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尊稱。
井九隻有對比自己年齡大而且輩份更高的人才會用這個稱謂。
放眼朝天大陸,這樣的人已經不存在,他這句話的對象自然不是人族。
太平真人看着通道盡頭的那間囚室,聲音微沉說道:“你阻止我滅世,卻要把她放出來?”
井九想用囚室裡的那位做外援,便必須解除掉千里冰封的陣法。
那位一朝脫困,會爲人族帶來怎樣的災難?
井九沒有說話。
太平真人盯着那間囚室,眼神越來越凝重。
沒有人能打破青山劍陣,威脅到他,但囚室裡的那位很特殊。
他必須把所有心神都放在那邊。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白貓從井九的衣袖裡悄無聲息地溜了出來。
青山鎮守劉阿大,今日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原來它一直藏在井九的衣袖裡。
不管青山劍陣驚起多少風雨,不管羣峰眼看便要塌了,它都始終不肯露面,彷彿就要像以前很多次那樣躲過去。
貓爪如雪落無聲。
輕若鴻毛。
又如隨風而去的蒲公英。
它順着承天劍慢慢地爬了過去。
太平真人的手還握着承天劍。
井九的視線曾經落在那處。
這時候,輪到數道如劍光般的爪痕落下。
嘩啦如水,劍光如瀑,狂風呼嘯而起,落在通道兩側的崖壁上,震落無數石塊。
阿大使出了自己漫長生命裡最無畏、也是最強大的一次攻擊。
太平真人的手背與小臂上出現數道極深的傷痕,鮮血不停溢出。
一把扇子迎風招搖而起,扇面上隱約能夠看到硃紅色的痕跡。
阿大發出一聲驚恐的喵嗚。
那把扇子帶來的清風,落在它的身上。
無數白色的貓毛像炸開的蒲公英般散開,隨風飄向四處。
那些貓毛在通道里不停翻舞,隱約組成了一隻極其巨大的白虎光影。
白虎咆哮而落,張開血盆大口!
轟的一聲巨響。
阿大被震飛到了石壁上,然後像無力的泥巴般落下。
它帶着淒厲而搏命的叫聲再次跳了起來,向那把扇子撲了過去。
就像撲螢的可愛小貓。
當然,小貓本來就是喜歡撲扇的。
貓爪帶着劍光,落在那把扇子上。
撕啦聲響裡,那把扇子變成了碎片,像蝴蝶一般飛起,落在巨大的白虎光影頭頂。
轟的一聲,阿大被震飛到了通道遠處,身上的毛少了很多,染着斑斑血跡,看着極其悽慘。
更多的血,從它斷裂的爪尖處噴了出來,落在了太平真人的臉上與破碎的扇面上。
數道貓血從那張微黑的臉上淌落,畫面看着有些詭異。
飛舞的扇面裡有一道殘片,上面留着殷紅的痕跡,不知道是印鑑還是畫的什麼。
伴着一聲輕響,那道殘片燃燒起來,變成青煙,從裡面飛出來了一隻紅鳥。
紅鳥落在地面,變成了那個紅衣少年。
柳十歲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紅衣少年有些意外,對井九說道:“你居然知道妖貓的血能破兩心通?”
井九說道:“我在果成寺裡也聽了很多年經。”
紅衣少年伸手再次握住承天劍,看着井九笑了笑,說道:“你逼我現出真身,又能如何?”
……
……
前一刻的柳十歲是太平真人,這一刻的紅衣少年是太平真人。
羽化成功的他境界不比井九低,可能靈體不如劍體堅韌,但他的承天劍法要比井九更好,所以兩個人始終是平手。
井九承認過很多次,他沒能把承天劍法練到極致,前一世是因爲他不想當掌門,這一世是因爲他用了萬物一的劍體,本能裡有牴觸。
阿大慢慢站起身來。
太平真人挑眉說道:“阿大,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再動了。”
阿大可憐的哼唧了兩聲,極老實地停下腳步,低頭不停舔着身上的傷口與血跡。
今天它一直藏在井九衣袖裡,便一直是在青山劍陣裡,可這時候它已經被太平真人打出了劍陣,便再無法參與這場戰局。
通道里的白虎光影漸漸散去,那些扇面碎片如死去的蝴蝶般落到了地面,一道巨大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
屍狗一直跟着這對師兄弟,對着阿大搖了搖頭。
阿大露出無辜而可憐的神情,一瘸一拐地挪到屍狗身下,躲在它的腿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望向那對師兄弟。
“把你逼出真身,我才方便殺你。”井九說道。
太平真人靜靜看着他,說道:“開門。”
屍狗打開了通往隱峰的通道。
……
……
倒在地上的柳十歲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的神思有些恍惚,視線有些模糊,隱隱看到前方有一條明亮的通道,有幾道身影正在向外走出。
下一刻,他發現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那是一間石壁組成的房間,有個假窗,還有個品階極高的法寶正在……放着雪原與冰峰的畫面。
這裡是何處?
柳十歲的視線落在那張已經破爛不堪、卻依然熟悉至極的竹躺椅上,然後看到了蹲在竹椅上的一個小女孩。
應該是小女孩兒吧?她裹着一牀厚厚的繡花被,似乎很怕冷的樣子。
柳十歲忽然想起了來了所有事情,那天在客棧裡的晚飯,那個紅衣少年的眼神,直至先前青山劍陣即將崩潰,他強行醒來,用管城筆寫了那幾個字……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充滿了凌亂的劍意與疼痛,就像所有骨頭都斷了一般,噴出一口血水。
傷勢雖然很重,但他更擔心公子那邊,艱難地站起身來,便準備離開房間。
“嚶。”
安靜的房間裡響起一個聲音。
這聲音簡單而短促,卻包涵着極其複雜的意思。
“這是約定的一部分,景陽解除千里冰封,我幫他出手一次,同時保證你活着。”
柳十歲震驚回首,望向竹椅上的那個小姑娘,終於看到了她雪白一片的臉還有那兩個烏溜溜的黑眼珠。
雪姬視線穿過石壁,落在隱峰某處。
柳十歲心想既然如此,你答應替公子出手,爲何此時不去幫他?
雪姬嚶了一聲,意思很明確,景陽與她的約定裡,需要她出手的時候還沒有到。
這種層級的戰鬥都懶得出手……
柳十歲不可思議問道:“你……您到底是誰?”
雪姬收回視線,望向他頗感興趣的嚶嚶了兩聲。
這句話柳十歲還是聽懂了,卻更加茫然。
——“你就是那個會修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