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起了那人的髮絲,明明是個一身鐵骨,傲氣的男子,渾身卻散發着常人無法忽視的陰鬱之氣。
司辰看着暮色之中的非棤,一種一言難盡的感覺涌上心頭。
非棤望着那雙熠熠生輝的星眸,莫名的覺得一股怒氣使他感到十分煩躁。非棤望着,望着,望着,便笑出了聲。
那是個明朗的嗓音,發出的喉結輕輕顫動的笑聲,但是,司辰卻因爲那陣笑聲不由得背脊一陣發涼。
司辰覺得那種就像被冰棱摩挲的寒意,是那般熟悉,似乎不久之前他就這般經歷過。
突然,司辰的腦海靈光乍現,他想起來了,在暗幽族的地牢,就曾有過這般感覺,難道……
司辰對於自己的猜測有些不確定,難道這個年輕的男子曾經被囚於暗幽族地牢的最深處?
非棤看着司辰,他看見少年的星眸之中幽深而又古波不驚的沉靜,一如不久之前,他在暗幽族地牢之中望見的一模一樣。
遙想當日,御謹在鐵索之上捉弄眼前的少年,那少年不過纔是個剛步入修武境初境的小子罷了。
從前的非棤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他會走出暗幽族地牢最幽深,最刺骨,最冰寒的牢籠!
司辰就站在煜古的身後,非棤看着,看着,便不由得攥緊了自己的拳頭。誰也不知道他沉靜的面色之下隱藏了怎樣的怒火!
非棤還記得,在司辰帶着自己的僕從離開暗幽族地牢之時,他們對視的那一眼。
那一眼司辰並不知道那時自己困惑而又堅定的眼神穿過雲霧之後,投入了他的眼底。
但是,非棤知道,從最開始司辰踏足暗幽族地牢的那一刻,非棤便注意到了,而這一切都是由於這個少年器魂之中的黑子。
黑子!
黑子,從來都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東西,那是拯救御歆唯一的辦法啊!
九州之中,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御歆的關係,很少有人知曉當年御靈族變故的原因,或許人們都很難想到御靈族少主溪靖出走的因由。
但是,那些沉痛的,清晰地,歡快的,深刻地,都在他的腦海,都不曾忘記。
非棤已經記不清自囚在暗幽族地牢多少歲月了,而每日忍受寒潭之下徹骨冰寒,只是因爲他以身化陣,只是因爲他在滋養一個他深愛女子的神魂,而暗幽族繪紗閣源源不斷的靈力皆來自他的血肉之軀。
可是最終那座玲瓏別緻的樓閣卻被付之一炬,非棤不知道繪紗閣被毀,他該喜還是該憂,沒了繪紗閣,他的確輕而易舉的就能破陣而出,離開寂寥的暗幽族的寒潭之下的地牢,但是御歆的神魂沒有靈陣的滋養,必定受損。
一念及此,非棤的臉上突然浮出一絲溫怒,他眼底的冷漠讓人無法視而不見,“煜古,不知你身後的少年是誰?”
可是煜古只是回首看了一眼司辰,面對非棤卻只是一言未發。司辰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某種不可言述的調侃。
舟硯安撫好了小仙兒,一改往日爲老不尊的模樣,難得一見的高深莫測,“非棤,你在九州消失許久,如今登然現世,只是追着一個小毛孩到處跑,實在有些不像話了吧!”
面對舟硯的秦宣總是表現的異常機靈,他很快領悟到了舟硯話語中的深意,立即添油加醋的說道:“原來這位前輩,明明知道煜古先生身後的少年是誰,卻故意裝作不曉得的模樣呀!我差點就信了前輩,正欲爲前輩介紹介紹我的好友呢!”
身着黑衣的第一人冷哼一聲,對秦宣說道:“好無禮的晟都皇子,你可知道你的爺爺見了我們大衛首也不敢如你這般造次!我們大衛首需要你這般不自量力的爲他介紹人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大衛首!
秦宣驚訝的看着素衣男子,有驚訝的看着司辰。他知道暗幽族的大衛首消失多年,卻不知道暗幽族的大衛首會爲了一個和自己一般修武境不濟的人重現九州。
或許九州之中,人們會不適的非棤是何許人也,但是一旦提及大衛首,平常人多多少少都會忌憚三分。
而非棤如玉公子的長相,倒是讓秦宣很難將他與大衛首的身份匹配起來。
秦宣知道了非棤在暗幽族的地位,便不想與暗幽八子正面交鋒,畢竟要是他的父皇知道他在外面如此招禍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更何況,他也不是個嘴上吃不了虧的人。
於是,秦宣平靜的回答了第一人的問題:“小子不才,按照萬水國一斤便作十六兩的換算,小子大約兩千兩。”
說罷,秦宣便對非棤禮數週全的拜揖,不卑不亢的說道:“適才,秦宣禮數不周,望前輩海涵。”
非棤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從始至終都只是緊緊地盯着司辰,司辰隱隱覺得非棤對自己如此感興趣的原因,若不是黑子,便只剩御歆了!
司辰眉頭緊皺,如今他的耳力目力是平常人的數百倍,卻半分沒有查探到暗幽魔女㿟綺的身在何處!
司辰不相信,以㿟綺的偏執,如今她會不在此處。她一定在暗處,一定在窺視着自己,就像獵人看着自己的獵物一般!
司辰的腮幫繃緊,他不敢放鬆警惕,想到體內的投影丹,想到身上的寒光甲,一股子煩躁便在他的心中上躥下跳。
非棤冷冷的說道:“司辰,聽㿟綺說,前不久,你曾在暗幽族做客。可是,你走後不久,暗幽族的繪紗閣便起火了,而且還丟了一件至寶!”
司辰忍不住冷笑,難道暗幽族的人,都是這般是非曲直不分,胡糾蠻纏到底的嗎?
心中雖有怨氣,司辰卻不能隨意宣泄,若是此時給流連回香舫招來禍事,它的主人一定不會輕易饒過自己。
“大衛首怕是說笑了,我離開暗幽族時,不過只是個修武境不足的毛頭小子,如何能夠在守衛重重的暗幽族那般造次。前輩,真是太過擡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