裡了,太卜此刻應該正在占卜,稍後就會有消息傳來,請大王勿憂。”
秦王蕩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拂去頭上的汗水,頓了頓,再次開口道:“丞相,女媧大神補天造人,可有大神通的,今夜的彗星,會不會是···”
秦王蕩話一出口,樗裡疾便知秦王此時已經慌了神。
於是,立即沉着臉喝道:“大王說什麼話,彗星出現,又不是隻有我秦國纔會看到,怎會與女媧大神有關呢!”
秦王蕩聞言,立即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失言了。
就在說話間,一個侍者前來稟報:“大王,楚國使者連夜送來一封上書?”
秦王蕩還沒有說話,樗裡疾就大驚道:“不好,恐怕楚國要將這次彗星出現的事情栽在我們秦國頭上。”
秦王蕩一驚,接着定了定神,然後吩咐道:“將楚國使者的上書遞上來。”
“唯。”
不久,秦王蕩一臉鐵青地對樗裡疾道:“丞相,不出你所料,楚國果然打算將彗星的事情推給我們秦國。”
“卑鄙!”樗裡疾大怒道:“彗星現,天下皆可見,誰知道這是上天在示警誰,說不定就是在示警楚王呢!”
正說這,甘茂與奉常王邑快步來到秦王面前,匆匆行了一禮後,便稟報道:“大王,剛剛天現彗星,太卜占卜,結果顯示不利於南。”
秦王蕩聞言微微一愣,然後遲疑的看着甘茂與王邑,面露懷疑之色。
占卜一事,不僅是一件技術活,還是一件時間事,龜甲可沒有那麼快就被燒裂。
想着,便詫異的問道:“太卜這麼快就占卜出結果了?”
甘茂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此時,王邑開口道:“大王,太卜說:楚王擅自將女媧大神尊爲黑帝,獲罪於天,不久後,上天就會降災禍於楚國。這次彗星出現,正是上天向楚國示警。”
甘茂接着開口道:“大王,上天示警,不可不慎,爲了安全起見,理應立即將楚國使者以及楚國送來的五色石驅逐出境,以免楚國的禍事波及我們秦國。”
此時樗裡疾已經反應過來,此時此刻,手持五色石的楚國使者,對秦國來說就是一個禍害,絕對不能讓他繼續留在咸陽,免得百姓羣臣議論紛紛。
想着,樗裡疾立即應道:“大王,臣附議,理應立即驅逐楚國使者。”
秦王蕩在樗裡疾三人身上看了一眼,然後將信將疑的點頭道:“傳詔,派出軍隊,立即將楚國使者驅逐出境。”
“唯!”
觀遊:“···”
與此同時,天下各國的太卜、著名的觀星者、大巫,都還在緊張的占卜中······
不提大國在第二天如何忙着詛咒其他國家,而小國又是如何舉行祭祀,打算將災禍轉移到自己的臣子身上···
隨着時間的推移,十月初一,楚國新年。
一如既往的走完整個流程之後,君臣便各自散去。
而接下來的晚宴中,看似與往常的新年宴會一樣熱鬧,但是氣氛卻有些緊張。
朝臣與各地封君間,東部江淮封君與西方江漢封君間,似乎都有了陣陣隔閡。
次日一大早,三閭大夫屈署便悄然來到新任羕陵君的院外。
“三閭大夫屈署?”新任羕陵君子孟聞言,雖然不知道屈署來找他有何事,但是他可是記得,以他中人之資,能從先羕陵君的子孫中脫穎而出,全靠這個主官楚國公室的三閭大夫屈署的賞識,這才擊敗二十幾個叔伯兄弟,得以即位。
此刻一聽屈署來訪,羕陵君子孟立即快步向外走去,見到屈署後,急忙行禮道:“三閭大夫來訪,在下有失遠迎,還請大夫恕罪。”
屈署見羕陵君姿態放得極低,笑了笑,回禮道:“有勞羕陵君親自相迎,榮幸之至。”
說話間,二人來到房中坐下,待旁人退去,子孟向屈署拱手問道:“不知大夫來訪,有何吩咐嗎?”
“羕陵君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吩咐羕陵君。”說着,屈署看着眼前這個三十不到的新任羕陵君,笑着道:“只是因爲上次在下與羕陵君一見如故,在下知道羕陵君難得來一次郢都,才特意來拜訪羕陵君,不知羕陵君即位後,感覺如何。”
子孟聞言,臉色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原本只是先羕陵君膝下並不起眼的一個孫子,在族中地位並不高,只是因爲嫡子嫡孫全都因爲私通子蘭一事而被大王罷黜,故而纔有機會一窺羕陵君之位。
最初,他被屈署看中,得以繼承羕陵君之位的時候,還以爲可以一展宏圖,大展拳腳。結果,他失望了。
他父親乃是羕陵君的庶出三子,早年領兵作戰時戰死沙場,身爲先羕陵君的普通孫子,可想而知他在即位前是如何的勢單力薄,即位後又是如何的無人可用,如何處處受制。
以致於族中的那二十幾個叔伯兄弟全都不怎麼鳥他,連令尹司馬都對他陽奉陰違,尤其是他大伯,原羕陵君世子,叛逆子奇之父,在大赦天下後返回羕陵之後,令尹與司馬連表面的應承都少了許多。
他這個羕陵君在羕陵的話,還不如他那個一身白衣的大伯有用。
這段時間,他在羕陵可是過的極爲憋屈。
若不是他頭上還有大王撐腰,其他人也不敢把他給廢了。
否則,他可能連羕陵君的位置都保不住。
想着,子孟不由一臉苦澀的長長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