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廣陵的水師抵達淮陰。
清河城。
“將軍,探子來報,剛剛淮陰城那邊出現一批楚國援軍,三百餘艘大船。只是”田達說着,面色古怪的道:“據探子查到的消息,那些大船裡的士卒並沒有下船,反而不斷的向船上裝載物資。”
“裝載物資?”匡章一愣,遲疑了一下,心中猛然一驚,急忙問道:“田將軍,本將記得之前幾天,探子也在稟報,淮陰的水師也在裝載物資吧。”
田達在匡章的提醒下,心中一驚,連忙點了點頭:“將軍是說楚國要正式攻打我齊國了?”
匡章點了點頭,接着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不錯,現在楚國向水師裝載物資,必然是要大舉攻打我齊國。清河城這邊,我軍守備森嚴,楚國無機可乘,是故,楚國一定是要繞開清河,然後攻擊我國中空虛之所。”
說着,匡章想了想,冷笑道:“水師大量裝載物資,必然是想借水道,而最近最方便的水路,無疑就是泗水。”
說話間,匡章立即轉頭向北方看去:“泗水上游,乃是宋魯兩國,如果本將所料不差,楚軍一定是想在清河拖住本將,然後主力攻打魯國,以逼我伐燕之師回援救魯。
不過,魯國曲阜也是天下有名的大城,本將倒相看看,是魯國先堅持不住,還是燕國先堅持不住。”
說着,匡章笑了笑,然後向田達吩咐道:“傳令,立即派人通知魯國,就說楚軍意圖不明,似欲沿泗水北上伐魯,請魯君立即做好防守準備,堅守待援。”
“諾。”
第五日,清晨。
五萬水師準備就緒,然後數以百計的大船順流而下,浩浩蕩蕩的向東方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遠方。
清河城。
匡章站在城頭,看着消失在遠方的楚國水師,愣了愣,然後急忙向身側的田達,難以置信的問道:“田將軍,如果本將沒看錯的話,剛剛楚國水師向東方去了。”
田達聞言,呆滯的目光稍稍恢復神采,連忙驚恐的點頭道:“將軍看的沒錯,楚軍沒有沿泗水北上,而是去東方了。”
匡章得到肯定的答覆,確定剛剛所見不是自己的幻覺,頓時全身一僵,驚道:“不好,楚人這是想沿海路北上,直撲我齊國心腹之地。”
說着,匡章急忙大喊道:“快、快、快,立即派人稟報大王,就說楚國水師沿海路北上了,請大王小心,加強戒備。
另,立即傳令城外水師,讓水師立即控制泗水河道,然後整軍備戰。”
“諾。”
田達傳訊後,匡章擔憂想東方看去,心中充滿着焦慮。
從清河到臨淄,即便快馬加鞭,那也需要最起碼兩三天的時間,然後從臨淄到燕國易地曲逆,這也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這還僅僅只是傳訊的時間,而大軍行動,更是緩慢,即便燕國的齊軍得到消息後,立即拋下物資,然後輕裝急進,從燕國趕到齊國東部沿海,最起碼也需要二十多天。
還有,如今趙國如今已經出兵,若是趙國出爾反爾,準備配合楚國,對齊國下手,那···
匡章想起之前趙國出賣最親密的盟友燕國的舊事,頓時心中一寒。
萬一趙國出兵截斷齊軍後路,以致齊軍不能快速返回齊國,那齊國沿海地區將一片糜爛。
想着,匡章不僅憂心忡忡的輕聲囔囔道:希望趙國信守諾言,希望一切還來的及。
正想着,城外突然傳來一陣震天的戰鼓聲,接着,一個將領快步走到匡章身側稟報道:“將軍,楚將昭雎正在城外挑戰。”
匡章聞言,面色一冷,然後一揮手,道:“不必理會,堅守城池。”
“諾。”
另一邊,沈宜甫帶着水師離開淮陰後,一路東進,當日便離開淮水河道進入大海,然後轉到前往北方。
黃昏時分,沈宜甫與公子安站在船頭上,看着西邊緩緩後退的陸地,稍稍算了算船速,發現這速度甚至不比他走路快。
見此,沈宜甫不禁皺眉道:“安石君,這大海之上,行船的速度也太慢了一些。”
自從上次聽到楚王要從海路攻打齊國,公子安便主動請命隨軍出征。
因爲公子安曾有過走海路南下北上的經歷,故而熊槐答應了公子安的請求。
公子安在一旁笑了笑,開口道:“大海之上,海浪洶涌,航行速度自然不比江河。若不是現在已過冬季,北風已經停止,否則水師根本無法北上。”
說到這,公子安遺憾的一嘆:“可惜,現在還未到夏季,若是到了夏季,順風順水,大軍北上最起碼節約一半的時間。”
沈宜甫聞言,同樣遺憾的道:“可惜了!”
說着,沈宜甫不由轉頭向案上望去,他一直等待的齊國水師,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
隨着楚國水師不斷向北前進,一股巨大的恐慌,也隨着大量的沿海齊人遙遙望見楚軍北上,而迅速向北方擴散開來。
齊國臨淄。
當齊王地接到楚國水師沿海北上的消息,頓時懵了。
之前齊國曾想到楚軍會不惜一切代價圍攻清河,也想到過楚國避開清河沿泗水北上,更曾考慮過楚宋兩國聯合伐齊。
但現在,楚軍竟然沿海北上了,竟然從海路來襲,這是所有齊人都沒有想到的。
畢竟上一次齊國遭到海路來襲,還是快兩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田齊還沒有建立呢。
甚至那一次,田氏爲了討好吳國,爲了讓吳國退兵,還將齊侯殺掉,用齊侯的人頭向武王賠罪。
不過,好在那一次在齊國的全力周旋下,伐齊的吳國水師遭到了齊軍水師的埋伏,差點被打得全軍覆沒。
現在楚國水師又來了,但這一次,齊國水師不是在燕國易水,就是在泗水,全都不在國中,根本沒法抵抗楚軍。
“寡人應該怎麼辦?”
齊王地看着殿中羣臣,問出了自己心中最關心的問題。
此時,殿中羣臣一聽楚國水師北上,頓時一片譁然。
這其中,就以田文季子二人最爲緊張。
之前的伐燕計劃,就是他們上任後一起謀劃的龐大計劃,目的就是爲了向齊王證明,向匡章證明,向齊國羣臣百姓證明,他們是合格的齊國丞相,他們有能力做丞相,而不是僥倖獲得的相位。
但現在,就在他們準備收網的時候,楚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擊中了他們的軟肋。
若是繼續按照原定計劃,雖然能從燕國獲得極高的收益,但是本土卻要被楚軍攻擊。
這一得一失間,他們雖然能功過相抵,但是沿海那些被放棄的地方,遭受損失的百姓,卻是要恨上他們。
德行還沒有施行,卻先要本國的百姓遭到莫大的損失,這種事情不能幹!
尤其是齊王地即位不久,他們也剛剛上任,不能出現這樣的禍患,一切以穩爲主。
若是現在從燕國退兵,能不能在大海上截住楚軍,他們心裡雖然也沒有半點把握。
但是,至少他們盡力了,沒有爲了燕國的收益而放棄沿海的百姓。
而且,最重要的是,燕國的主力現在已經全軍覆沒了,他們已經有大功了。
想着,田文季子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然後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接着一同行禮道:“大王,從燕國退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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