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看見悲涼

聽到趙臘月的話,白早沉默了很長時間。

“如果真到了那天,你不會失望?”

她忽然問道。

這個問題她曾經在洗劍閣裡問過柳十歲。

“不會,能在通天大道上同行一段,已是福份。”

趙臘月的答案與柳十歲一樣,但理由不同。

同行一段便足矣?

白早有些不理解,說道:“難道不想要更多?”

趙臘月沉默了會兒,說道:“很久以前我曾經想過……”

她想起當年自己與井九從舊梅園裡離開時,井九準備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被她拒絕了。

因爲她不敢知道那個答案。

就像想這個字,也不敢再想。

她並沒有因此而難過,更沒有對自己失望。

看着撲面而至的白雲,她的臉上露出一抹真摯的笑容,梨渦淺現,黑白分明的眸子異常動人。

能夠在神末峰上一起修行,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如果真的結成道侶,合體雙修,與現在的區別在哪裡?

不過是多些男女之事。

“……當年在商州城裡,我見過男女情愛之歡,有些意思,但沒有太多意思,不值得爲此思慮過盛。”

兩句話之間,有很多內容她沒有說明白。

但白早是世間最聰明的人,自然能夠聽懂或者說想明白,輕聲說道:“確實有道理,若我能如此,或者也能知足。”

趙臘月轉過身來,看着她說道:“或者你可以考慮來青山。”

白早微笑不語。

她的笑容裡看不到苦澀的意味,神情卻有些落寞。

她是中州派培養的未來掌門,甚至是未來的正道領袖,重任在肩,如何能夠隨着自己心意離開。

“其實我還是不明白,就算他持如此想法,爲何不試試,不拘與誰,終究沒有壞處。”

她的聲音被撲面而來的霧氣弄得軟綿綿的,很好聽。

雲霧有些冷,有些溼,如果不是修行者,必然會覺得不舒服。

她的臉有些蒼白,不是因爲受傷,也不是因爲難過,而是因爲先天不足的病徵。

被困雪原六年,她修行井九傳授的丹珠古經,已經把從孃胎裡帶來的虛虧補了很多,但想去掉病根還需要一段時間。

雲霧落在那張清美而略顯蒼白的臉上,帶起幾綹黑髮。

就像清晨河堤上的新柳穿過霧氣輕垂河面。

我見猶憐。

他偏不。

趙臘月下意識裡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頭表示安慰,快落下時才發現不妥,轉而落在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修道者之間的身體接觸極少,尤其是劍修最忌諱這些事情,不要說勾肩搭背,便是站得近些都會讓他們不舒服。

白早吃驚地看了趙臘月一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此告辭。

顧清送白早下山。

井九從洞府裡走了出來,看着崖間的雲霧,微微挑眉,有些不喜。

趙臘月揮袖,便有風起。

雲霧漸散,陽光重臨,峰頂變得溫暖起來。

井九走到崖畔,放下竹椅,躺了上去,雙腿搭在一起,很舒服的樣子,只佔了小半地方。

趙臘月側着身子坐下,看着他說道:“她是真的喜歡你,那些謀算只是爲了沖淡羞意,畢竟她是主動來的這裡。”

井九說道:“報恩、絕望時看到的幻像、愛美、慕強、所謂喜愛都是錯覺,但解釋太麻煩,所以我們不聊這個。”

趙臘月說道:“但如果你與她結成道侶,沒有壞處,只有好處。”

她知道井九的修行遇到了一些問題。

與被困雪原六年無關,他進入無彰境之後,似乎修行的速度便放緩了很多,最近兩年更是停滯了一般。在她想來,井九都解決不了的問題自己肯定也幫不了什麼,但中州派掌門夫婦既然爲白早準備好了雙修之法,說不定對井九有幫助。

當然,她與井九商討這個問題,也是因爲她對這件事情有些感興趣,想要得到他的指點。

來到青山之後,她很快便成爲年輕弟子的偶像,得到很多同門的敬愛或者喜愛,除了兩忘峰的顧寒,還有很多人,都期望能夠與她結道同修。直到她成爲神末峰主,這種事情才完全消失。

井九說道:“喜歡便是壞處。”

趙臘月不懂。

“喜歡便會捨不得,捨不得便會離不開。”

井九看着她的眼睛說道。

十餘年來,他的神情從未像此時這般認真過。

趙臘月沉默了很長時間,正準備出言反對,聽到了井九接下來的一句話。

“而且你不覺得這種事情很麻煩嗎?”

她不知該怎樣接這句話,不再想這件事情,問道:“她還有別的事情嗎?”

井九說道:“雲夢山邀請我去參加開派三萬年慶典。”

趙臘月想到既然是白早說的,便應該是中州掌門親自邀請,不禁有些訝異,心想那位大物究竟想做什麼?

“都開始着急了。”

井九看着崖外漸漸下沉的雲海,罕見地流露出感慨的神色。

趙臘月問道:“誰在着急?”

“時間的盡頭是一道無法逾越的線,焦慮與不安往往來自於此。”

井九收回視線,看着她說道:“自然是那些快要死去的人在着急。”

當年在朝歌城裡,井九對趙臘月說過很多修行界與凡間的事,這些年裡也偶爾會議論幾句。

趙臘月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青山掌門真人爲何直到數十年前才收過南山爲徒,傳聞裡死在雪國戰爭裡的那些徒弟到底存在不存在?

中州掌門夫婦的年齡應該也不小,爲何他們的獨女白早還這般年輕?

青山宗、中州派還有幾個大門派的兩代之間有着長時間的空白期。

以往趙臘月曾經以爲,那是與雪國戰爭太過慘烈的緣故,後來經過井九指點,才知道這是修行界的常態。

世間任何關係,無論血緣還是傳承都是雙向的聯繫。

用禪宗的話來說,這便是因果。

用道門的話來說,這便是塵緣。

了因果,斷塵緣,本就是修行最困難的事情。

既然如此,何不開始便沒有因果與塵緣?

修道者收徒、留下血脈後代的情形很常見,那是因爲飛昇太難。

比如青山諸峰的長老,大概在遊野後境時便會明瞭前景,然後開始收徒。

而那些天賦卓異、境界高深、依然嚮往飛昇的修道者在收徒或者留下血脈後代方面,越是謹慎。

像她與井九這樣的人很少。

爲何最近數十年,各修行宗派出現了那麼多像洛淮南、過南山這樣的天才弟子?

便是因爲那些真正的大物也看到了自己的盡頭。

中州派掌門夫婦看到了自己的盡頭,纔會有了洛淮南、童顏、白早。

那對夫婦邀請井九參加數年後的慶典,自然也是爲了將來考慮。

青山掌門看到了自己的盡頭,纔會有過南山、林無知、卓如歲。

他又是如何考慮的呢?

水月庵的過冬在落雪的白城與荒涼的西南之間來回,又是因爲她看到了什麼?

“他們確認自己飛昇無望,於是留下自己的因果與塵緣,從而完成另一種形式的生命傳承。”

井九站起身來,走到崖畔,望向遠方那座山峰說道:“問題在於,當他們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便是認輸了。”

趙臘月忽然很難過。

對修道者來說,悲涼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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