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清掌門嶽軒霄站於清鴻殿中,儘管外間不斷有魔宗虛象衝擊山門大陣,他卻恍若未聞,目光只是望向南崖洲方向。
現下溟滄、少清、玉霄、冥泉四派主掌之人彼此互相牽制,表面上看似平靜,但誰也不會妄動,只要有一人露出破綻,便很有可能引得他人來攻。
爲免給對手窺得機會,皆只是坐觀門下修士鬥戰。
而眼下張衍正在往南崖洲方向攻去,此處乃是玉霄根本重地,點取靈穴之所在,要是就此破碎了,那麼對玉霄一方無疑是一個沉重打擊,甚至有可能動搖人心。
嶽軒霄判斷下來,靈崖上人要想護持住此地,只有三個辦法,首先便是出手攻襲張衍,但他與秦掌門絕不會袖手,就算冥泉掌門樑循義從中作梗,只至多擋得一人而已,另一人足可接下。
其次便是靈崖以自身法力遮護,但這也非上策,他們二人同樣可以出手攪擾。
而最爲穩妥之法,就是轉挪玉崖,同樣罩定南崖洲。
當年曜漢真人可以此寶一舉罩定四洲,如今靈崖上人可無有這般功行,護住東華一地或是容易,可要是兩洲之地,便就有些勉強了。
若其當真如此做,便是給了他們兩家機會。
嶽軒霄目光轉過,望左手側投去一眼,那裡正橫擺着一柄通體無暇,如清光築就的無柄長劍,但若閉起雙目,卻無法述其短長,更無法在識念之中勾勒出其形貌。
此是少清門中鎮派之寶“太卓玄清劍”,只要靈崖流露出一絲遮護南崖洲之意,他定會毫不遲疑斬了上去。
與此同時,南海之上。
闢璧真人一將那含離神砂擲出之後,凡他目光所及之地,皆是變得光霞輝耀,燦燦一片。彷彿那前方展開了一道星河。
張衍已在先前看得這神砂的厲害之處,只要沾身不去,就不能不斷消融靈機,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憂。自忖便是力道五轉之身,也未必能在陣前擋了下來。
若是使出那玄轉天羅璧,或許能夠擋住,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他不會去冒這個險。故而一抖袖,直接將那“諸天縱合神水禁光”灑了出來。
剎那間,彷彿有一股爍亮水流自虛無之中流淌而出,傳出潺潺之聲,其在半空中一個舒伸,就與那星光迎頭撞到了一處。
含離神魂侵奪靈機,而神水禁光則是生生不絕,一時兩方不斷耗磨,哪一方也壓不下去對面。
只是這兩物都是要依靠御使之人法力來施展,闢璧真人恰恰此方面居於劣勢。只幾個呼吸,就覺法力不濟了。
吳雲壁和周如英見他一人難以抵擋,忙是一左一右,各自放了含離神砂出來,上來策應。
張衍從容一甩袖袍,兩側各有一道神水禁光涌出,將之敵住。
吳、周兩人照着闢璧真人的吩咐,不敢隨意揮灑此砂,只是一點點放了出來,但就算如此。也只堅持片刻,就覺不支。眼見那神水禁光還在面前,似是並未消磨去多少,二人也覺無力。
含離神砂無法建功。他們就是用上餘下手段,也同樣拿張衍沒有辦法。
片刻之後,闢璧真人手中神砂用盡,見仍是未能阻住張衍半分,便吸了口氣,又拿動一個法訣。身下所立銅亭忽然大放金光,有喃喃頌之語傳出。
南崖洲作爲玉霄派根本之地,自被外人侵襲過一次後,也是佈置了一處禁陣。不過如此大的洲陸,想要全數護持起來,顯然是不可能的,哪怕當真窮盡一洲靈機也是不夠,只能一些靈秀山川所下佈下守禦陣勢,而這銅亭便是南崖洲禁制陣氣化幻而成.
這些靈機是從洲中萬千山水之中聚來,要是無所顧惜,甚至連一名三重境修士全力一擊也能擋下。
本來他料算得不錯,只要張衍前衝之勢被阻得一阻,再想復振,便無這般容易了,可並未曾料到,那涌來玄氣之中還裹挾有許多涵淵重水匯聚,此水一多,連天妖亦不敢擋,何況這一處禁陣了。
張衍見已是把含離神砂掃蕩乾淨,一卷袖,將餘下神光禁光也是收了回來,只對付一個二重境修士,尚還用不到此物。此刻前方沒了威脅,他法力催動之下,玄相前衝之勢又快了幾分。
闢璧真人見此,不敢有半點大意,連吞了數枚丹藥下去,咬牙強運法力,眼睜睜看着那那玄氣涌撞上來。
天中驟起一聲爆響,而那銅亭,卻是應聲崩裂!
一道遁光自破散光華中飛出,闢璧先前吃過一次虧後,心下時刻有所提防,方纔見機不對,就先自祭起一道遁光,往後退去,倒未曾受得任何損傷,只是稍稍有些狼狽而已。
但這次雖是躲過了,他仍未阻得對方,是以並不能就此脫去,
遁去遠處之後,他再掐訣使法,引得四方靈機聚來,把那銅停又是還聚出來,只是感應之中,山水陣氣居然足足殘破了六成以上,心下不覺一沉。
可到了眼下,他也沒有什麼更好對策了,只能行一步看一步了。
數息之後,銅亭再裂。
闢璧真人又一次遁逃開去,退至遠處,意圖再聚陣氣,卻發現連一絲一縷也調之不動,顯然都是崩壞了。
這個時候,他除了自己親身上前迎擊,已無任何辦法了,只得把身一搖,將自己法相現了出來。
天際之中,只見一團燦燦芒光涌出,氣映山河,星芒曜穹,外有斑斕飛霞,周映數千裡,聲勢也是不小。
張衍看了一眼前方這星芒氣河,目光一閃,身軀稍稍前傾,身上玄袍驟然飄起,周圍玄氣大海似被猛地推動了一下,隆隆向前涌去。
轟隆!
闢璧真人那一座星芒法相頓被撞碎開來,化作無數星光潰退下去,
然而他倒也有幾分韌性,明知不敵,卻仍不肯放棄,過得幾息,待靈機收拾凝合之後,又是迎上,卻又一次毫無懸念粉碎開來,如此再三,已是法相黯淡,靈機漸衰,
此時他若轉頭逃遁,其實還有一線生機,可他也知,今日捨命阻擋,來日或還有轉生機會,還能重回族門,不失一個上修身份,可要是不顧退去,族律門規絕不會可能輕饒了自己,故仍是勉強聚集法力,攔在半途之中。
張衍這回看也不看,催動玄氣,奔騰如海,生生自其法相上碾了過去,那點點星光,頓時淹沒在了無邊氣霧之中。
此時一道金光自裡沖天飛起,卻是闢璧真人以身上玉佩護住神魂,往山門方向遁逃。
張衍望見,正要施展凌空雷震,可似感應到了什麼,擡目看去,只見一道凌厲刀芒自虛空之中飛了出來,正正斬在那一縷神魂之上,其頓如琉璃一般破碎開來。
而那刀芒誅殺闢璧神魂之後,似也把自身耗盡,光華逐漸黯淡,最後消散在了大氣之中。
吳雲壁、周如英遠遠看到這一幕,皆是心神大震。
自吳汝揚死後,周隸廣便是門中功行僅次於亢正殿主之人,餘下諸真皆不能及,未想今朝非但在此敗亡,還落了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對他們衝擊不可謂不大。
周如英咬牙道:“闢璧真人戰歿,我二人也不可後撤。”
吳雲壁一皺眉,傳音道:“周師妹稍安勿躁,這一回我等已是盡了全力,上前阻擋,也是一樣無濟於事,反還白白送了性命,還不如留得有用之身……”
周如英卻打斷他道:“我周如英乃周氏族人,現下外人要斷我山門根基,我怎能視而不見?告明峰主不必多說了,哪怕就此身死,我也要上去攔他。”
吳雲壁嘆一聲,若兩人一同回去,便有罪責,也是分二擔之,可週如英既然不退,他一人就是退走,門規也難以容他。
探手摸了摸袖中法符,此是臨行之際門中賜下,凡門中洞天皆有一枚,自己卻動用不得,唯得靈崖上人相召,方會發動,適才闢璧真人就是被此接引回山。
他忖道:“我二人若亡,玉霄山門之中可再無人鎮守,上人未必會見得如此情形,那便不如拼上一回吧。”於是他傳音道:“既然心明殿主執意如此,那我便同你一道。”
心思一定,他便不再有任何猶疑,將法相展開,朝着那滾滾玄氣衝撞過來。
張衍瞥了一眼,卻並不停止前進之勢,從容拿定龍魂精魄,法力一運,將那涵淵重水御動,化作一滴滴水珠懸在兩側,坐等這兩人上來。
只是二人還未到得跟前,忽有一道靈光憑空閃過,就將兩人都是攝走。
張衍冷哂了一下,對此他也並不覺意外,不過此刻無了攔路之人,前方已是一片坦途,他倒要看看看這位靈崖會如何選擇,究竟是耗費法力護住南崖洲,還是直接出手攻襲於他。
念至此處,他又加快了幾分速度,過去大約一刻,見得南崖洲已是在近在咫尺,便就清喝一聲,鼓盪全身法力,捲動起那彷彿籠絕天地的玄潮,帶着無邊風雷之聲,一頭就撞了上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