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傳這一身死,其一縷氣機便消失於天地之間,蔣參在察覺到之後,心下重重一沉,知是大勢已去,可他爲人強硬,並不開口求饒,決意死戰到底。
就是這個時候,他心下驀然生出一股古怪感覺,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催促他快些回積氣宮中,並且還告知他,且只要得億萬徒衆承認爲宮主,便能承接法寶曆代宮主所傳至寶。
可他此刻正遭受九洲衆真圍攻,縱然知道了這一事,也卻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做到了。
而且這法寶之所以選擇他,那只是因爲此刻他最適合繼任宮主之位,便是死在此處,只要積氣宮不亡,那寶物自會去選擇下一個合適之人爲主人。
“罷了,有秘星在,還有那些遮掩身份秘密暗藏起來的弟子,就算留在外間的宮中弟子全數死絕,我積氣宮傳承也不會因此斷絕,道時此寶當還尋得寄託之人。“”
轉念到這裡,他不再去多想,將自己凡心斬卻,盡全力與九洲修士拼殺起來,只是雙方實力差距巨大,結局早已註定,七日之後,他氣機便就沉寂下去,最後消散不見。
九洲諸真各是把法寶一收,將自身法力靈機緩緩平復了下去。
隨着積氣宮這最後一個帝君被殺滅,鈞塵界玉樑教、積氣宮這兩大勢力已無力再與山海界爭鋒,雖說餘下幾名帝君,但已不成氣候。
到了今番地步,九洲修士先前定下的掌制鈞塵界,並將之納爲下界的策略已然成功了大半。
下來就是設法探查那真陽大妖之動向,待有結論之後,再調遣界內一衆修士過來征伐此地,徹底將此界佔住。
秦掌門與嶽軒霄商議片刻,便把衆真喚了過來討論後續事宜。
待商量完畢,秦掌門一擺拂塵,積氣宮天域圖浮現而出,其中光芒耀目之地,皆爲紫清靈機之所在,他道:“諸位真人可先去此些地界恢復法力,待來日再議歸去之期。”
紫請靈機雖是有數,可以此界之底蘊,便是九洲修士全力以赴,數萬載之內也無法取盡,若到那時還無人能與那真陽大妖對抗,恐怕也只能是忍痛捨棄了,在不確定結果之前,此刻能取多少便是多少了。
衆真對兩位掌門打個稽首,便各自散去,他們彼此有神意相傳,哪怕有什麼事也可立刻趕來。
張衍則是單獨行到一旁,請了司馬權過來,道:“司馬真人,現下還要勞煩你一事,你先前曾言饒季楓有歸順我九洲之意,今可設法說服此人,其若願歸順,可帶他來見我,如其猶豫不絕,可由得他去。”
司馬權道:“在下也正有此意,稍候便去做此事。”
張衍道:“還有一事,眼下我九洲弟子未到,你需調遣心腹之人,扼守住各處陣道,若不得我輩諭令,任何人都不得通行往來。”
司馬權想了一想,道:“在下手中之人雖多,但此事卻不太容易。”
尋常弟子不難阻住,他擔心的是那些真君,其等若要硬闖,那非得有同輩修士上前抵擋不住,如給他足夠時間,可以一個個以魔氣侵染,但要一下看住那麼多處陣道,也是有心無力。
張衍笑道:“卻不會叫真人爲難。”他把手一張,縷縷靈光飛射,霎時便有百餘張符籙逐次飛出,列於天中,他道:“司馬真人可着人將這些法符擺在陣道之上,此輩便再難穿渡。”
司馬權喜道:“如有真人賜符,那當可無礙了。”
他伸手一拿,將所有法符收起。
見張衍已無什麼要交代的了,便告辭離去,隨後放出一駕法舟,往最近一處陣道趕去。
按原本打算,他準備直接傳信四方,令各處分身勢力前去看守陣道,可既然收得這些法符,那卻需親自走一趟了。
行出數日後,他忽覺有股熟悉氣機過來,心下一動,轉去一個方向,遠遠見得一顆隕星之上站着一個黑髮白袍,相貌清俊的年輕道人。
他立刻自法舟出來,飄身迎上前去,稽首道:“原來是薛掌門,可是有什麼事要司馬去做麼?”
薛定緣道:“是有事要問一問司馬道友。”
司馬權道:“真人請言。”
薛定緣道:“聽你所言,那公氏二兄弟還是活着?”
司馬權道:“是,饒散人雖將他們二人囚禁起來,但未曾殺死,並承諾百年之後,會將這二人放了出來。”
薛定緣語含深意道:“此輩與山海界公氏大有淵源,雖是早已斷絕了往來,可若兩方再得聯繫,對我九洲而言,卻未必是一件好事。”
司馬權目光閃爍了一下,道:“司馬明白薛掌門的意思了,只是司馬卻有一問,這二人功法特殊,未必需用紫清靈機修行,爲何不讓其等訂立法契,爲我所用呢?”
薛定緣搖頭道:“這二人確有一些價值,不過以此兩人在玉樑教中的所作所爲來看,其等便肯投順了過來,也只是暫且屈從我輩而已,心中定然仍是不遜,再兼此輩有無數族人在山海界,便眼下無事,將來也是會出得變故的。”
目前山海界中九洲各派無疑是最大勢力,東荒諸國名義上是友盟,可因無有與凡蛻修士相比擬的戰力,無疑是屈居下位的,這等情形,除非其國中多得一二紫陽境方可能稍稍扭轉。,
若紫陽玄士是東荒百國中人倒也罷了,至少承過九洲之情,又有聯手對敵之誼,可公氏兄弟便就不同了,這二人刻薄寡恩,偏又境界高深,還不知能活多少壽數,若放任不理,百千年後,定可在東荒百國之中造成極大影響,便面不說什麼,只要背後做一些小動作,使得東荒諸國子民敵視九洲,也並不是不可能之事。
九洲各派是要掌制一個可以聽憑使喚的下界,而不是要給自己找一個對手回來。
司馬權也是想明白了其中關竅,薛定緣找他單獨說此事,這顯然是九洲衆真不想自己動手,而是要驅使饒、貝二人去做此事,他道:“請薛真人回覆諸位真人,司馬知曉該如何做了。”
薛定緣點了點頭,又從袖中拿出來一枚玉簡,道:“此中有不少前人遺筆書錄,是臨行之前宇文掌門託我轉交給道友的,或對道友修行有所幫助。”
司馬權心下一動,鄭重接過,打個道躬,道:“還請薛真人代在下謝過宇文掌門。”
然而待他直起身來之後,卻是發現薛定緣已然不見,而自己仍是好端端在法舟之中,以他之能,竟然也分不清楚方纔究竟真的遇上了薛定緣,還是此前對方在自己身上種下蜃氣。
他搖了搖頭,這等凡蛻修士的手段也無從去窺測,除非有朝一日能修成玄陰天魔,纔可能真正明瞭其中玄妙,當下起法力一轉,驅逐催動法舟前行。
大約四十日後,他渡過陣道,來至原來玉樑教轄界,到了這裡,便立刻將消息通過諸多分身及靈訊配合傳遞了出去。
虛天深處,司馬權一具分身正隨一枚星石飄渡,忽然間神色一變,便一轉身,往近處一個玉壺投去,只一晃眼,整個人便就沒入其中不見。
未過多久,司馬權所化身的全瞑道人身軀一震,從深層定坐之中醒了過來,心下忖道:“楊傳已死,積氣宮其餘三位帝君俱亡,說服饒散人不是什麼難事,不過要求除去這二人,卻是有些難了。”
先不說饒散人本身就是守信之人,而且修爲到了一定層次,對承諾之言極其看重,說只囚禁二人百載,那便絕不會做出那等反悔之舉。
“此事饒散人做不成,但貝向童卻可以做成。”
思慮之後,他沒有耽擱,出得洞府,乘起一道烏光,瞬息掠過平原山川,往界中一處高峰行去。
九洲修士侵入界中後,貝向童怕波及自身,不敢在外駐留,也是一樣躲入了玉壺小界之中,他與饒散人乃是正經籤契之人,卻不用擔心會彼此謀害,而饒散人也是大方,將自己原來修行之地讓了出來,供給其做洞府。
司馬權修行之地本來就與這處不遠,不過半個時辰,就來至峰上,他落下身來,在洞府門前打個稽首,道:“安帝可在?全瞑前來拜訪。”
過有片刻,那洞府石門一開,裡間有聲音傳來道:“全瞑道友可進來說話。”
司馬權把袍服一理,步入其內,他對這處洞府很是熟悉,三轉兩轉就來至正殿,見一名藍袍道人坐在高處,便稽首道:“見過安帝。”
貝向童知眼前這人是饒散人最爲倚重的心腹,故也很是和氣,請了他坐下,才道:“全瞑道友來此,可是饒道友那處有什麼事麼?”
司馬權呵呵一笑,道:“這次來尋安帝,非是爲散人之事,而是在下受了他人囑託而來?”
貝向童有些意外,看了看司馬權,隨即神情認真起來,眼神深處多了一絲慎重,道:“卻不知是何人?”
司馬權呵呵一笑,他起得來,再是一個稽首,道:“九洲冥泉宗修士司馬權,見過玉樑教貝上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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