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讀者朋友提醒才發現前面我寫了兩個三十九章,所以纔會有昨天的那章四十二章經……有點尷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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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大陸大部分地方已經春意盎然,白城才終於過完了它的冬天。
滿城梨花白,過冬回到那座舊廟。
房樑般的巨刀還是那麼沉默,那尊金佛還是笑眯眯的,看着廟外的世界與更遠處的雪原。
她走到佛前拿了顆果子啃了口,回到門檻上坐着,看着霧氣已經盡散的雪原,問了一個問題。
“每天看着相同的風景,不會覺得無聊嗎?”
“我願意這個世界就這樣無聊下去,最近這些天大陸各處動作不斷,倒是熱鬧,反而讓我有些不安。”
那道低沉而悠遠的聲音響了起來,裡面隱隱有些破落之音,真的很像果成寺那口著名的破鍾。
過冬挑眉說道:“這件事情與我無關,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單是從哪裡來的。”
那個聲音問道:“你覺得這次能把不老林一網打盡?”
過冬想都沒想,說道:“當然不可能。”
那道聲音繼續問道:“那個人呢?”
過冬沉默了會兒,說道:“很難,劍西來就算最後被逼着出面,也不會留下任何把柄,而且他不好殺。”
那個聲音說道:“你想殺他?”
過冬扔掉手裡的果子,站起身來,說道:“就算我想殺他也不要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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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春時節,雨水常見。
朝歌城的這場春雨已經落了一天一夜,看樣子還要繼續下去。
雨勢不大,但淅淅瀝瀝的有些煩人,尤其是光滑的青石板路變得溼漉之後,很容易讓人滑倒。
太常寺的黑檐在雨裡越發像是蒼龍的角,彷彿有雙眼睛正注視着街上避雨的行人、摔倒的孩子,似在看誰的笑話。
離太常寺不遠的那座宅院裡,井家正在吃飯。
井商與父親、妻子商量着孩子進府學隨讀的事情,接着又提到了孩子的婚事。
當年那個路都走不穩、便要井九抱抱的孩子現在已經十一二歲,低着頭吃着飯,很是乖巧。
離井宅不遠的國公府裡,雨絲輕敲着窗戶,模糊了院子裡的春景。
天光變散,把架子上那件汝窯瓶子映的更加好看。
鹿國公的視線從瓶子上收回,望向自己的兒子,說道:“最近這些天可能有些事情,你不要離府。”
世子鹿鳴好奇問道:“父親,究竟何事。”
鹿國公沉默了會兒,說道:“一件很有趣的事……不老林要殺我。”
聽到這個消息,鹿鳴很是吃驚,心想父親深得神皇陛下信任,可以隨意出入皇宮,但行事向來低調,也很少得罪人,爲何會成爲不老林的目標?
震驚的情緒尚未消退,便變成擔心,他很清楚不老林是多麼可怕的地方,即便父親位高權重,出入都有強者保護,可如何能防得住一世?
“不老林確實很少有失手的時候,但既然提前知道了,自然不用擔心。”
鹿國公看着兒子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這件事情應該會很快結束,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鹿鳴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稍微鬆了口氣,問道:“爲何不老林要殺您?”
鹿國公說道:“想來應該不是有人想買我的命,那麼自然便與爲父的位置有關。”
鹿鳴更是不解,心想父親是太常寺卿,這個位置與不老林這種刺客組織又能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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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鹿國公便起牀了,以往經常請假的他這幾天忽然變得勤勉起來,每天都會上朝。
站在城門洞裡,他與諸公寒喧、打趣,顯得特別正常,根本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或者說他在等什麼。
離開皇宮的時候,晨光已至,落在長街上的雨絲被照的晶瑩無比,很是美麗。
鹿國公看着窗外的景緻,卻皺起了眉,心想爲何對方還沒有出手?
來到太常寺前,鹿國公走下轎子,望向雨中的黑色檐角,不知想到什麼,笑着搖了搖頭。
官員們迎了上來,他神情溫和迴應,在下屬們的簇擁走進太常寺,來到最裡間。
屋裡很溫暖,而且很乾燥,不管是官服還是鬢角的水珠很快便消失,他舒服地嘆息了聲,端起了手邊的茶碗。
每天清晨他來到衙門,便會有一碗熱茶備好,就在他的手邊最方便端起的位置。
已經好些年了,茶房裡的執事們把這些事情做的特別好。
比如今天碗裡是淡紅色的珊眉,是他在春天最喜歡的茶,至於別的季節,當然會有不同的喜歡。
碗裡茶水的溫度也很講究,不燙也不冷,正是他最喜歡的溫度。
若是平日他這時候應該已經喝了口茶,但他今天端着茶碗卻沒有喝,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遠處忽然傳來吵鬧聲,夾雜着幾聲驚呼。
鹿國公依然看着碗裡的珊眉茶,神情不變。
密集的腳步聲響起,很多人來他的房前,一個僕役打扮的男子被推倒在地。
有人稟報道:“國公,這個人是茶房執事,姓周,便是他在茶裡下了毒。”
鹿國公眼都不擡,問道:“查到殘毒沒有?具體是什麼毒?”
“此人極爲謹慎,下毒後便把毒包扔進了竈房,屬下一時沒能阻止,稍後只能從茶水裡驗毒。”
回話的那名官員從官服上看並不是太常寺的臣屬而是清天司的官員。
鹿國公擡起頭來,把茶碗輕輕擱回桌上,看着地上那名茶房雜役,眼睛眯了眯。
不老林的刺客居然不是精於暗殺的修行強者,而是在太常寺做事多年的雜役。
如果不是事先便知曉此事,今日他也許就真的把碗裡的茶喝了。
普通毒物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沒有太大意義,但既然不老林敢這樣設計,想來茶水裡的毒必然不普通。
那名茶房雜役既然不是修行者,清天司也不怕他會自殺,沒有動用元氣鎖,只是用繩子捆着他的雙手。
他感受着國公的視線,臉色蒼白,恐懼至極,根本無法跪住,癱軟在地,身體不停顫抖。
鹿國公看他模樣,便知道這名雜役應該是被人唆使或者威逼,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內情,甚至都不見得知道幕後主使者是不老林,揮手示意拖下去。
場間有些混亂,廊下到處都是人,被雨水打溼的衣襟彼此摩擦着。
一名官員喊道有要事稟報,滿臉焦急地擠開人羣,來到屋前。
就在他準備踏過門檻的時候,廊下細細的雨絲忽然亂了起來。
不知道從哪裡刮來一陣邪風。
鹿國公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