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前,班霞大聖軟塌塌地趴在空曠廣場之上,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他本待這些天外之人過來招降他,可是其對掖揚大聖的興趣明顯比他大,一連把他丟在這裡幾日不聞不問,他有意主動開口請降,又怕如此做會被看輕,是以內心深處,充滿了矛盾掙扎。
正長吁短嘆之時,他眼角忽然瞥到有兩道靈光過來,往前方殿臺落來,不禁把頭顱一昂,把精神抖擻起來,掖揚大聖已不在此處,那顯然是衝着自己來的。
此刻來人,卻是溫青象與東槿子二人,
待在殿前落定,溫青象言道:“道友怎麼看中這妖魔了?”
東槿子道:“聽聞這妖魔神通可臥伏霞光之中,吞吐日月精氣,遁行甚快,以尋常手段傷之不得,我那法器在人劫之中因與溟滄派真人交鋒,着實受損不小,眼下又要大戰,只要拿它湊數了。”
溫青象道:“道友門中九靈幡尚在,何不去向張真人求請,眼下大戰在即,此等提升實力之物,張真人多半是會還了你九靈宗的。”
東槿子輕輕搖頭,道:“此寶難以駕馭,我現下功行不足,便是到了我手中,也不會用它。”
她之所以作此決定,那是另有考量。
此戰過後,秦、嶽兩位掌門有很大可能會賜下紫清靈機,此物對洞天真人修爲提升極爲有用,她不想錯過了。
而眼下她還寸功未立,功行在放在諸多同道之中也算不得如何高,若此戰之中戰果大,那麼今日拿了九靈幡,來日怕是就拿不到這上好清靈之氣了。
溫青象笑道:“不過要祭煉此妖,道友難免要欠下陶掌門一個人情。”
東槿子道:“無妨,我手中有一頭木棘龍,本是門中長輩從一名太昊派修士身上得來的,聽聞此物乃是鶴真人當年所煉。送還陶真人,想來能還上這個人情。”
溫青象有些意外,隨即點首道:“陶掌門乃是鶴真人弟子,道友有此物。那他定是不吝出手。”
兩人在此說話無所顧忌,自然而染傳入斑霞大聖耳中,卻是令他嚇得魂飛魄散,慌張無比,哪還顧得上什麼矜持。立刻大喊道:“慢着,慢着,兩位高士,莫要殺我,我願降順,我願降順。”
東槿子站至他面前,倒也不急着出手,問道:“似你這般妖魔,外間好似有不少,若不煉成法寶。留你下來又有何用呢?”
斑霞大聖知曉此時必須證明自己價值,急忙言道:“小妖每日修行時,因需隨霞霧遊動,故能見常人之所未見,對地理山水尤有心得,哪怕對許多大聖神通喜好,也是略知一二,留小妖一人,可爲兩位尋得更多大妖。”
東槿子嗯了一聲,道:“本事不錯。不過我把搜魂之後,也一樣可以知曉這些。”
斑霞大聖不知搜魂爲何,但也知曉定然不是好事,急得頭顱之上都是汗水。道:“且慢,還有,還有……”
東槿子與溫青象倒也不急,面色平靜都是站在那裡,看他還能拿出什麼來。
斑霞大聖搜刮肚腸,拼命思索自己還有什麼能讓這二人看得上的。過了片刻,他眼前一亮,道:“小妖還有一樁本事,麾下豢養有許多雲煉蟲,能鑽山入地,過海遊江,無論何種險惡之地都可去得,小妖當年正是靠了這班小蟲,方纔尋了一株青雲果,開了靈智。”
兩人不禁有些意外,這般本事雖然不似那等翻江倒海的神通,但要是真如這妖魔所吹噓的一般,運用好了,對九州修士開拓宗門那是極其有利。
而且這也妖魔也是狡猾,這本領非在這其自己所有,是應在那些徒子徒孫身上的,就是把他抓來煉成了法寶也使不出來。
溫青象笑了笑,轉目看來道:“東槿道友,這頭妖魔眼下還不能殺,不過若有其餘妖魔看得中,溫某定會鼎力相助。”
東槿子一思,對班霞大聖道:“你方纔說知曉許多妖魔神通,那便說幾個與我知曉。”
斑霞大聖大喜,忙是連說十幾個妖物所在,其中有幾個和自己有仇怨或者不對付的,也是一併交代了出來。
東槿子考慮了一下,轉過身去,道:“溫道友,走吧,先去尋那斕角大聖。”
溫青象一笑,道一聲好。
看着兩人離去,斑霞大聖知道自己算是逃過一劫了,想到那些對頭下場,他心下不禁充滿了快意,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東荒百國之北,有一條如屏障一般的山脈綿延起伏,橫貫東西,攔阻南北,只是有少數山口可得穿行。
此處名爲龍厭山,哪處勢力佔據了此處,向南可俯瞰雲原,向北可出入林海大山,進而窺望寒淵高都。
東華神國在時,此處是守衛疆的一道屏藩,位置之重要,可謂不言而喻。
只是神國崩塌之後,此處絕大部分都被古妖大聖或是異類精怪奪了去,只有南麓一小段無關重要的支脈隘口還在人道百國手中,維持着最後一點臉面。
也正是因此,東荒百國之北幾乎沒什麼像樣的屏障,異族精怪幾乎想來就來,想走便走,北方諸國每過十數載便會有城池被攻破的消息傳出。
但是雲原之北這片地界要被奪去,那等若在所有諸侯國軟肋之上插上一刀,這是絕對不容許的,故又不不得不將大量人口自腹地遷徙過來,重新築壘造城,這等若使得在東荒百國身上開了一個難以收復的傷口,不斷流血,以至於諸國國力始終難復。
數千載下來,東荒上國借數次諸侯會盟之機,曾試圖將龍厭山奪了回來,但無不是以失敗告終。
在山脈西地深處,有一巽人部族,其族之人長相怪異,雙手垂地,足似高蹺,面如猿猴,身上無毛無尾,只有長髮垂下遮掩。不過個個奔跑如飛,能射擅投,族中雖並大玄士這一境界的人物,但卻供奉有一位環瞳妖聖,其雖然名聲不顯,實力卻着實不弱,再加上此處貧瘠,草木稀少,平日也無人過來招惹他。
這一日,卻是自天降下一道墨綠光華,隨後變化爲一個做玄士打扮之人,他高聲言道:“高環瞳可在,懈青衣來上門來拜。”
山中一座石屋之上,一條蜷縮如卷線的長蟲一晃,化作一名手持滕杖的眇目老者,他遠遠立住,拄定杖身,警惕言道:“盤荊大聖?你來這處做什麼?”
懈青衣合手一禮,道:“環瞳大聖,青衣此來,是想請你出山,與我一同救得一人出來。”
環瞳大聖倒並非立刻否決,而是問道:“救誰?”
懈青衣緩緩言道:“姝掖揚。”
環瞳大聖沉默許久,才道:“有幾人?”
懈青衣篤定道:“青衣已是說服四位大聖,若是環瞳大聖你願加入,那就有六人了。”
掖揚大聖在東荒地陸如此之久,也並不是勢單力孤,再加上她是青瓔大聖之女,自然有不少妖魔主動湊了上來,只是掖揚大聖心高氣傲,自恃出身高貴,哪裡看得上這些荒妖,平日都是不假辭色。
但是此次聽聞其被東荒國之人擒住,又被送入了天外來人手中,這些妖魔心思又活泛起來,在懈青衣牽頭之下,便想去將她劫了出來。
懈青衣等了許久,見環瞳大聖始終站在那裡,卻是遲遲不說話,不由問道:“環瞳大聖何必遲疑,六位大聖,哪怕是東荒百國都可殺個來回了,又有何可怕?”
環瞳大聖搖頭道:“不是如此說、誰也不知那些天外之人有什麼本事,其等敢囚禁姝掖揚,想來是不懼青瓔妖王的。”
東荒百國大玄士處處分散,任何一國面對六位大聖,都無力可擋,等到各國大玄士趕來相援,那早便退走了。
可他們對這些天外來人還什麼都不知曉,且其能橫跨虛空而至,又哪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懈青衣卻大笑道:“環瞳大聖你多慮了,天外來人方至此處,又怎知曉青瓔妖王的厲害,而這消息早已是傳了出去,青衣以爲,這一位得知之後,斷然不會容忍自家血脈落入外人之手,想來用不了許久,就會率族人南下了。”
環瞳大聖皺眉道:“既然青瓔大聖遲早要來,何不等他來了,我等一起動手?”
懈青衣嗤笑一聲,道:“等青瓔大聖來了,那些老妖定也會上去巴結,難道還輪得到我等?唯有這個時候出手,方顯誠心,姝掖揚也會記得我等好處。”
環瞳大聖一想,覺得這話也有幾分道理,但他心下仍覺不安,面對不知底細的對手,就這麼上去,還是太過莽撞。
懈青衣見他這副模樣,便言道:“環瞳大聖放心,此番非是定要將姝掖揚救了出來,要是不成,那便早些退出,只要讓青瓔大聖來後,讓其知曉我有這份心意便好。”
聽他這麼一說,環瞳大聖原本皺着的臉頓時舒展開了,他自忖只過去露個面,憑自己本事,就是遇上危局,應也不難逃脫,於是應下道:“好,便算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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