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鋒落在崖上,雪姬看着井九,沒有說話。
她從雪山那邊走出來,已經有了段時間,但這纔是井九第一次看清楚她的模樣。
被烈陽幡的陽罡之火洗過,雪姬身體表面的冰雪融化了不少,不再像最初時那般渾圓,但還是有些圓,手指頭肉乎乎的就像是糯米糕般可愛,雙腳因爲連在一處,看不清楚模樣。
當初他被困在雪原深處,與那位偉大的雪國女王曾經有過數神識交流,就像絕大多數人類一樣,他也猜想過朝天大陸最高級的存在究竟是什麼模樣,誰能想到就是個圓乎乎的小雪人……
井九在朝天大陸最忌憚的存在不是中州派的仙籙,也不是師兄,而是雪國女王,他很明確對方纔是這片大陸最強的存在,比巨人朋友還要強,即便前世的自己都不見得是她的對手。
怎樣才能避開雪國女王的威脅?很簡單,那就是絕不接觸。所以那次雪原之行後,他再沒有來過北方,離着白城千里便要轉身而走,所以先前他從始至終,看都不看一眼雪姬,就是不想她發現自己的存在。
這時候對方直接攔在了身前,也就無所謂了,看一眼就看一眼,但能不說話還是不說話爲好。
青兒小心翼翼從青天鑑裡探出頭來,看了看井九的側臉,又看了看雪姬,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緊緊地閉上了嘴。
崖上一片安靜,死寂的如同墳墓一般。
風雪裡忽然傳來腳步聲。
童顏終於趕了過來。
他看着井九微嘲說道:“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停下來等我。”
青兒這才發現童顏居然被井九留在了那座雪山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下棋的人果然心都很髒。
下一刻,童顏看到了雪姬,準備質問井九的話盡數收了回去,也沉默了。
他的性情驕傲清冷,哪怕看着井九帶着青天鑑離開依然平靜,這時候的沉默卻與平靜完全無關。
很明顯,他是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之所以情緒會生出如此強烈的波動,是因爲他已經隱約猜到了雪姬的來歷。
他是中州派的天才弟子,修爲深厚,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元嬰中期的強者,但在雪山前的戰鬥裡卻沒有發揮任何作用,不是因爲他太弱,而是因爲烈陽幡太強大。
如果不是雪姬出現,他們這時候可能已經死了。
換句話,雪姬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井九卻是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跑的比喪家之犬還快,連宇宙鋒這把辛苦煉成的仙階飛劍也不要了,爲什麼?
多了一個人,雪崖上依然沒有任何聲音,還是死寂的像墳墓一般。
合葬墓與單人墓本來就沒什麼區別。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忽然打破了安靜。
寒蟬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看到井九後非常高興,幾條細肢足高速摩擦,發出嗡嗡的聲音。
井九、童顏、青兒的視線都落在了它的身上,很是複雜,有些憐憫,有些佩服。
就連雪姬都斜斜向上看了它一眼,如果她有眼白,或者就像是翻了個白眼。
寒蟬才發現此時是什麼情況,恐懼至極,身體驟然僵硬,就像板栗空殼般落到了地面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最令它感到恐懼的是,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自己居然沒有辦法昏死過去。
井九看了它一眼。
寒蟬很是掙扎,猶豫了很長時間,才小心翼翼在雪地上向他爬了過去。
雪姬的視線落在它的身上。
它再次變得僵硬無比,極其緩慢地轉動身體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井九一眼。
風雪茫茫,世界雖大,它竟不知該往裡哪裡了。
這個事實讓它悲痛繼而惘然,最終它把眼一閉,把心一橫,直接翻倒在地上開始裝死,只是身體不停顫抖。
井九靜靜看着雪姬,忽然伸手把寒蟬拾了起來,然後收去了那處。
崖間的溫度開始急劇降低,天地都被寒意籠罩。
雪姬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發出嚶嚶的聲音。
這聲音很微弱,就像是想要喝奶的小狗餓了。
青兒張着嘴說不出話來,臉上的表情極其精彩,心想誰能想到這位的聲音居然是這樣的?
童顏注意到,雪姬沒有嘴巴,這聲音應該是來自她的腹部。
“嚶~嚶~”
雪姬看着井九,繼續認真地發出自己的聲音。
不管是什麼聲音,只要出現便能沖淡緊張而壓抑的氣氛。
更何況是如此微弱而可愛的嚶嚶聲,就算出現在墳墓裡,你也不會感到害怕。
嚶嚶這種聲音很可愛,很奶。
嚶嚶怪最多有時候讓人討厭,但絕不會讓人害怕。
青兒稍微放鬆了些,問道:“她在說什麼?”
童顏搖了搖頭,望向井九。
井九盯着雪姬,依然如臨大敵,如臨深淵,如見喝酒後的南忘,說道:“你也想去那裡?”
雪姬又嚶了一聲。
井九說道:“不行,你是活的。”
雪姬嚶嚶了兩聲,似乎不解。
“它叫寒蟬,是的,它可以去那裡,因爲它的生命很低階,而且當年我就覺得這個小傢伙有些古怪。”
井九看着她說道:“你不一樣,我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送你去那邊。”
雪姬坐在宇宙鋒上,沒有一點氣息外露,就像他有時候一樣,看着就像個死物。
但只要看到她幽深的黑瞳,任何人都能輕易判斷出,她是生命,而且是一種極爲高級的生命。
雪姬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什麼。
青兒飛到井九肩頭坐下,好奇問道:“你聽得懂她的話?”
井九嗯了一聲。
青兒心想嚶嚶不就是嚶嚶,難道還能聽出不同的意思?問道:“是神識交流嗎?”
井九說道:“猜。”
青兒心想你這是讓我猜?
當年在雪原,井九與雪國女王之間通過神識交流,那樣當然很方便,但隨神識而至的威壓也極可怕。
此時雪姬不會用神識交流,他便只能用猜,猜的着實有些辛苦。
和小孩子打交道果然很麻煩。
當年師兄廣收門徒及下屬,沒有選擇布種天下,果然有其道理。
雪姬忽然又嚶了一聲。
井九說道:“寒蟬、劍,與那個世界有關的一切我都可以送給你,甚至竹椅也可以送給你,但我不行。”
雪姬靜靜地看着他。
崖間溫度陡降,風雪交加。
她沒有發出嚶嚶的聲音,三人也能感覺到危險。
就像她被烈陽幡激怒時發出的厲嘯,沒有聲音卻也能被天地聽見。
青兒有些害怕,躲回了青天鑑裡。
童顏低頭,發現自己竟是一點都推算不出對方會怎麼做。
他精於棋道,算力自然驚人,奈何就連井九都算不到,他自然也沒辦法。
沒有人知道雪姬接下來會怎麼做,怎麼出手。
她與烈陽幡正面對衝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做,那些陽罡之火自然就向她飄了過去。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兩隻小短手究竟能不能舉起來。
除了刀聖與禪子,沒有人有這方面的經驗。
不知道對方怎麼打,那大概率是打不過的。
童顏只能算到這一點,心知只能等對方先出手。
就在這個時候,雪姬忽然閉上了眼睛。
風吹着雪落到崖下,然後如雲一般散開。
時間緩慢流逝,她沒有睜眼。
青兒按捺不住好奇,再次從青天鑑裡鑽出來,小心翼翼問道:“怎麼了?”
童顏看着雪姬,沉默不語。
又過去了很長時間,井九輕輕嗯了一聲。
童顏鬆了口氣,對青兒說道:“她睡着了。”
……
……
(其實叫白嚶嚶也挺好玩的嘛,想想德瑟瑟,還有以前的戰豆豆,司理理,鄒蕾蕾,我好像只會這個~嚶嚶。最近更新肯定會少,而且隨時可能斷更,因爲一我感冒了,二我要去南邊開會,三我要接親愛的外甥女來大慶,四我要帶她去哈爾濱看冰雪大世界,去亞布力滑雪,以及前些天微信公衆號裡寫的,在某個晴朗的雪後的、沒有月亮的夜晚帶她去泡溫泉,去湖邊看星星,然後等着感冒變重?再就是岳父岳母回來了,還要準備春節什麼的,最近兩三年一直都是在湖北過的年,今年在這邊還是要好好準備一下。想着就覺得好累呀,嚶嚶~你們打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