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洪上人聽了張衍之言,眉頭緊皺,似在權衡其中利弊得失,久久之後,他擡眼看來,神情望來一片漠然,口中言道:“此等條件,恕我洛山觀無法答應。”
他認爲張衍所言太過苛刻,若是應下,洛山觀不但將一無所有,連存身之本都要失去,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妥協?
最爲關鍵的是,外有禁陣阻擋,不管來了多少人,又是否如張衍所言這般多,但要想進來此地,都不是能夠輕易做到的,而這一切無疑與張衍有關,只要將之拿下,或是殺死,那外人非但沒有了藉口了,且也就未必能入得界中了。
張衍心下搖頭,要是玄洪上人願意接受他所提之議,其實反還能繼續安穩下去,沒了玄石,諸天各界自不會不會對這處界天再有什麼興趣,而憑着洛山觀自身實力,只要不去做什麼太過明顯的錯事,立足餘寰諸天當不是什麼難事。
好話他已是說盡,餘地也是留過,可對方仍是不肯讓步,那也怨不得他了,將來同脈或是祖師問起,也可交代過去,於是開口言道:“貴派既然做此選擇,那貧道也便不多言了,你我終須做過一場。”
玄洪上人不再言語,身上金光大放,那傾天水河猛然勢頭一長,一道浪潮避開那兩隻玄氣大手,自別處繞奔而來。
張衍面對這浩蕩無盡的水勢,卻是不躲不避,對着上方,揚空就是一拳。
玄洪上人立刻感覺到,隨這一拳過來,自己未來之影在被不斷破碎,趕忙持正神意,演化那一縷生機,以免自身未來被尋去斬殺,同時耐心等待張衍氣竭那一刻。
這等較量,主攻一方還是較爲吃虧的,因爲追尋他人未來,所耗神意乃是海量,而躲避之人只要一個未來之影逃脫,就可避去無礙。通常來說,無人可以維持長遠,而久攻不下,就只能採取守勢,反將機會拱手讓人。
不過他並不知曉,張衍敢於這般毫無顧忌的施爲,那是因爲其自身法力本元深不見底,想要等到耗盡,那幾乎是不可能之事,而他終究是被動應付,所謂久守必失,在迴避之時,自身只要出得一點差錯,那就可能被一擊斃殺,是以這麼下去,更有可能的是他先打死在前面。
只是玄洪上人不曾料到,不等神意之中較量分出結果,場上就已是決出了強弱,他本以爲憑自己法力,可以輕易接下這一擊,然而張衍攻勢卻是強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這一拳落了下來,仿若風捲殘雲,滔滔水河竟是轟然破碎!
好在洛山觀功法也是得授自太冥祖師,雖不是其口中言自正傳,可被祖師留下來守禦玄石,自也不是尋常宗派可比,就算法身被打散,也不會徹底陷入被動,只捱打無法還手,但凡有一滴金水尚在,就能再次聚斂起所有法力,故雖場面上看着不利,實則仍有迴環餘地。
此刻只見一滴水珠飛去遠空,而後憑空一頓,再有汪洋波涌之聲,便見泊泊水流彷彿自虛空之中憑空飛了出來,竟是在片刻之間,又是化顯出了原來氣象,
但玄洪上人經此一遭,變得謹慎小心起來,對方纔那一拳之威,他仍是心有餘悸,不敢再正面硬拼,只想着穩紮穩打,先以渡覺修士自身法力宏廣的優勢將張衍銳氣磨去,而後再圖謀反擊。
張衍一擊之後,試出對手底蘊也深,縱他能勝,倒也不是片刻間可取。
他倒並不着急收拾了此人,這位玄洪上人原來功行便是將將至三劫的修士,這些年便是無有進境,也有兩具法身在,就算他打去了眼前這個分身,那還另第二層分身降下。且更需小心的是,這是可是玄洪天,洛山觀身爲地主,於此經營了百萬年,一定是會留有殺招及後手的,不說別的,只看兩人這裡動手,餘波竟未能撼動下方地陸,便可見一斑,現下應只是未曾到得那緊要關頭,故是不曾使得出來罷了,而外間既然有青碧宮及五界天主到此,他也就沒有必要去親自嘗試,大可喚其等進來出力。
洛山觀現下最大倚仗無非是天外禁陣,可實際這是最爲脆弱的一環,尤其對他這個能夠自在出入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了。
他一個彈指,但聞劍嘯聲起,好若銀河破碎,剎那間有成千上萬道劍光就對着上方斬來。
玄洪上人感應之中,那劍芒無一不犀利,似能對自己造成莫大危害,既取守勢,那就沒有硬接,只是分出一股水勢,將其遮擋牽制。
只是他卻不曾發現,其中有數十道劍光徑直破空飛去,須臾奔躍數萬裡,到的玄洪天萬空界環處,隨後一閃而過。
封敕金殿之前,竇道人立在階前,似在等候什麼,這時他忽見一道劍光過來,他立刻一提精神,上前一迎,便見張衍化影分身自裡現出,並言道:“竇道友,你可傳信彭長老,讓諸位道友入界了。”
竇道人打個稽首道:“在下定會傳到。”
說完之後,他沒有片刻耽擱,馬上跨過萬空界環,到了半界之內,親自將這消息送至彭長老處。
彭長老在得曉之後,立刻下令,將通廣道人與郭舉贏二人自摩空法舟處請來,並道:“張真人此前曾有過關照,說已把入界手段留在了二位身上,眼下就要勞煩兩位道友了。”
通廣打個稽首,道:“我等與張真人乃是一脈同傳,理應出力做得此事,不敢當此勞煩二字。”
言畢,他自袖中取出一枚法符,可見其上蓋有溟滄派渡真殿主印信,將之展開之後,對着前方禁陣之中一照,頓時放出一道光亮,開闢出了一條去路來。
與此同時,卻見前方路上有一頭體驅龐大的玉鯤攔在那裡,此間所有人望見,都是不由露出慎重之色。
這可太冥祖師昔年所留坐騎,百萬年來一直盤恆在此,誰也不知其到底有何本事,但僅僅是那護持一界之能,便可見得厲害了,只要這頭生靈不肯讓開,那誰也休想過去。
那玉鯤見得那印信光華照來,卻是把身一擺,退讓了開來,看那模樣,分明就是放行了。
彭長老見得此景,不覺點頭,知是張衍安排奏效了,到了這時,他們只需破界入內,便可到得玄洪天,但若就這麼去,勢必要耽擱長久,或許數十載也未必能盡入界中,那時界中恐早就分出勝負了,故事先他並未打算如此做。
他站了起來,自袖中就將一卷玉旨托出,面上露出恭敬之色,對着某一處拜了一拜,隨後往外一拋,口中同時喃喃唸誦本門祖師尊號。
但見虛空之中生出一團靈光,隨後一幢萬空界環就現出眼前。
這實則便是他們來時那一座,但被禁制遮擋,故是隻能徘徊於外,如今陣勢已開,沒了阻礙,自可憑藉宮主詔諭再次引了出來。
彭長老不再遲疑,當即傳言道:“諸位道友,隨我入此界中。”
說完,他已是驅運起身下法舟,往那界環之中當先行去,而旁處諸多修士見狀,便紛紛跟了上來。
那四名天主相互一點頭,也是身化清虹,往其中遁入進去。
張衍與玄洪上人來回鬥了幾合,卻見那陣盤之上嗡嗡震動,卻是何仙隱在裡左衝右突,想要闖了出來,他目光微閃,既把此人困住,又怎麼會輕易放其脫身,立刻分得一道法力,又是將之鎮壓住。
玄洪上人把這一切看在眼中,按理說他此刻應當出手解救,兩人圍攻當是勝過一人,但思量下來,卻以爲這裡不妥。張衍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戰力令他也是心驚不已,哪怕多得一人出來,也不見得能扭轉局免,反而何仙隱在陣盤之中,卻能牽制其一部分法力,並且這並不耽誤其人神意之用。
他則趁這時候把神意一起,與觀中衆修士結連起來,他們俱是一脈家數,同源同法,此刻合力,威能卻是以倍數提升。
張衍忽感神意之中壓力陡增,但卻不像是玄洪上人一人所能運使出來的,倒似是自數個不同之人身上而來,心下一盤算,差不多明白了源頭在何處,哂笑一聲,立時決定加以反制。
他心意一動,頓無數凌空雷震在那外間那水河之上爆開,玄洪上人突遭凌厲攻襲,也是好一陣收拾,卻不曾發現一道清光自張衍身上飛散開來,往遠空疾去。
那清光飛馳無有多久,就到了洛山觀山門之前,只是一轉,瞬息間便化爲一道分身,只是到這並沒有結束,身軀一晃,又是一道分身化出,隨即又是一道,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見有一十二道分身立在此間。
而下一刻,這些分身齊齊祭動法力,竟是開始攻打那山門大陣。
凡蛻修士之戰,鬥個數載也是平常之事,分身通常並不實用,因爲這是以法力神意塑就,一二具還好,但若數目一多,相對就會削弱正身,在鬥戰中若不得補益,那折損也是極快。很可能鬥不多少便就消散了。
可張衍卻是不同,他法力龐大如淵洋,而神意又可靠本元蘊化而出,完全經得起這般消耗,他此一回,就要將洛山觀山門打破,直接找上那餘下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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