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幽族通海港口
大海之水,朝生爲潮,夕生爲汐。
湍海的潮汐,向來難得一見。
司辰站在偌大的平臺之上,四周的篝火在海風的呼嘯聲中,熊熊燃燒。
今夜星辰暗淡,海汐到來之時,遠處只有一個細小的白點,轉眼間便有一縷銀線從天際緩緩滾來,悶雷般的巨響,一陣一陣隨着白浪翻滾而至。洶涌澎湃,呼嘯而來,浪高數仗,一層疊着一層,宛若奔騰而至的雪塵,大有排山倒海之勢。
浪起之時,司辰盤腿坐於墨玉而制的圓壇之前,鎮定自若的念着:“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憂離愁。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苦集滅道,智亦無得……”
司辰所念的內容正是《無量心法》下卷的內容,口中念着這些句子,使司辰內心平靜,武魂清明。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把黑子交給㿟綺,況且這黑子深深紮根在他的器魂之中,哪裡是他想取出來就能取出來的。
但是,㿟綺並不傻,要騙過她的眼睛,這樣安然無恙的念心法,肯定很快就會被識破。如雷貫耳的濤聲,充斥在司辰的耳中,他靈機一動,升起周身武魂,開始修習《大道司音》。
少年雖然武魂修爲低下,但也是到了聚氣圓滿境,且隱隱有破境之勢。
《大道司音》是聖族秘法,司辰相信一般人應該看不出其中奧妙,而且《大道司音》變幻莫測,修習者因爲武魂壓制,修習過程可謂痛苦不堪,每次跨境,身體將要受刀山火海的苦楚,煎熬不已。
司辰心想,不如就在此刻跨境,當他經歷萬蟲撕咬的痛苦之時,㿟綺應該不會立即識破他的花樣,那時楓楊差不多也能把繪紗閣的大火點起來了。
㿟綺看着司辰額間冷汗直冒,雖然有些疑慮,但是看看周圍的守衛,她的心便安定了幾分,想來司辰應該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逃走。
司辰的冷汗一點一滴從他的臉上滑落,他身體顫抖,周身的武魂向外輻散。
他深刻感受到身體上傳來的刺骨的疼痛,疼痛使他的身體佝僂,司辰咬緊牙關,手上青筋凸起,感覺到自己的武魂匯聚在慢慢匯聚。
司辰忍耐着痛楚,一邊口中默唸《無量心法》下卷的內容,一邊咬牙升騰武魂修習《大道司音》。
估計打死御謹,御謹也不會相信,司辰膽敢在暗幽魔女的眼皮底下耍花招。
此刻,司辰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毫無畏懼。若是今日破境,他想這個夜晚,他會一生難忘!
㿟綺疑惑地看着司辰,她的確觀察到司辰的器魂在逐漸衰微,但是他的武魂卻逐漸剛強。
她十分懷疑司辰之前和她說的鬼話的真實性,她招呼身後的清風,低聲說道:“去找老族長,問他老人家——湍海潮汐之時,濤之起也,隨月升衰。正是每月人體血量流通最大的日子,滿月潮汐之時,人的生理和情緒會發生一定的變化,而這種變化卻對器魂不利。這樣的時機是否真的能取出器魂裡的東西!”
清風領命,立即向暗幽族司暝洞趕去。
㿟綺注視着司辰將中指並於胸前,其餘手指緊緊相扣,只見他的指尖遊絲般天地靈氣開始慢慢聚集。
待形成一個小小的氣旋之時,司辰的嘴角冒出血絲,他眉頭緊皺,極力穩住微微顫抖的雙手,指尖的形成氣旋的天地靈氣快速旋轉,不斷變大。
御謹心道:與其說司辰在取器魂之中的黑子,不如說他在修煉武魂,這隱隱的破境之勢騙的了誰!這要是取不出黑子,綺姐姐不撕掉他,估計也不會放過他的身邊人!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小子!
司辰的指尖形成大大的旋渦之時,氣旋尾部突然掙開司辰的雙手,那成旋的天地靈氣就要坍塌了,司辰皺着眉頭,咬緊牙關,迅速合緊手掌,氣旋便慢慢的又在他的指尖匯聚。
這一切看的羽陽心驚肉跳,他時刻準備着殊死一搏。
不知是誰大喝一聲:“起火了!”
㿟綺皺着眉頭轉身,吃驚的看着繪紗閣的火柱滔天,在呼嘯的海風的吹動下,火勢愈演愈烈。
御謹對於繪紗閣的感觸並不深刻,在他看來,這火在海風的助威之下,火舌滔天,煞是爛漫。
小鴛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大火,一座玲瓏別緻的樓閣,在這樣一場大火之中,定然是保不住得了!
羽陽神色凝重的看着㿟綺,只要她一動作,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毒婦。
㿟綺憤恨的看着司辰,她不用猜,都知道這火肯定是眼前的小混蛋指派人乾的。
㿟綺大喝一聲,“通知所有人去救火!”
而後,在司辰手指上的氣旋快要圓滿的時候,㿟綺快速出掌,一團黑氣迅速朝司辰襲去。羽陽移步上前,升騰武魂,爲司辰擋下那致命一擊。
㿟綺的這一掌,可以說是衝着司辰的半條命去的,羽陽被這一掌震退數步,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他萬萬沒有想到,暗幽魔女的實力如此雄厚!
在羽陽低頭那一剎那,㿟綺再次運掌朝司辰偷偷襲去。
氣旋不斷旋轉形成合抱之勢,像一個紡錘一樣,立於司辰的指尖,而後不斷有小液滴緩緩從司辰的手上滑落,他已經破境步入靈臺境了。
司辰慢慢睜開眼睛,他目光無神,耳鳴陣陣,破境的苦楚,他不想回味。
他晃神片刻後搖了搖頭,才覺得眼前清明,周身舒暢。
當他轉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一個黑色的手印朝他襲來,他看到羽陽驚恐的眼神,而後他看到一個女子朝他飛躍而來,是小鴛!
司辰呆愣的看着小鴛爲他擋下㿟綺的一掌重擊,看着小鴛跌落到他的懷中。
司辰無力的接住小鴛,在小鴛的撞擊之下,便倒地不起。
剛剛破境的司辰,經歷了常人無法忍耐的痛楚,他身心俱疲,在他昏迷之際,似乎聽到羽伯的怒吼。
㿟綺毫不猶豫的一掌掀倒羽陽,看了一樣平臺之上氣息微弱的司辰,憤怒轉身,對御謹說道:“看着他們!我去去就來!”
羽陽掙扎着朝司辰爬去,御謹冷漠的看着這一切,人世間真的有至純至性的情感嗎?面對死亡,他應該早已經麻木了纔對,爲什麼看着司辰,他會覺得難過呢?
海潮飛馳而來,潮頭推涌,鳴聲如雷,夜幕低垂,海潮勢如萬馬奔騰,狂瀾之中不知蘊含着多少力量。
司辰在昏迷之中,似乎聽到御歆的聲音,因爲小鴛倒在司辰的懷裡,御謹沒有看到紫色輕紗之中,有絲絲魂力浮動。
司辰感受到一種冰涼的感覺蔓延在他的身體裡,他聽到御歆迫切的聲音,在說:“司辰,時機到了!你再這般不爭氣的躺着,我們就走不了!”
楓楊放了一把火,看着火勢一點點變大以後,隨手取了一件幽者的衣服,堂而皇之的從繪紗閣趕到通海港口。
等他趕到通海港口,便看到司辰和自己的師父,還有小鴛都身受重傷,這一幕讓他的心裡怒意滔天,他毫不猶豫的出手向御謹襲去。
而御謹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楓楊打倒,同時,他驚訝的發現楓楊的心思他竟然窺視不了了。
他想:辟穀神妙丹,那個叫小鴛的女子一定不會給楓楊吃,這種難得一見的丹藥,世間難得一見,小鴛要是拿出來了,她的身份就瞞不住了。那麼,只剩下御靈族的“不可語”……
御謹彷彿受到了驚嚇,他一把抓住楓楊的衣領,吼道:“‘不可語’是誰給你的!”
平臺之上的司辰眉頭緊皺,他奮力想要睜開眼睛,疲憊使得的意識模糊,御歆着急的喊着:“司辰!司辰!快起來!”
可是司辰能做出的最大努力,就是蜷縮自己的手指。
御歆一邊憤恨這司辰關鍵時刻掉鏈子,一邊恨鐵不成鋼的給司辰輸送魂力。
在御歆的幫助下,司辰終於振作起來。
躺在平臺之上的司辰微微偏頭,看到御謹控制着楓楊,正打算制止御謹。
卻聽到御歆說道:“等等!這麼多人,爬起來找死呀!等我把他們迷傻了,再起來!”
紫色輕紗在海風的吹拂下,飄搖而起,輕紗之上有淡淡的金色光芒浮動,只見他飄搖一圈,所有的幽者都變得目光呆滯,而瑜伽微微搖頭,虛晃數步,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司辰在御謹癱坐在地時,立即跳了起來,將紫色輕紗別在腰間,抱起小鴛,對楓楊喊道:“楓楊,扶着羽伯,我們走!”
楓楊驚喜的看着安然無恙的司辰,立即扶起羽陽,四人朝着通海港口的大船走去。
停泊在港口的大船,由於漲潮的緣故,脫離了險惡的地勢。司辰等人藉着退潮之勢,乘着大船,緩緩地遠離暗幽族通海港口。
司辰站在大船的甲板上,深深地凝視着沙地之上,癱坐着的御謹,在心裡暗暗說道:御謹,再見!生活或許總有遺憾,但未來總歸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