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手之中蘊有氣、力兩道神通,此刻在張衍全力發動之下,一路之上,周遭虛空紛紛震塌,那“千重萬山”之術立時承受不住,被生生破去。
如此一來,其下落之勢,卻比原先還要快上一線。
兩名功行相近的修士鬥法,任何一點細微變化都可能決定勝負,稱得上是間不容髮,若無獨特神通手段,一招失差,那便可能導致滿盤皆輸。
方舜同眼下就遇到了這等情形,這突然而至的變化卻與他判斷產生了偏差,而因此造成結果,很可能就是他還未破去張衍那顯陽靈身,自己便先一步被那大手打中。
不過以他功行,此刻撤了回來也是不難,但這念頭一起,就被掐滅了下去。
此刻放棄,不但好不容易尋到的機會會失去,接下來必會陷入極大的被動之中。
不單單如此,這也代表在前面那一番反制與算定的較量中,他是徹底輸給了張衍。
這叫他如何能夠容忍,身爲一派掌門,他也是極其在乎顏面的,
自然,要是真正到了生死關頭,他也不會硬撐到底,隻眼下有九具分身∝∑替死,卻也不必畏懼。
是故他冷哼一聲,依舊按着此前路數,運轉神通,命所有分身齊向着目標殺去。
張衍那一掌掃清路上屏障,再無任何阻礙,以萬山壓頂之勢下落而來,就在即將打中方舜同的那一剎那,卻是猛然爆發出了一股強大無倫的牽扯之力!
這一刻,所有觀戰之人,包括孟真人、亢正真人兩位元胎修士,都覺那大手之上有一股莫名大力,要把他們拽了過去。
所有人連忙穩住拿捏法訣,穩住身形,但場中除了兩位元胎修士以及牧守山之外,其餘諸人都是微微晃動了一下。
衆人都是心中凜然,連他們都是如此,更何況那近處之人。
方舜同此刻卻是霍然變色。他本以爲自己可以承受這一掌,但此刻才法發現,那大手之中竟然有一股強橫吸力,就似要把他吞吸絞碎了去。
一旦是被此掌拖住,那別說九具分身,哪怕再多上數具,也一樣挺受不住,他反應也快,立刻放棄一切。掐訣作法,就想要遁入洞天之中。
換了他人,或許要運功半晌,可他法力精深,又破開七重境關,動念之間,就可把自己送了進去。
可就在他身軀之外迸現雷光,整個人變得若隱若現時候。卻是神情再度一變,立刻停了下來。目中一片凝重,忖道:“周遭虛空塌裂碎亂,若我繼續施爲下去,非但回不得洞天,很可能還會被迫入虛界之中。”
值此生死關頭,他急速盤算起來。此刻情勢大變,就算除了張衍那具分身,也威脅不到其真正性命,反而他卻可能喪生,是以這番打算只能放棄。眼下所要做得。是設法脫身,但對方蓄勢已足,最合適逃遁的機會已然失去,如今這一點怕也難以做到了。
他神情一冷,忖道:“未想到我會被逼到這般地步,看來只有動用那法門了。”
他有一門禁法,可將法體主動祭給血神瀑,神魂便可投入其中,與之融化合一。在法體靈機耗盡之前,只要不是飛昇真人,可以說無人是他對手。
雖如此做他自己也是必死無疑,但在法體靈機完全耗盡之前,至少可拖得此間大半人物一起陪葬。
有了這番決斷之後,他當即拿動法訣,然而方纔轉運起法力,卻不防備有數縷漂游在身側的血絲忽然貼了過來,往竅穴之中一鑽,他頓覺身軀一僵,竟然一時無法動彈。
只這一個耽擱,那黑壓壓的大手已是於此時按了上來,正正落中他身!
整個界空先是靜了下來,稍過片刻之後,就有一聲震天驚地的聲響傳出。
方舜同身軀消失同時,不但那天中九具分身一同崩散,連那血神瀑被打得粉碎,但因那無邊吸扯之力仍存,是故只環繞在大手四周,沒有半滴漏灑出來,唯有兩道暗赤刀芒自那指縫之中鑽出,沖天而起,霎時飛去不見。
半晌之後,那隆隆回響之聲方纔收去,而本來方舜同所在之處,已是空無一物,唯存濁氣殘雲,其人氣機已是徹底斷絕,再也感應不到半分。
所有看到這一幕之人,心中都是震撼不已。
堂堂血魄宗掌門,元胎修士,有九具分身替死之人,居然被一掌打死。
張衍雙袖負後,靜靜站在半空中。
方纔最後關頭,他猜測對手應當還有厲害手段,可既然已是走到這一步,又哪裡會讓其輕易得逞。
早在發動的前一刻,他就將周崇舉所贈“如意應靈丹”擲了半數下去。此物應靈而變,應時而動,故一至血瀑近前,立時變化血絲,並在關鍵時刻鑽入其法體之中,將靈機稍作擾亂,雖只是極其短小的一瞬,也無任何殺傷之能,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卻以足夠致命。
隨一聲仙樂響動,那九攝伏魔簡已是化清光一道,下去肆意吞吸那散在天地之中的濁氣靈機,不過因其清氣盈盈,賣相頗佳,看到之人,也只以爲此物在滌盪污穢,並未思及其他。
亢正真人臉色異常難看,方舜同一亡,張衍與孟至德兩人合力,足可把他與這裡所有人殺死,此戰已是敗了。
雖他仍是不甘心,意圖做最後一搏,但此刻卻是不敢再留了,傳音衆人道:“退!”
說完之後,他袍袖一捲,第一個化光遁走。
玉霄派一方之人本已是惶惶不安,聽得他命,也是一個個縱身遁逃。
只是此刻,溟滄派陣中有兩道劍光一閃,驟然飛去,卻是將周奉恭、譚定先二人截了下來。
兩人大驚,知道留了下來便是身死,但在殺伐劍器劈斬之下,想要抽身,又哪有這麼容易。
孟至德並未去追亢正等人,而是把注意力投在了這兩人身上,在他喚令之下,溟滄派一行衆人又一次合力施法,只是一個呼吸間,便見道道光華耀空而至,落將下來,只是一擊,便將周奉恭法體轟散,神魂打滅。
就在這個時候,譚定仙喝呀一聲,居然破開劍光,往外撞去。
原來他早知道只是一味逃竄難以脫身,反還會使得溟滄派先來攻擊自己,故而明明有法寶,卻忍着未曾動用,等到衆人集力攻襲周奉恭時方纔發動。
他飛遁法寶也是不弱,幾乎是瞬息間就到了界空邊緣,就在他以爲逃出昇天之時,一股強橫靈機自天壓下,身軀不由得一頓,駭然,“五行遁法?”
只這片刻,後面一道劍光又是追來,當頭斬落,他迫於無奈,只得把守禦法寶祭出抵擋,但也應此,卻又被阻攔下來,失了逃生機會。
此人身爲補天閣掌門,身上法寶着實不少,足足在衆人圍攻之下堅持了數個呼吸,最後才帶着一縷茫然之色,淹沒在了接連爆散的光華之中。
了結這二人後,正待衆人想去追擊玉霄一方逃散之人時,孟真人出聲道:“諸位真人,不必追了,此刻上去,其必定情急拼命,還有不多時,那四海之水便要落下,到時除去此輩,也不是難事。”
衆人聽了,頓覺有理,方纔一場鏖戰,他們耗費法力也是不小,便是追去,也發揮不了多少戰力,於是停下身形,各自吞服丹藥。調息理氣。
張衍此刻也有無追擊心思,方舜同本身精氣靈機極是充盛不說,那九具分身也是不弱,再加上他身上諸物和魔簡之中原先所藏精氣,所需精氣差不多已是湊足了,下來便需覓一處安穩地界,設法踏入六轉境中。
於是與孟真人打一聲招呼,便縱空飛去。
與此同時,齊雲天站在一駕飛車之中,目光緊緊盯在前面一道遁逃黃煙之上。
他此刻所追趕之人乃是冥泉宗長老李洞霖,方纔此人與三具虛象一同到來,試圖圍攻於他,後來不敵逃遁。
只是此人那黃泉遁法已是修倒了極爲精深的地步,隱隱比飛劍還快上一線,便他身下這捲浪飛車也追趕不上,只能吊在後面。
就在雙方距離越來越遠時,他忽有所感,猛一擡頭,目光炯炯,道:“來了!”
等有片刻,天頂之上就傳來隆隆之聲,越來越近,到了最後,轟然一響,彷彿界破天裂,便有無盡水流傾天而下!
他見得此景,目中光芒大盛,口中吟聲道:“攪動四海水,傾翻九嶽洲!”把身一縱,同時展開法相,轟隆一聲,整個人頓時融入了滔滔大水之中。
同一時刻,九洲之上,凡是修行水法之人,都是一個個縱空而起,化入那磅礴水潮中。
隨這四海之水落下,頓將所有碎亂界空都是鋪滿,只是這些水流並未到了地陸之上,而是至懸空百丈之處,便就不動。
此是爲避免江洋之水與魔穴相連,以免被其直接動用手段污穢,
而溟滄派這一方人中,那些非是修行水法之人,俱都是自袖囊中拿出了一張符籙,拿動法訣,引其上身。
此一番施術下來,便不再受得水勢半分影響,於是一個個奮起精神,循着氣機指引,再度向對手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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