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權相轉之術一出,兩身霎時合一,而後一旋身,看着武真人追來身影,兩目之中頓有兇芒閃動。
他自思巫真人用不多時就會趕來,故必須在這短短時間內盡展手段,務必將武真人重創或是殺死。
如此即便再要面對另一人,也不必有所顧忌了。
“這武文光雖守禦嚴密,但已被我試出不少手段,外有劍氣屏障、中以虹鏈阻攔,最後便是金丸煞氣,無論是那虹鏈還是金丸都可克我無形變化,但這並不是無隙可鑽。”
他拿個一法訣,就見無數魔頭自背後飛出,不多時就密佈虛天,而後再把身軀一晃,霎時化出成千上萬具天魔分身,其中有幻有真,有實有虛,他一聲招呼,便與那數之不清的魔頭合作一道,俱往前方衝來。
武真人見此驚人場面,也是臉色微微一變,不過他畢竟修爲有成,很快便鎮定下來。
不難看出司馬權此刻已然是全力相攻,應對稍有差池便是敗亡結局,故他也是不惜法力,沉喝一聲,金環法相猛然大長,內中裹繞劍齊皆飛起,如狂風暴雨一般,沿着千里界域旋轉飛馳。
那些天魔分身衝來之時,忽然化作前後兩部,前部並未有片刻停留,一衝至劍壁之前,就紛紛變化無形,一個個突入裡圈,而其後魔頭卻無這般好運,幾乎大半是被劍氣劈散,然則其爲陰穢之氣所聚,故也同樣將劍氣污穢。兩相沖突之下,原本緊密穩固的劍壁也是同樣損折不小,不過幾個呼吸,竟是變得稀疏了許多,趁這機會,那後半部天魔分身則裹挾着餘下魔頭,往裡一擁而入。
武真人見其來勢洶涌,立刻自袖中甩出兩道長虹,卻是把那“金虹烈虹鏈”又再祭了出來。
可因這法寶不過是一件玄器,最廣所及之地也只得七八里,面對遍佈千餘里地界的衆多魔物也是無能爲力,只得將其中一小部分先自圍困了起來。隨後抖袖放出數百罡雷,想先全力出手這一片清理乾淨了,再去理會別處。
然而方纔司馬權是不知就裡,這才被這法寶捆縛住,現下已有防備,自是不會再重蹈覆轍,就見鎖鏈圈圍之中的天魔分身忽然一個個消失不見,卻是其用了相轉之術,轉去了他處。
武真人忙又再驅馳虹鏈來追,可司馬權仗着相轉之術成就天魔,這門功法自然已至變化由心的地步,那些魔身分分合合,或閃或避,聚散無常,虹鏈上去,仿若以網兜水,處處皆是疏漏。
而只這片刻間,那些數之不清的魔物卻已然衝過了半程,過不多時,就可殺奔到他法體之前。
見得如此,他索性將虹鏈收了回來,環繞在身週五裡之內,撐起一道壁障,以免無形魔頭侵近身來。
不過幾個呼吸,就見虹鏈之上金光亂閃,卻是有數十具天魔分身被鏈上降魔法力逼得現身出來。
武真人瞅見機會,把雷塵劍往天中一祭,伸指一點,倏爾化作完全塵屑,灑落下來,一至下方,就動盪雷芒,將其掃平了一片,然而與魔物龐大數目比起來,所殺這些不過是杯水車薪,他也覺出一絲有心無力,只得全力運轉法力抵擋。
此刻數千裡方圓之內,幾乎每一處皆有劍光飛躍閃掠,與那天魔分身糾纏,望去光虹翻騰,如沸如煮,每時每刻皆有魔頭被斬於劍下,但其彷彿無窮無盡,殺得一個,便又化出一個,至於那些天魔分身,則不斷用相轉之術往前挪移,往往一具衝在最前法力一轉之下,就有成千上百一起跟來,其突進之速可謂飛快無比。
武真人眼見得已是有些支撐不住,也是神情凝重起來,手一擡,就想在此時把元一重嶽劍祭了出來,可他猶豫了一下,卻是未動。心下暗忖道:“司馬權此時未見得已出盡手段,且以我法力,便是祭出元一劍,也至多鎮壓住場中六成分身,對餘下卻是無能爲力,而我一旦法力傾盡,不說再無對敵之能,可能還有性命之危,眼下我還可堅持,不如再往後拖延少許時候,看他如何,若實在頂受不住,再用出不遲。”
想到這裡,他把袖一擡,手指點劃之間,卻是激盪出數十枚金珠,而後往前一推,與此同時,腳下金池陡然降下一尺有餘,已是堪堪見底。
此中藏有他以純陽火力修煉積蓄而來的金劍煞,若是用盡了,除了裂虹鏈,便再無法剋制天魔無形變化,可這個時候,他只能以此氣來剋制對方那萬千分化出來的魔身了,
最先一枚金珠飛去,落在羣魔之中,便就轟然爆開,金光如烈陽放光,只是一枚,就將波及方圓百里,除了數十具天魔分身相轉了出去,餘下在光華照耀之下皆是灰飛煙滅。
若是所有金珠俱是落下,不難將此間所有魔穢一起掃平,可就在此時,卻聽得陣中一聲大笑,就見一鏡面漆黑如墨的寶鏡飛出,只是一晃,就把所有金珠俱都收了進去。
武真人不覺一驚,未想這鏡竟是如此厲害,此刻他手段已是不多,只得緊守內圈,可如此無疑就是將主動之勢讓了出去,那虹鏈在無窮無盡的魔頭侵蝕之下,終是破碎開來。
司馬權早在等這一刻,此時再不遲疑,起一陣陰風衝入武真人眉心之中,方至後者識海之內,就見頂上金芒一閃,有劍光落下,還未斬中,斜刺裡卻是飛來一道白蓮,將之架住了。
他嘿嘿一笑,立刻運轉相轉之術,待把萬千分身呼喚過來,就可一氣壓倒對手,贏下此戰。
然而他方想如此作做,卻發現那上方劍芒一陣顫動,自家竟是無法使得此術,不由臉色一沉。
如此一來,他只能等那些分身一個個衝入進來。
好在不過一瞬之間,就有千百分身進來與他匯合,他自忖後力源源不絕,故不再等待,一縱身,就往武真人神魂所在衝去。
武真人自知已是到了關鍵之時,要是等到司馬權外間所有分身匯合一處,就能以絕對優勢吞滅自家神魂,於是不再遲疑,大喝一聲,將元一重嶽劍祭了出來。
這一劍一到半空之中,就化作一柄渾沉厚重的墨黑長劍,劍身輕輕一顫,竟是虛空震盪,劍光播出三千餘里,而後不論魔頭還是魔氣分身,俱是被一股無邊之力牽引,往劍身上聚來。
司馬權察覺到外間變故,不由大驚失色,此舉等若斷了他後援,就只能憑眼下這點實力與武真人周旋了。
儘管在神魂鬥法之中,他仍佔優勢,堅持下去,是有極大可能滅殺對手,可若其斬卻凡心,那至少要糾纏數個時辰纔可能有結果。
但要知道,元陽派來人非止一個,到得那個時候,巫真人怕是早便趕過來了,要是兩人合力,他非但壓不下對方,還有可能折在此處。
想到此處,他也是果斷,一招手,收了左道蓮,主動自武真人識海之中退了出來,一到外間,就放了那黑鏡出來,對那元一重嶽劍一照,將萬千分身吸了出來,再是一閃身,退至金環法相之外,道:“武真人,今朝到此爲止吧,我卻不願奉陪了。”
武真人鬆了一口氣,打個稽首道:“若鬥了下去,武某必輸,此場是尊駕勝了。”
司馬權哼了一聲,道:“勝負對我而言並無用處,既然我殺不得你,也就不曾勝你。”
他目光一撇,見遠處已有一道清光飛來,不由暗呼僥倖,一轉身,就化一道黑煙滾滾飛去。
那清光霎時到前,巫真人自裡出來,見得武真人安然無恙,不覺鬆了一口氣,行至其身側,關切問道:“師兄可曾受傷?”
武真人搖了搖頭,喟然道:“此行有負掌門師兄所託,我卻無力留下這魔頭。”
巫真人卻是展出笑顏,道:“師兄能安然回去,怕是掌門才真個高興。”
兩人說了幾句話後,也不願在虛天之中多待,就攜手起得清光,往東華洲中遁去。
天青殿中,張衍負手站在閣殿之上,他自始自終都在留意戰局,整個鬥法過程都是看地清清楚楚,便是巫真人暗中遣分身去尋那元精石時,也未曾漏過他雙目,
他見武真人雖未贏得司馬權,但巫真人神情之中卻無什麼沮喪之色,反還帶了一點輕鬆喜意,不由猜測元陽派此來許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正思索之間,隨武氏夫婦二人化清光遁去東華後,感應之中卻有一道無形劍氣也是隨之消散不見。
那劍氣強橫無比,又一路隱隱護持住那二人,故他猜測此當是元陽派掌門所爲,不由忖道:“竟連元陽掌門都是驚動,事機卻是不小,看來元陽派此回除魔果然是假,當是上來找尋什麼物事的。”
他擡首望向那虛空之中六口宮鼎,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武、巫二人自九天而下,很快回至明璧山中,來至正心殿前,經童子稟告之後,就被一起喚入進去。
到了殿內後,武真人上來就一個揖禮,面帶慚愧之色,道:“掌門,這回小弟不勝,卻是有損我元陽顏面,還望師兄責罰。”
屈如意卻笑着擺了擺手,道:“師弟毋庸自責,你平安回來便好,況且師弟此回有功無過,爲兄又怎會怪你?”
武真人不覺一怔,巫真人此刻上來,細細將原委說了,又道:“掌門師兄怕你知曉真相後演不好戲,故叫我先瞞着你。”
武真人這才恍然,於是又急問道:“那師妹你可曾尋得那無竅精元石?”
巫真人自小袖之中取出一隻青銅匣,道:“掌門師兄,小妹的確自鼎宮之中尋回一物,只是見識淺陋,卻也不知是否是師兄欲尋之物?”
屈如意接過那銅匣,打開之後,立刻便一股有清靈之氣揮溢出來,他起手掌輕輕一撫,這靈機便立時無有,似被壓了下去,他站在原處看了有好一會兒,但卻是一語不發。
巫真人有些忐忑,道:“掌門師兄,可是小妹弄錯了?”
屈如意搖頭道:“師妹你並未尋錯,此的確是那無竅精元石無誤,不過並非完全,當只是其中之一。”
巫真人驚異道:“這……莫非這精元石還有許多不成?”
屈如意道:“當時那位前輩祭煉這寶物,因邀得不少同輩相助,故本來就是爲了數人分用的,此物練成之後,可分可合,至多可分成八枚,但其後這位前輩在虛天之外消逝不見,實則未曾履約,這才引得後人念念不忘,現下看來,不是這位前輩自家將之分了,就是後來有人代而爲之。”
巫真人悔道:“如此看來,那其餘數鼎之中當還有幾枚精元石,小妹若是能多搜尋片刻,豈不是拿得數枚?”
屈如意笑道:“我元陽派能得一枚,已是知足,此還是沾了前人福澤,又何必貪多?”
巫真人螓首輕點,既然他元陽派傳法之祖就是參與祭煉這法寶之人,那麼如今也算是拿回自家之物。
屈如意把這精元石收了起來,道:“有此一石,再有我元陽至寶‘玄機陽壁’,當可保得靈穴四五百年安穩,正道師侄他也有望得入洞天了。”
巫真人道:“四五百年?那之後……”
屈如意神情不變道:“大劫之下,天下諸真皆是難逃,我元陽又豈能避開。”
巫真人心下一顫,她已是聽明白了自家掌門這話中之意。
大劫一來,他們之中定有人是躲不過去的,憂心那時靈穴能否安穩,也是無有意義之事了。
武真人方纔一直未曾出聲,這時卻道:“掌門師兄,小弟卻有一疑,那精元石如此重要,司馬權爲何不小心看顧?”
屈如意淡笑道:“這並不出奇,這魔頭本是陰魔,需倚仗陰穢之氣而存,這等清靈之氣所聚靈物對他而言並無半分用處,不過是一樁擺設而已。”
巫真人嘆道:“也不知餘下幾枚精元石會便宜了哪一家。”
屈如意把袖袍一甩,道:“別家之事,不必多去理會,既取回此物,明日我便可開壇作法,用其補益靈穴,期望百年之內,我元陽可再多一位洞天坐鎮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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