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神明不需要

這次要去星門大學院本校參觀的除了來自各地的交換生,還有很多新生,醫院難得變得熱鬧了很多。

體檢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只需要在醫院艙裡躺一會兒就好,很快那些學生們都各自離開,醫院重新回覆了清靜。

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走廊盡頭的層流專屬病房門纔打開,鍾李子從裡面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淚痕未消。

在層流病房的門關閉之前,裡面傳來激烈的討論或者說爭論聲,還能看到幾位白髮蒼蒼的教授在那裡激動地揮舞着手臂。

附屬醫院在星門大學那片湖的東側,距離酒店有一段比較長的距離,但她沒有坐車,就這樣向着湖那邊走了過去。

不知道是心理的因素影響,還是真的身體變好了,她的腳步要比平時輕快更多,便是眼裡所見的湖面星光也要比平時清楚很多。

她想到一件事情,腳步越來越快,漸漸變成了奔跑,很快便到了酒店,路過泳池邊的那些大樹時,伸手拍打了一下,就像要與對方擊掌。

嘀的一聲輕響,電梯動了。

嘀的一聲輕響,房門開了。

井九躺在露臺的椅子上,正在曬星星,沒有穿衣服。

她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親了一口。

……

……

井九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知道擺脫死亡陰影對一個人來說會形成怎樣的精神衝擊。

很多年前,他看完適越峰珍藏的所有修行典籍、確認自己應該能飛昇的時候,也曾經這樣高興過。

所以他這時候給了銀髮少女極大的耐心與寬容,允許她坐到了自己的身上,甚至讓她親了自己一口,但這就已經是極限。

當鍾李子抱着他準備繼續親的時候,他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她的眉心,極其冷漠地把她推離了自己的身體。

鍾李子沒有掙扎,乖乖坐在他的身邊,雙手抓着他的手,看着他嘴巴一扁,便準備再痛快地哭一場。

井九說道:“不準哭,說。”

鍾李子抽了抽發酸的鼻子,抓着他的手說道:“我的病好了。”

井九嗯了一聲。

鍾李子的心情依然在激動,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太過平靜,說道:“我現在指標特別好,情況非常穩定,教授們說可能是前面有一次基因優化沒有完全失敗,這次因爲什麼事情被偶發激活,不過他們還要再研究。”

井九說道:“恭喜。”

鍾李子越想越開心,又莫名的難過,看着他委屈說道:“這時候我想抱抱你不可以嗎?”

井九說道:“這事與我沒關係,抱我做什麼,別想佔我便宜。”

說完這句話,他再次發現自己的話比在朝天大陸的時候確實多了不少。

不過準確來說,當南忘在洞府裡燒掉那具屍骸之後,他的話就已經開始變多了。

鍾李子看着他的眼睛輕聲說道:“認識你之後,我的生活有了很多變化,越變越好,甚至發生了這樣的奇蹟……當然與你有關。”

她站起身來,望向夜空裡的繁星,雙手合十說道:“明天我要去傳火塔還願,感謝神明拯救了我。”

井九心想那你可謝錯人了。

鍾李子收回視線,對他說道:“你陪我去吧。”

井九說道:“不要。”

……

……

第二天。

井九靠着牆壁,看着對面的傳火塔,感覺後背有些發癢。

有可能是心理因素,也有可能是管理局裡的引力場的原因,要知道他對任何可以威脅到自己的東西,都有一種天生的敏感。

傳火塔是一座多層建築,與朝天大陸的佛塔並不相似,反而有些像南河州的那個拍賣行。

這座建築每層都比下面那層的面積要小些,圓形的窗廊歡迎所有風與信徒的到來,可以看到斑駁的彩色玻璃,如果窗戶開着,則可以遠遠看到那些滿是神聖意味的壁畫。

他看着傳火塔三樓祭堂的正廳,鍾李子與別的信徒一道坐在椅子上,雙手合什,虔誠地被禱告着什麼。

朝天大陸也有很多婦人會做還願之類的事情,他對此並不陌生,只是想着小姑娘沒什麼錢,不想她被騙的太多,纔會過來看看。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還有件別的事情要處理。

管理局的側門開啓,幾名政府官員行色匆匆走了出來,有個人手裡拿着一杯飲料。

井九記得很清楚,通往地底的直行通道里提供的便是這種飲料。

一個穿着薄風衣的中年男子低着頭走了出來,帽沿下的金色頭髮看着就像雜亂的稻草。

中年男子走過井九身前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有些不確定地望向他,問道:“是你?”

井九嗯了一聲。

這名金髮中年男子便是地底實驗室的著名材料科學家湯谷。他的眼神有些惘然,說道:“這些天我的心裡一直有個聲音說要我在這個時候上來找一個人……我很感謝這是一種意識控制,但爲什麼我不牴觸這種控制?”

井九說道:“既然你的意識被我控制,又怎麼會牴觸這種控制?”

這句話聽着就是句廢話,仔細品味依然是廢話,但對兩心通這種禪宗絕學來說是一種需要。

即便是他,想用兩心通長時間控制一個智慧生命也是很困難的事情,隔一段時間便要做一次加強。

湯谷問道:“你要我上來做什麼?”

井九說道:“我的卷宗材料,最近有沒有誰接觸過?”

那些卷宗材料放在專用網絡裡,如果他動用雲鬼手段長時間監控,需要在裡面寫入代碼,那樣早晚會被發現。

就像他寫在那艘戰艦上的代碼,現在就已經被清除了幾條,不過他設置的是定時發送,並且中間做了足夠多的信息躍橋,聯盟軍方沒有順着線索找到他,還在內部自查當中。

湯谷搖了搖頭,說道:“本來就是絕密資料,院長來過一次之後,便再沒有人問過這件事。”

井九心想等雪姬找到自己後,就帶着她去趟主星的聯盟科學院,從那個院長往後面挖一挖。

他擺擺手示意湯谷離開,看着就像一個不願意接受家長關心的不良少年學生。

湯谷準備走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望向藍色運動服沒遮住的那雙眼睛,猶豫了會兒後問道:“我能不能跟隨您?”

井九說道:“那是你的需要,不是我。”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理此人,望向街對面的建築。

鍾李子在與一位主教說着什麼。

正是曾經想對他傳道的那位主教。

那天這位主教曾經說,追隨神明不是神明的需要,是信徒的需要。

……

……

夜深人靜,星光如水。

井九躺在露臺的椅子上,看着星海邊緣處那顆不起眼的星星。

“你在看什麼?”

鍾李子確認他穿着衣服,端着兩杯茶走了出來。

井九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確認不如顧清,但比井梨媳婦兒強——茶葉不行,水溫合適。

“你相信真的有神明嗎?”

白天那位主教與她的對話,他聽得很清楚。

鍾李子想了想,說道:“我信。”

井九說道:“爲什麼?”

鍾李子看着他認真說道:“主教大人說,最近我身上發生了神蹟,是因爲我遇到了了不起的人。”

井九說道:“然後。”

鍾李子說道:“你應該把神蹟帶給更多人。”

井九說道:“比如?”

鍾李子說道:“比如你去參選女祭司?”

井九看了她一眼,說道:“女……祭司?”

鍾李子調皮地笑了笑,端着茶杯在他手裡的茶杯上輕輕撞了撞,說道:“你生的這麼美,誰能看出來你的性別。”

井九說道:“但我知道自己的性別。”

鍾李子現在擺脫了死亡的陰影,顯露出了更多少女的性情,挑眉說道:“性別重要嗎?”

井九想了想,說道:“不重要。”

對一位飛昇成功、壽元綿長、一心大道的人來說,身體是什麼都不重要,外貌也不重要,那性別有什麼重要的呢?

當然,這不代表他會去參加什麼女祭司的徵選,因爲那些事情更不重要。

“你還沒說呢,那裡到底有什麼?你經常看那的那裡……沒什麼星星啊。”

鍾李子端着茶走到露臺欄邊,望向夜空某處。

井九說道:“那裡有很多神明。”

鍾李子覺得他在開玩笑,想着主教說的那些話又有些茫然。

難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真是神蹟?

她的眼神漸漸變的堅定起來,說道:“既然你不去,那我去參加好了。”

這說的是女祭司的徵選。

當初在地底街區公寓的時候,她想的是到星門大學當交換生,便有可能現場看到女祭司徵選的結果。

現在,她決定參加女祭司徵選。

對銀髮少女來說,毫無疑問這是她十六年來最有勇氣、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

……

鍾李子會做出參選女祭司的決定,大部分是因爲病情的忽然好轉,生命活力來了一次全面爆發,當然與她與主教的那段對話也有關係。那位主教說的話看似隨意,只是典籍上常能看到的對神明的讚美,實則極爲巧妙地做了引導。

朝堂上的官員以及村子裡的神棍最擅長這種事情,遠比一茅齋的書生更強,對此井九有非常清楚的認知。

當天夜裡,他讓鍾李子進入深層睡眠後,佈下承天劍陣,從露臺上跳了下去。

風落無聲,懸浮列車隧道里的風則帶着呼嘯的裂響。

半分鐘後,他到了守二都市最清靜、最貴的莊園區,找到了那名主教的家。

吃飯的第一個動作是拿起筷子,他當然第一時間先控制了那棟別墅的網絡,解除了所有的防禦。

如這個世界裡的那些小說情節一樣,主教過着極爲豪奢的生活,家裡真可謂是金壁輝煌,如果是來自地下街區的孩子,看到這樣的畫面,必然會生出極大的憤怒。

井九是在皇宮裡出生的孩子,過了千年的仙人生活,自然沒有什麼感覺,揮手讓那名主教陷入沉睡,視線一掃確認此人的大腦裡沒有自毀裝置,便開始讀取他的記憶。

他不想讓對方變成白癡,只把玄陰宗的搜魂秘法摧動到了第四層。

在搜魂秘法的感知裡,對方的意識是一片迷霧,霧裡不時會有畫面出現,就像這個世界流行的超驗意識流小說一樣混亂,就算直接閱讀,也很難看見客觀的真實。

微風從恆溫器緩緩地飄出,似極了草原裡的微風,應該是加了某種香。

一道劍光從井九的眼裡生出,那些信息碎片,在劍識與兩心通的雙重加持下,漸漸組合成完整的畫面。

他沒有去窺視主教童年陰影的想法,只是在看最近這些天,看到了枯燥而重複的頌經、開會以及佈道,看到了很多信徒虔誠的臉,看到了一些私人方面的事情。

接着,他看到了有些模糊的自己的身影,正是主教試圖向他傳道的那天,也感受到了主教震驚與憤怒的情緒。

很明顯,這位主教被他說的那句“我就是神明”驚呆了。

沒有什麼異常的東西,直到前些天,這位主教離開了守二都市,乘坐飛行器去了地面。

途中沒有什麼畫面,他應該是在閉目睡覺或者冥想清心。

井九認爲是後者,因爲當主教離開飛行器,走進那座巨大的建築時,情緒寧靜而充滿敬愛。

那座巨大的建築就像一座大山,矗立在草原深處,塔尖彷彿要刺破這顆行星的防護罩,接觸到那顆遙遠的恆星。

建築內部極爲空曠,可以容納無數信徒,當主教走進去的時候,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一道灰色的幕布垂懸在建築最深處,看着就像是灰暗的天空豎着放到了這裡,無比巨大,相信普通人根本看不到邊緣在哪裡。

主教跪到灰色幕布前,就像對着天空的螻蟻。

一道溫和平靜的聲音從幕布裡傳出,就像神明從天空裡發出的諭旨:“去侍奉那個少年吧。”

主教身體微震,說道:“那位瀆神者?”

那道聲音說道:“神明能爲萬物,既然我們是在尋找他,又豈能在意他的外在?”

主教震驚說道:“您……在說什麼?”

那道聲音說道:“神明離開前留下的最後意志是什麼?”

主教低頭說道:“尋找新的神明。”

那道聲音說道:“我覺得……就是他。”

……

……

(十幾天前,寫完井九與鍾李子在地下街區看女祭司初選,就有朋友發消息給我,說我肯定是想設計情節,讓井九男扮女裝,完成多年寫作夢想……想看女裝?門都沒有……我喜歡看,不代表我喜歡寫,那個真寫不動。忽然想到魔法學徒,不知道藍晶大人身體怎麼樣了,在這裡真誠祝他一切安好。)

第三十四章溪石上的兩道身影第十一章萬里外的海州第四章春雨再至朝歌城第二十六章站這峰,望那峰第一章 三千里禁第二十五章第一次正式的較量第三章說不服,還真有誰不服第八十七章下棋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第二十九章太陽下沒有新鮮故事第五章拍賣會上的意外第一章劍峰生於天地間第一百二十七章令人厭倦的故事第五十五章白露早爲霜第一百六十二章青鳥有信,井外有天第六十七章白沙在涅第一百章人間夜夜皆良宵第六十四章摸魚的白衣少女第九十七章活着,便是羞辱第五十九章白癡及鬼第五十二章送人頭第六十章瑟字有幾種寫法?第一百二十四章刺秦第六十章井九講故事第一百五十七章短髮形態的趙臘月第七十九章道理我都懂第十四章像流星劃過天際第八十二章落子第二十二章井九的選擇第四十九章九個黑色的太陽第七十八章一聲嘆息殺一人第二十六章在井底觀天第五十六章一聲嘆息第一百一十九章待到秋來百花殺第三十一章都是皮囊第六十章一拳碧落爲黃泉第六十七章白沙在涅第八章脫衣第六十五章菜園紀事第三十五章羽化誰忍看,冰山誰來搬?第十九章好大的動靜第六十四章青山宗的仙與鬼第二十四章時隔三年又承劍第八十二章落子第七十二章天若有情天亦吵第十五章終於到來的分別第四十四章女祭司的繼承者第一百四十章陣陣陰風亂我心第九十五章那人在崖邊釣鳥第三十九章疾風吹散蒲公英第二十七章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第五十三章山川河流,宇宙萬物,還有你們第一章你我皆通天第七十二章窗裡的人第二十九章再至朝歌城第四十六章吃了嗎?第六十四章七大派齊至朝歌城第九章離魂第四十六章吃了嗎?第二章實驗室裡的囚徒第三十七章他是誰第三十一章一壺茶水窮意思第六十八章直接一劍切了第七十三章離開然後又回來的那個人第五十三章誰纔是猴子搬來的救兵第六十三章一串香蕉第一百一十六章今年到張家第二十二章積沙成塔第十二章生活的意義第八章消逝的妖丹第五十一章居高臨下第一百二十九章出題第二十一章老屋、井底以及桃源第十一章左易案的再變化第九章一盤散沙第九章天上有隻看景的寒蟬第一百一十一章晨光與暮色之間的你在哪裡?第六十一章斬開戰艦的神明第六十二章我是一道劍光第一百零三章窗外第二十七章偷貓第一百一十章人生自古皆如此第一百五十章說說當年鎮魔獄的事第一百二十八章驚夢第九章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第四十六章誰於水面張青蓋第二十五章風雪裡的嚶嚶怪第四十六章造物主最偉大的作品第二十二章葉子第七十四章誰當掌門比較好?第九十八章兩小兒辯日第二十四章祖孫對話第十九章好大的動靜第三十五章學冥皇法第二十章宇宙的慾望第一章你我皆通天第四十三章劍妖現世?第三十一章仙人撫頂第八十章花要落地,娘要嫁人第四十九章陽光燦爛的日子第六章借劍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