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興城,西城側,城門處。
悠遠的古道依然和從前一樣,蒼茫荒涼的射向遠方。日益炎熱的太陽,正緩緩的落下西山,將最後一抹光熱撒向大地。隱隱間,似乎從這一片空氣中可以看出,正有一縷縷熱浪化作的旖旎盪開漣漪。一條長長的車隊,此刻正徘徊而開,馬匹們正自顧的踏動馬蹄,發出一串串踢踢踏踏的聲音。伴隨着一道道沙啞的嘶厲聲,在這個傍晚時分,幾多離鄉幾多憂愁。
然而在遠處,深山之上,鳥鳴聲聲,訴說着歸巢之歡。傳到這邊,卻是令行人不由的身心爲之一清。矛盾的心理,此刻似乎是盤旋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在這繁華的街道之上,行人密集,盡頭處緩緩的走出了一個人影。身形似乎有些消瘦,只不過在看到那般幹練面龐的時候,換作任何一個人,也再不敢小看了這個少年。只見那麥黃的膚色之上,右眼角處竟是生生的拉下了一條細長疤痕,直至嘴角。這不是剛剛易容而成的尹易,又會是誰?
與周圍的繁忙景象有些不協調的是,尹易凡面上神色似乎有些沉鬱,帶着那原本便有的滄桑感,遠遠望去,便有這一股難言的氣場。只見他雙眼目視前方,臉上表情略顯得心事重重。入眼處,一條長長的車隊似乎整裝待發,除他之外,也有不少年輕男子,在親朋的陪伴之下,緩緩向着車隊行去。
尹易凡身旁空無一人,在此刻,自然也是顯得有些怪異。車隊周側,正有一位位身着盔甲的衛兵看守着,比起上次尹易凡上路時的罡煞鐵行兵衛,不由間,便可看出整體素質要強上不止一個檔次。
“慢着,出示推舉令方可上車。”
便在尹易凡緩緩的行至一輛馬車旁邊之時,一名身着亮銀盔甲的衛兵登時便伸手攔住的他,緩緩的道出了起行的要求。
尹易凡微微一怔,淡淡一笑之後便是緩緩的亮出了那由桑在雪交由自己的推舉令。衛兵面色嚴峻,似乎不近人情,在拿過尹易凡手中的推舉令之後,便是翻開淡淡的看了一眼。
忽然之間,衛兵似是看到了什麼震驚的東西,只見他陡然之間,眼瞳一瞪,面色之上登時浮現起一抹凝重,不由多看了幾眼尹易凡,道:“你是尹易?”
“有什麼問題麼?”
尹易凡淡淡的面色配上那略帶沙啞的嗓音,不由間便是將這名衛兵給問怔住了。
虧了此刻,正有一位看似領頭的中年人注意到了此處,他知道,凡是能得到城主推舉去參加軒機閣納新大會的人物,那都是惹不得的天才人物。萬一哪一天,誰在軒機閣混出頭了,自己還不知道會怎麼死。想到這裡,中年人不由便是一臉含笑的走近,對着尹易凡熱情的問候道:“呃,這位公子怎麼稱呼?手底下的人不懂事,還請看在施某人的份上,莫要見怪。”
“你算是什麼東西,看你的面子?”
便在此刻,正在離尹易凡幾丈之外的一處馬車旁,有這麼一個公子模樣的青年對着車隊的一位中年怒吼一聲,猖狂的道:“老子可是要入軒機閣的人,怠慢了我,誰都不得好死。”
“是是是,多有得罪了,請莫見怪。”
那位中年人表面之上依舊是畢恭不敬的不敢失禮,然而尹易凡卻是在這一位實力達到了四元中期境的中年雙眼之中,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怨毒之色。
“推舉令還我便作罷。”
尹易凡緩緩的嘆息了一口氣,伸手便是對着自己面前這位自稱施某人的中年說道:“你們人多勢衆,何必在一個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面前卑躬屈膝?”
“呵呵。”
中年人聞言緩緩的點了點頭,笑了笑之後便是徑自拿過一旁那位兵衛手中的推舉令正欲說話。
卻不料,樹欲靜而風不止,尹易凡本不想惹事,而那位似乎聽到了一點點風聲的青年公子卻是忽地轉過了頭來。這一雙凝視着尹易凡的眼神之中,此刻正陰鬱的深邃。半晌之後,只見他似乎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一般,忽地擡頭不屑的笑了笑,旋即轉身對着隨身一道而來的衆人笑道:“你說,他是不是在找死?”
“哈哈哈……”
聞得青年這般一笑,自他身後的一行人自然也是跟着附和般的大笑了起來。
“尹易!你是尹易?”
幾乎在同時,中年人翻開了尹易凡的推舉令,忽地一陣大驚,旋即心中疾呼道:“難道,他就是城主大人特別交代要好好照顧的尹易?”
對於那位青年所在的地方發生的一切,尹易凡似乎一點也不上心。只見他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拿過自己的推舉令,道:“是尹易怎麼了?莫非這名字,還有誰曾用過?”
“不不不,只是城主特地交代過,要屬下等,多照顧照顧你。”
中年人面帶着淡淡的敬意,對着尹易凡微微的拱了拱手,道:“路途遙遠,其中有何要求,請儘管跟施某人說吧。”
“哦?憑什麼這小子就可以得到特殊優待,而我,偏偏就沒有呢?”
尹易凡還未答話,便看到這一位猖狂的青年陡然間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背對着後者,譏笑道:“難道他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饒是此刻尹易凡表面上淡然無半分異狀,可若是老妖洛不休在這裡,便可明顯的知道尹易凡的心緒正緩緩的難看起來。只因爲,那一條由右眼直至右嘴角的細長疤痕,此刻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血紅起來。
“不想死,你可以再站在這裡。”
便在這時,一道淡淡的沙啞聲,伴隨着陡然間急劇下降的溫度,在青年的背後之處傳透而去。登時間,青年只覺得自己的背後彷彿要被凍結住了一樣。這一股油然而發的森然氣場,令的他額間不由的冒出一串串冷汗,面色之上的譏諷之意也是跟着驟然的凝固而住。
“咕嚕!”
青年的一雙眼瞳微微一顫,呆呆的望着前方不由間便是緩緩的嚥下了一口口水。
“這!”
感覺到這突如其來的強大威壓,饒是實力已達四元中期境界的施姓中年,也是不由得渾身一陣激靈。伴隨着他面色的霍然而變,心頭之中也是跟着重重的驚呼道,“這,這是何等的實力,小小年紀。卻看似即便是連我自己,也決然不是其對手,所幸一開始沒有得罪。”
“嘶……”
就在尹易凡這般的將自己氣息散發而出的時候,除了施姓中年人以及那名青年神色大變之外,在場車隊的衆人亦皆是面色大變起來。其中不少,更是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氣,渾身有種不安的感覺。
“滾!”
尹易凡身形並未有所動作,只見他對着身前青年沉聲低喝了一聲,登時便是徑直的向着眼前的這輛馬車之上走去。
“呃……”
青年方纔縱使再猖狂,縱使他年紀輕輕便是已經踏入了三元境的實力,但在尹易凡這般絕對的實力之下,也只能是被壓制的死死不得翻身。只見他木訥的退動了幾步,在看到尹易凡上車了之後好半晌,才緩緩的回過神來。當即便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雙眼死死的盯視了一番車廂,然後雙拳一握,冷哼一聲便是甩袖悻悻的離開了去。
“嘿,臭小鬼,在外人面前還是這般的愛裝深沉。”
就在尹易凡上了馬車之後片刻間,那一處距離車隊足有數十丈之遠的一處屋頂之上,陡然間竟是空氣微微的波動了一下,夕陽過處,一個壯碩身形的老鬼便是悠悠的顯現了出來。
“走了,走了,這年頭,最留不住的,還是人吶。”
練老頭緩緩的站起身來,對着蒼天悠悠的伸了一個懶腰。忽然之間,只見他的一對老眼之中,隱隱有些異樣的波動。伴隨着一陣輕風的拂過,一道蒼老中帶着些蕭瑟的聲音,自他口中慢慢嘆出,道:“莫不是老夫不復當年之勇,小鬼焉得今日這般背井離鄉。”
振威鐵行之中。
深閣之下,一片靜幽,屋外綠草鶯鶯,三兩燦爛,只見那一處關的嚴實的房門,此刻正緩緩的被打開。少女一身素衣,伴着那般純美的嬌顏,緩緩踏出,赫然便是嚴筱芯。
只見她微微的擡起眉眼,向着西北方向遙望而去,那是尹易凡此去的地方。離別之時,自己卻並未前去送行。不是情不深,而是情太濃。只怕是那般留連之下,又是忍不住清淚漣漓。因此,昨夜時分,嚴筱芯便已悄悄的跟前者訴說而起,今日不予送行了。
“嘿嘿,小丫頭,這纔出得閨房?人都已走遠了啊!”
便在這時,一道陰陰的怪笑聲,陡然的自嚴筱芯耳畔響徹而起。牆頭現出之人,正是老妖洛不休。
聞言,嚴筱芯卻並未去看洛不休,只是自顧的抿嘴微微一笑,若有深意的道了一聲:“送別何須人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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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