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先前所見,沉香教的弟子身上多多少少總是帶有一絲撩人媚態,這或許是與功法有關,可是這個女子身上卻半點也無,儘管容顏也是美豔,可顧盼中卻有一種凌然迫人的傲氣。
觀其修爲,玄光凝練猶如實質,怕是已到了玄光三重境的巔峰,此刻她手按腰間飄帶,鳳目含煞盯着張衍,滿臉警惕,似乎一言不合便要動手相鬥。
她雖擺出副姿態,但張衍卻是面不改色,他足踏虛空,玄色道袍飄飄,神情中子自有一股說不出的灑脫之意,對着這女子稍一拱手,淡淡說道:“在下溟滄派張衍,此次乃是應穆紅塵道友之約而來。”
這女子聞言,眉頭一皺,上下打量了一眼張衍,輕哼了一聲,“原來紅塵請來的道友,哼,如今她倒是交遊廣闊,連溟滄派的高徒也能請來。”
她這番話老氣橫秋,似是在沉香教中的地位頗不一般。
張衍看了看她,正要請教她的身份,正在此時,又有一道遁光飛來,多日不見的穆紅塵在兩人面前現了身形,她先對張衍萬福一禮,再對那女子遙遙一拜,口中言道:“紅塵恭喜師叔出關。”
那女子淡淡看了她一眼,道:“紅塵你見到我出關好像很不高興?”
穆紅塵略略垂首,低聲道:“師叔說笑了。”
雖然她臉上罩着面紗,但張衍卻極爲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語氣中的那一絲不自然。
女子一甩衣袖,面無表情道:“罷了,既然是溟滄派來的貴客,那麼你便小心招待吧,只是這裡畢竟是我沉香教的道場,你身爲這一輩大師姐,自是應該將我門中的禁忌與外人說個分明。”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徑自起了遁光,往宮觀中落去了。
張衍玩味地笑了笑,轉頭問道:“穆道友,不知這位道友是……”
穆紅塵輕輕一嘆,道:“她乃是我師伯,向來心高氣傲,若是言語有所冒犯,請張道友切勿見怪。”
她又一擺衣袖,笑道:“本想道友還要遲上幾天纔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請隨我來吧。”
張衍點了點頭,在她引路之下,兩人朝着那處閃耀着霞光異彩的宮觀中飛去。
一路之上,張衍發現,不僅是在這處山峰上,沉香教在山腰之處亦是設立了幾處黛瓦白牆的宮觀,山壁之上有一條開鑿出來的崎嶇山道,能看到不少人在往上艱難而行,這幾處似乎是專門用來供山下牧民朝拜而用。
這倒不是沉香教中弟子法力不濟,開闢不出更闊大的道路來,而是怕這些牧民上山太過容易,失了敬畏之心,他們還可藉此設下種種考驗,從中挑選信念堅定,又適合培養的弟子來,張衍明白,這是因爲沉香教根基薄弱,所以挑選弟子需從人心入手,玩弄這些手段。
而溟滄派這樣的大派,只在山門中就有九座大城,其中任何一座人口都不下凡間通都大邑,且這些人都是在溟滄派弟子的後人或者族裔,是以絲毫不虞弟子來源。
兩人飛遁時,張衍看似無意地問道:“我觀道友那位師伯,身上所修習的法門似乎與道友一脈大相徑庭。”
穆紅塵一回首,攏起袖子,朝他豎起一個拇指,道:“張道友好眼力,我這位師伯本在門中資質最高,又是祖師的後裔族人,是以當年得了祖師允許,棄了我沉香教中的玄功,在外行走了三十多年,這才尋得一本密冊修行,三年前她收了我那潘師妹爲徒之後便閉門苦修,沒想到今日道友前來,卻恰逢我這師伯出關。”
張衍心中一哂,哪裡可能有這麼湊巧的事情,雖然只是匆匆一面,但他也能看出那女子神色中對他的排拒之意,不過他此行只爲拿到那明石乳而履約,沉香教中之人究竟是何想法,他並不放心上。
到了那處宮觀前,兩人降下雲頭,穆紅塵將張衍迎至殿中,纔剛剛入座,卻有一名侍女上來說道:“大師姐,倪師伯請你過去一次,說有要事商談。”
穆紅塵不悅道:“倪師伯適才也見我在款待張道友,怎麼又喚你前來?你去回稟,就說我稍候再去。”
那侍女聽了這話,卻站在那裡卻不離去,穆紅塵心頭大怒,正要斥罵,張衍卻笑了笑,道:“我本與道友約定是兩月之後,如今卻是我早到了,穆道友既然教中有事,不妨先去。”
穆紅塵猶豫了一下,點頭道:“那就怠慢張師兄了。”
張衍笑着擺了擺手,以示無妨。
穆紅塵告罪一聲,駕了遁光出得大殿,未幾,便來到一處遍植花草的偏殿,得了門口侍女通稟,踏着猩紅地毯往裡走去,來到一處內室之中,見紗帳之後有一人影側臥,便啓脣道:“紅塵見過倪師伯。”
她這位師伯名爲倪倩英,此時正在榻上支頤斜臥,見她進來,檀口輕吹,一股香風吹拂而過,將房門上的紗帳分開,這才坐起身子,對着穆紅塵微微點頭,架勢極大地擺了擺手,道:“師侄不必多禮,坐吧。”
穆紅塵卻不坐下,這高大女子站在那裡,直接說道:“師伯不知何事召喚紅塵?”
“嗯?”倪倩英斜了她一眼,道:“你將來是做掌門之人,這急脾氣需得改改,唔……”她略一沉吟,道:“你既已問起,我便與你敞開說了吧,此次我出關,自覺已凝丹之機已至,紅塵,我記得師姐故去時,曾留給你不少明石乳,不若先借給師叔一用,待師叔凝丹之後再還你不遲,你看如何啊?”
“這……”
穆紅塵身軀微微一震,且不說這位師叔是否當真能夠凝丹,就算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也早已許諾給了張衍,不可能再交出來,不過這件事明明只有寥寥幾人得知,爲什麼這位師伯會知曉?
她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稟師伯,此物我已允諾要交給那位張道友,卻是不能再給師伯了。”
倪倩英兩眼直直地盯着她,片刻後,她冷冷說道:“爲何?”
穆紅塵道:“師伯也知,恩師身故前便叮囑我要拿下冥河深處的魔藏,以後可作爲我等立教之基,但若要尋到那極陰之地,非有芝馬果不可,可此物如今卻在張道友身上,他是溟滄派弟子,我教中能打動他的東西極少,唯有這明石乳才能讓他心動。”
“荒唐!”倪倩英鳳目一睜,叱道:“此物是我那掌門師妹辛辛苦苦尋來供你凝丹所用,便是要用,也需交由本門弟子,你又怎可交予外人?芝馬果雖說稀少,但如果花些心思去找,也未必找不到,紅塵,你此舉欠妥!”
穆紅塵大聲說道:“師伯此言差矣,明石乳既是恩師賜下,便是歸我掌管,如今開啓那處魔藏的機會近在眼前,又何必再去另費周折?”
倪倩英輕輕一皺眉,甚深知這個師侄的脾氣,知道不能硬頂,便將語氣放緩,道:“你看這樣如何,我這裡有上乘玄功,也能直指大道,我將此法傳授與你,再慢慢尋找那芝馬果,如此兩不耽誤,你回頭將這位溟滄派的道友好好招待幾天,好言好語將他請回去吧。”
穆紅塵心中冷笑,就算這位師伯所修習的功法當真上乘,也未必會真心傳授自己,況且那樣一來,門中弟子豈不是全要全看這位師伯眼色?所以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想到這裡,她斷然說道:“師伯見諒,此事恕師侄不能應允。”
倪倩英目光冷冷掃來,道:“怎麼,我這個師伯說得話你也不放在眼裡了麼?”
穆紅塵斂衽一福,說道:“不敢,不過師伯不要忘了,師傅故去時曾有言,由我代掌沉香教,如何行事自有我說了算。”
“你……”倪倩英神色不由一僵,她那師妹故去後,就將掌教之位留給了穆紅塵,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她才氣得閉關,她哼了一聲,道:“你也別忘了,師妹臨走時也說過,若是你在三十年內達不到化丹境界,這掌教之位便要拱手讓賢。”
“那就不勞師伯操心了,師伯如無他事,紅塵還有貴客前去招待,便先告辭了。”穆紅塵言罷,也不顧倪倩英那恨恨的目光,轉身便走了出去。
她走後不久,一個粉紅色的身影飄了進來,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明麗少女,她對着榻上的倪倩英說道:“師伯,你就這麼讓她走了?”
倪倩英銀牙暗咬,道:“如今那通向那冥河的路徑師妹只告訴了她一人,倒也不能過分逼她,待她尋了那魔藏上來後,我再收拾她不遲。”
少女眼波流轉,道:“只是穆紅塵這個賤人手中有師伯留給的‘彤霞沉香罩’,乃我沉香教的鎮派之寶,師伯當真有把握麼?”
倪倩英自信一笑,道:“我手中有一物,乃是你潘師姐向少清派仇昆道友借來的‘七絕樁’,再加上我這一身修爲,難道還怕一個小輩不成麼?只是那溟滄派的弟子卻有些麻煩,我也不便得罪他,不過今日我用言語試探,此人與紅塵之間只涉利益,絕無半點交情,到時候大不了舍點本錢,將他請走就是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