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棺!”
一個聲音尖銳又響亮,穿刺在昏沉黑漆的夜晚,更添異樣的氣氛。這片黃土地此時圍着不少人,衣着各樣。一枚枚火把,照亮了整個黃土地。隱約可聽聞淒厲的哭聲盪漾着。
厚實的黃土地裡早已被挖出了個墳穴,一個鑲着金貼着喜的大棺材正在入土。隨着“封棺”的號令,厚大的棺材蓋正緩緩的蓋住棺材。
棺材之內,顯得格外的安寧,大紅被子下蓋着兩具屍體。一名少年,暗藍色的頭髮,死白的臉上雙眼緊閉,就這樣靜靜的平躺着。身側共枕的是一名少女,一般模樣,閉着眼安躺着。臉上略施了一些胭紅,與慘白的膚色相對起來,顯得格外的殷紅。
二人都似十四五歲的樣子,這般場景,顯然是欲入土合葬了,也嘆壽命不長,少年夭折。
“等等,等等!讓我看一下兒子最後一面,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一名婦人,正滿面悽慘的號啕着。不顧一切的向着棺材跑去,跌跌爬爬,一時間便沾滿了黃泥。
“誒,慢着點,小心身子啊,老婆子!”看着那蒼顏白髮憔悴樣子的老婦人,一個老漢子也是隨後追了過去,欲拉扯住那名婦人。
那婦人雖說身形不穩,卻也是以極快的速度跑到棺材旁邊,按住棺材蓋不讓其封蓋。悲傷的眼淚早已氾濫,那雙枯老的手不停的拍着棺木,望着棺木裡那蓋着喜被,面色死白的少年,呼喊道:“凡兒,凡兒!你怎麼糊里糊塗就走了,啊,娘還沒看到你長大,怎麼就走了,凡兒,你活過來好不好,娘帶你去吃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如此聲淚俱下的哭喊,感染了這一片本就瀰漫着悲傷氣息的黃土地。似乎也感染了上天,迷濛的細雨輕輕的飄蕩了起來。
滿面皺容,留着灰白羊角鬍子的老漢子聽着老婦人的呼喊也是心中生疼,眼含淚水,按住婦人的肩膀悲傷又無奈的說道:“凡兒他活不過來了,媳婦,走吧,別耽誤了人家的吉時。”
齊申齊老爺是這順豐城的大人物,據說早年做海賊,發了財,便在這順豐城裡安了家。十多年來,也做了不少善事,頗受人愛戴。他家的千金夭折,冥婚。這順豐城裡自然有不少人過來這片黃土地觀看。
見到這一幕,不禁有人議論了起來:“誒,李大姐,那婦人是誰?這齊老爺家裡千金冥婚,她怎麼在那哭着喊着的?”
那李大姐肥着臉,聞言便道:“誒,妹子,你有所不知,這齊老爺子就這一個女兒,夭折了。於是尋思着女兒在下面會孤單就決定給這女兒辦場冥婚,恰巧順水鎮上這尹氏夫婦的兒子前些天也突然猝死了,於是齊老爺便去找他們湊了對了。”
“原來如此哦”,另一婦人聞言也是嘆了口氣。
“你看,棺材旁的就是尹氏夫婦,誒,說來也可憐啊。那尹氏夫婦靠着打打散工爲生,平日過的清苦。結婚十多年卻無所出啊,後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垂憐,十四年前,一個明亮的月夜,他們家門口就多了個嬰兒。這事,在我們那曾經傳的廣了。二老辛辛苦苦拉扯大孩子,圖以後養老,只可惜啊,白髮人送了黑髮人。”這李大姐說着說着,臉色竟不自覺流露出了悲傷與同情。
這時,主持冥婚的那名乾瘦中年有些不耐煩了,心想道:“主持冥婚這麼倒黴的事都讓我碰上了,若不是齊老爺,我還真……誒,這倆夫妻到底有完沒完啊。”
想道這裡,乾瘦中年便是淡淡的出聲了:“這,尹易氏,吉時到了,你看,是不是先退出去?”
中年的話說的委婉,聽在尹氏夫婦耳裡卻不是這般了,因爲他們知道,這趙二平日裡可是飛揚跋扈的,此時若不是齊老爺也在,他可不給好臉色。
尹老漢聞言,抹掉老淚,攙扶起老伴尹易氏。對着那趙二躬了躬身道:“是,這就走,這就走。”
“封棺!”
那趙二點了點頭,頗爲滿意尹老漢如此識相。尖着嗓子又是喊了起來,那貼着大大的‘囍’字的棺材蓋緩緩的合了起來。
纖細的雨絲順着風蕩進了棺木,打在少年少女那死白的臉上。就在棺材蓋合攏的那一剎那,誰也沒有發現,一雙明亮的眼眸,彈了開來。
“我在哪裡?”少年迷濛自問着。
“噹,噹,噹”
“樁子釘下去了,棺木封起來了,兒子,我的兒子。”尹易氏剛剛有些平靜的心隨着封棺再一次糾痛起來。
“這是什麼聲音?”棺木之內的少年坐了起來,裡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不禁有些慌張了,伸手便向四周摸索了去……
不間斷的震動隨着敲樁子傳了下來,少年感覺到一絲疑惑。摸到了被子,摸到了一絲冰冷有些死硬的……
“啊!”
敲樁子的都是年輕人,有六個,分別在四個角與中間處。“誒,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中間的那名敲樁年輕人向着身旁一名人問道。
“見鬼啊你?能有什麼聲音,快些釘好樁子離開這鬼地方。”另一個人顯然有些惱怒,清瘦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
“救命,救命。”雖然活着,但是幾日昏迷,此番醒來,少年早已經疲軟不堪,方纔摸到的那個東西,令他到現在也是止不住的顫抖與恐懼。蜷縮在棺材的一角,感受到那越來越悶的氣息。若不是不間斷的震動感,他早就又昏迷過去了。
尹易氏的目光隨着那樁子漸漸被敲下而漸漸絕望,口中的呢喃幾近無聲。尹老漢的老臉也是難掩悲傷,老淚縱橫着,攙着尹易氏的手不停的顫抖着。
這時,另一個方向,一名少婦在一名中年的攙扶下也是拼了命般的跑了過來,雖然此時的她蒼白柔弱,卻是掩不住美麗的容顏,一身的着裝,雖然不修邊幅,仍然顯得華貴。而那中年雖然顯得剛毅,但是略顯散亂的長髮,難掩他的憔悴。
喪女之痛,若不是真實發生那是不會體會到有多痛苦的,更何況那是唯一的女兒。
這二人便是齊老爺與其夫人齊秦氏。見到此二人來,那趙二也不敢阻攔,揚手示意敲樁年輕人停下。只見齊秦氏癱伏在棺材旁,欲泣無聲。齊老爺摟住齊秦氏的肩頭,輕聲透着哀傷道:“夫人,大夫說你不可再多情緒激動。我們靜靜送女兒走吧。”
齊秦氏靜靜將臉貼在棺材上,瘦弱的手不停的摩搓着棺木。美眸中早已被血絲布滿,輕輕說道:“老爺,讓我跟女兒說幾句話就走。”
而正在這時,尹易氏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掙脫開尹老漢,向着棺材又是撲過去。那趙二見狀,心一慌,忙道:“攔住她!”
齊老爺閉着眼睛擺了擺手,示意讓她過去。
尹易氏這才得以坐伏在棺材的另一側,同樣是欲泣無淚,只知道呢喃着:“兒子,兒子……”
這人世間最愛孩子的是母親;這人世間最偉大的也是母親;這人世間最感人還是母親。
這一幕,深深的感染了整片黃土地的每一個人,老天似乎更加感動了,那纖細的雨絲漸漸變成了粒粒雨珠,打在天下人的身上,也打在這片黃土地上。
天地間似乎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棺材之內
失去了震動的支持,少年終於又是昏迷了過去,失去了精神支持的身體正好壓倒在少女的身體上。
這時,一聲咳嗽,彷彿來自九幽,從棺材內透了出來,兩個將臉貼在棺材蓋上的母親正好將這一聲音捕捉到了。互相對視一眼,明白了心思,頓時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兩人都是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還活着,還活着!”
相比於外面的混亂與慌張,棺材內比較安靜,又有人坐了起來。這時是少女,斷續的咳嗽着,雖然虛弱,但表示她還活着。也不知是原本就沒死還是老天垂憐,她活過來了。
基於漆黑的本能,少女那冰冷的手也是向四周摸索了起來……
“啊……”
不同於少年的驚喊,少女的驚喊更具穿刺力,透過棺木。這時不僅兩名母親聽到了,就連兩名父親也是聽到了。
這一聲,不管是誰的,總是好的。原本是毫無希望了,而這一聲又帶來了一半的希望。齊老爺的神情一下子光亮了不少,也不顧招呼下人開棺,一聲道:“你們讓開,我來打開棺材。”
衆人一驚,心中一喜,忙是讓開了身形。
齊老爺運起來本命元氣,大手成掌,身前一橫,似乎一股深綠色熱流從掌內溢了出來,見他手掌平對着棺材蓋,一聲低喝,一掌送去,那碩大的棺材蓋被六名年輕人釘過樁的棺材蓋就這樣應聲橫飛了起來,現出棺材內的究竟。
棺材板飛了,似乎被嚇到了,少女也是靠向角落蜷縮了起來。只不過瘦小身子止不住的顫慄着。光亮照了進去,少女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前的東西,一個男孩,面色死白,側倒着,還壓在自己的小腿之上。
“啊!”
又是嘹亮的驚喊,這回的聲音是瀰漫在整片黃土地上了,膽小的人,聽着聲音,身子忍不住就是一陣發寒發怵,互相靠了起來。
“女兒,是女兒!”齊秦氏喜出望外,身子一顫,便是撲進了棺材裡,將自己的女兒揉在懷裡。整個棺材有一丈見方,三尺多高,因此多了一個人也不顯擁擠。齊秦氏感受到自己女兒那仍然冰冷生硬的手,忍不住眼淚垂了下來,不停的搓揉着她的手。
而齊老爺也是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死去的女兒生還了,真是上天開的一個大玩笑,讓他笑着流眼淚。
感受到母親的溫暖,少女顫抖的身體稍有停歇,泣聲道:“娘,我好怕。”
“不怕不怕,娘在,娘在呢?”齊秦氏滿足的抱着女兒的身體,熱淚止不住的流淌。
而此時,尹易氏也是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可是,兒子的身體姿勢怎麼變換了,就算女孩移動了,也不會是這樣的。
“兒子,兒子。”尹易氏也是慌張的爬進棺材,抱起自己的兒子。突然間她似乎發現了自己兒子的胸口還有起伏,顯然還活着。
尹易氏歡喜的對着棺外的尹老漢喊道:“還有氣,還有氣!”
“剛纔,好像是誰壓了我一下,我就醒了!”女孩的聲音雖然不響,但卻影響頗大。齊老爺一笑道:“看來,還是被這小子給救了啊。”
卻不料,兩個母親如此有默契,身子一橫,便是雙雙昏倒了。她們盡力了,在得知孩子沒事的時候,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可這一鬆氣,便是將她們原本苦苦堅持的意志給鬆掉了。
“來人呀,將夫人,小姐,都擡回去,哦,將尹氏母子也擡回去,再請來城裡最好的大夫好好醫治。”齊老爺見到她們昏去,便馬上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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