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下,死寂中,一絲莫名的波動自天殺手心的那柄三寸小劍之上傳來。當然,那個聲音也只有天殺能聽到,彷彿是直傳於他心中一般,別說距離他立身之地尚有幾千米之距的寒天林,就算是有人站在他的身側,也不可能會聽到那句話。
大夢五千載,如今世間是何年?
一句話,滄桑萬古,雖有迷茫的情緒,但內中所蘊含的平靜與強大,卻是毋庸置疑的。
此時的天殺神色有些古怪,他與未沉睡前的小劍曾經交流過,他記得那時候的小劍是極爲純潔天真的,否則也不會三兩句話就被他忽悠出來了。
但此時,那句話的道韻,卻絕對不是一個剛誕生靈智的靈劍所能具備的啊!
大夢五千載?
莫非在五千年前小劍就有了靈智,只是因何緣由陷入了沉睡中,而他在煉器閣所與之接觸的,只是小劍的殘靈?
天殺心中有點心驚肉跳了,饒是淡漠如他,當面對動不動就以五千年大夢爲記的存在,心中也是有些怵的慌啊。
“你醒了?”他傳音試探道。
小劍一震,隨後再次陷入沉寂中,但天殺卻忽然有種感覺,好似是被某人所注視一般,竟有種即便他隱息決與清心明眼共同動用都逃脫不了的鎖定啊。
這,纔是真正的天上地下逃無可逃!
“我,記得你……”再次滄桑的話語在天殺腦海中響起,隨後好似是在回憶他沉睡期間所發生的事一般,此句之後小劍又無聲息。
良久才感慨道:“相見便是有緣,何況你還助我一場,雖然只是多此一舉……”
“但是,劍道有情,我可還你一願。”
天殺目光微閃,隨後陷入沉默中,到了此時,他已經基本確定了,這柄通靈小劍,或許真的是一位了不得,甚至比之叩仙芝還要珍稀的存在!
也是,蒼天是公平的,從不會特別眷顧一個人,即便再驚豔再天驕,如逆痕,最終只能淪爲枯骨,如李玄風,看似瀟灑但實則知心人難覓……
通靈法劍何等存在,甚至莫說他讀遍天滄六國五千年史,都沒查到一點蹤跡,就算放眼廣而又廣玄之又玄的仙玄大界,恐怕都是稀奇無比的寶物啊。
他能遇到,只能算作機緣,但要想掌控,卻只能說是天人說夢了。
“這位道友,你是聰明人,現今我北寒城損失三百弟子,恐怕出去之後就會淪爲七宗笑柄,漸漸被其餘名門大宗給排斥出去,最終只能淪爲二流勢力。”
“所以,若是此時你加入我北寒城的話,那麼憑藉你的實力以及天資,必將會受到我北寒城的傾力培養,甚至以後成爲我北寒城下一位城主,席捲而來再次登臨名門大宗之列,甚至成爲七宗之首也未可知!”
“何去何從,何得何舍,相信道友應該想的明白,同樣你修的殺道,也應該能感受得到我此番話到底有幾分真心實意!”
終歸只是結丹中期所創造出來的空間裂縫,當時間流逝了小半個時辰之後,那片死寂的空間又緩緩癒合成原狀,空間之力消散無蹤影,在夜空下又恍若之前一般平靜,只不過是比之先前更加脆弱了,或許以後連結丹初期的戰鬥都承受不了罷了。
但終究,在寒天林與天殺之間,已沒了阻礙!
當冷靜下來掂量清楚事情輕重之後,寒天林目光一閃,看着對面的那個黑衣男子,即便對方只是煉氣,但也甘願送出道友的稱呼。
徐徐說道!
天殺目光從掌心小劍上收了回來,冷眼看向數千米之外的寒天林,嘴角忽然挑起,似乎帶了一絲譏諷之意,他說道:“若是我不願呢?”
寒天林冷眉一凝,緊閉的脣中牙尖緊咬,看向對面的天殺久久都無聲音傳出。
最終,他朝天殺抱拳,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氣以及戰意說道,一聲道出虛空沸騰,竟又有了開裂的跡象。
“若是閣下硬是要如此的話,那麼從此以後,閣下就是我北寒城的敵人,北寒城與閣下,從煉氣到元嬰,不死不休!”寒天林看向天殺,霸氣說道!
可就在此時,突然天殺鼻尖微動,他嗅到了一縷血腥氣,隨後他身後的山林中傳來了一陣慘叫與殺伐聲,不久之後,數十上百道遁光從下方山林中飛來。
皆是白衣,皆染血色。
他們,爲與八百散修對戰的三百北寒城弟子!
但卻並未死絕,竟還餘了將近兩百餘人!
“啊,師叔救命!”
“師叔,給師侄們報仇啊,那羣散修欺人太甚!”
“師叔,此仇不報我北寒城威嚴何在,不殺光這些散修我北寒城如何立於天滄六國啊!”
“……”
兩百餘人的喧譁白衣,先後皆從山林中奔出,或求救或痛罵或猙獰的朝着寒天林大喊道。
可是忽然,當他們看見了半空中他們北寒城的最強依仗,正在和天殺對立之時,兩百嘰喳聲,在一瞬間消散無蹤。
他們震驚的看着此幕,無法想象爲何有着結丹中期修爲的他北寒城強大長老,爲何直到此時還無法解決掉那個只是煉氣的散修啊!
甚至此時,他們比看到八百散修破了他們的陣,他們被追殺的死傷無數,都更爲的震驚與駭然。
看着高空中那襲黑衣,心中皆升起了無法掩飾的恐懼……他們知道那個男人很強,可卻不知道,他竟如此之強啊!
即便是結丹,都能分庭抗禮!
“哈哈,小崽子們,爺爺來了,都給我逃啊,都給我死命的逃啊……”
只是數息,繼兩百北寒城弟子之後,那八百追殺他們的散修,亦從下方山林中奔出,略帶一絲瘋狂的猙獰大叫。
但在看清了高空中的情勢之後,卻是也不由大叫聲戛然而止,在瞬間想清事情關鍵,看向天殺的目光帶有一分古怪與敬畏了。
陣勢一破,本來三百北寒城弟子,將無一人可以逃得性命,但此時……
天殺神識一掃,竟發現即便是如此快意的時刻,那八百散修,都還能隱約保持着大陣的模樣。
他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位於陣首的那個持杖老人一眼,眼眸中閃過一絲即便是面對寒天林都不曾有過的凝重。
若是全軍覆沒,必然是不死不休,但若只死一百,則可交代過去。
可是,誰又有那種能力,有那種資格,在八百散修齊瘋狂的時候,還能夠穩穩的壓制住他們?
天殺自問,他不能,即便他殺氣漫天,也不能!
而即便是寒天林,也不能,即便他是結丹中期的無上高手,亦是不能!
但,鐵蒼,能!
天殺看向寒天林的目光有些玩味了,剛剛寒天林才說過他北寒城三百弟子已死絕,所以若是天殺此時加入進去,正是最佳時候。
但,此時呢?
他不由輕輕說道:“其實我也對北寒城傾慕已久啊,但可惜……若是此時去了,可能並不會受到太大的重用啊。”
寒天林,面色瞬間一變,隨後臉色鐵青下來,看向數千米外那身黑衣,拳頭緊握牙齒咬得咔咔作響!
這是,什麼意思?
是說若是他三百北寒城弟子死絕了,那麼你,就會來嗎?
可,並未死絕啊!
難道要他親手,只爲了一個死絕,只爲了那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只爲了一個他北寒城崛起,多出一個將來的李玄風,甚至稱霸六國的可能?
所以,他就要親手將那剩餘的兩百弟子全部殺光?!
“怎麼樣呢,北寒城的前輩?”天殺戲謔說道。
一旁又各自分開,分別站於天殺之旁千米之外,與寒天林之旁千米之外的八百散修和兩百北寒城弟子,聽着天殺的話語一片迷茫,不知道天殺什麼意思。
但到底是築基期的人物,心念電轉間很快就想通了事情的關鍵,散修們不禁和天殺一般眼含戲謔了,看向寒天林,即便對方是結丹高人,但他們此時,也是不覷啊。
剛剛纔打贏三百北寒城弟子,盡斬一百名門弟子,甚至若不是鐵蒼攔着,他們都已經斬盡了那些可惡的大宗子弟了啊。
如今,他們的信心已經膨脹到了一個極點,又有着天殺這樣的領軍人物,他們怎能還覷啊?
直接殺殺殺斬斬斬,看那些名門大宗,以後還敢不敢小看我等散修!
至於那兩百北寒城弟子,則是在一開始的發愣之後,臉色就漲的通紅了,甚至有些身受重傷,臉色蒼白如雪的弟子,此時都是激動無比,眼中滿是不可抑制的憤怒,嘴中大吼出聲。
“師叔,殺了他殺了他,士可殺不可辱,殺了他啊!!!”
剎時間,怒吼聲震天,兩百築基期的修者同心協力,竟讓九天之上的高空黑雲,都爲之翻滾不已啊!
寒天林自是能聽出天殺話語中的戲謔,臉色陰沉無比,其實話說,在天殺那句話說出來的瞬間,他還真有那一點小激動啊。
若只是三百普通弟子的死活,能換來一個如此強大,以後勢必會腳踏六國的天縱之驕,那也,不是不可以啊?
但此時,羣情激奮,別說對面那個黑衣小子只是在戲耍他了,即便是真的有這種意思,他也不可能會違背那麼多弟子的意願啊。
否則,日後他北寒城,以何面目立足六國修仙界?
“朋友,你可以死了,最強一擊,甚至我憑此招還斬殺了一位結丹後期的散修,可以死在這一擊之下,你足以自傲!”
暗夜下突起寒風,寒天林踏足虛空仗劍而立,朝着遠處的天殺冷望而來。
一劍起,天地間,空間碎。
劍斬下,萬般靜,虛空生了大風,但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一劍,無風,你看如何?”寒天林一步踏出,空間之力都爲他而讓路,咔咔咔……無數的裂縫從他腳下蔓延而去,朝着天殺奔去,他身形之前裂縫無邊,幾乎橫蓋了他上下五百米,縱橫天地三百丈,而越遠越靠近天殺之處,裂縫則越來越弱小。
整片虛空裂縫如他手中那柄劍一般,他的身前是劍首,而天殺的眼前,則是劍尖。
裂縫成劍!
蒼天大劍!
八百散修兩百弟子臉色蒼白,他們之前那樣的陣勢,在這一招之下,就如同小兒一般,只是玩鬧!
一劍出,天地驚,似起了風,但卻終歸無風!
然後天殺挑眉了,掌心小劍一揮,頓時就從一開始的三寸,迎風招展成了三尺。
他一劍斬下,略有些寂寥的嘆息說道:“我看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