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此前也是知道,天地一成,就有諸多災劫,生靈自最初誕聲出來後,也不是一帆風順,或會有幾次興滅。
但是這次劫數來的如此突然,事先竟是沒有任何徵兆。
察看了一下,這並非是自己取走那生靈的緣故,而是天地由陰陽二氣演變之後,雖是清升濁降,但這由廣而微,由大及小的,是以這過程一直在持續之中,並未真正結束。
方纔那實則是開天之後最後一點清濁之氣變化,地機轉運之下,有少數徘徊近處的天星被牽引而來,墜落於地,才致出現這番景象。
只要能挺了過去,便將迎來一番新生,可惜這對天地來說乃是末節小事,但對生靈而言卻滅頂之災。
既是如此,他也沒有再去追究,而是繼續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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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劫數方過,此刻天地尚算安穩,不久之後,地上又有生靈孕育出來,然而好景不長,其又在下一場浩劫之中覆滅。
在接下來的億萬載年月中,天地衆生大約經歷了七次大劫,每一次都是全數覆亡。
這裡原因他也找出來了,實際這是落在那天地靈機之上。
靈機自興盛起來之後,則一直在宣發高漲之中,其會漸漸潛伏入天地萬物之中,短時內會使衆生得益,但若無有外力削減,那麼等到承載到一定限度之後,就會爆發出來。
也就說,那些生靈要是能找尋運用靈機的修持之法,從而採攝吐納,那麼就可以延緩這一過程,但這也必定要有所節制,不可一味濫取,否則一旦靈機由盛轉衰,就是九洲那般下場了。
不知到了多少年後,這裡天地生靈經歷數十次輪迴之後,終是不再覆亡,而是得以長久存生下去,不過這並非是此一世生靈較爲獨特,而是天地靈機此時宣泄得差不多,此後已然開始走下坡路了。
隨着這些生靈長久駐世,終是有了修道之人出現,其等修行之法也是別具一格,頗有可取之處,然而短板也是明顯,靈機不足用,終究是難登大道的。
在此之後,再無什麼值得一觀的東西,在這個天地一直演變到寂滅之後,他才收回了目光,
不過這番看來下來,心中隱隱有所得,。
真陽修士固然可以做到由虛化實,可那是因爲他們本身已是順應天地,所做所爲自然契合自然妙道,可要說是否真正通曉至理,這卻未必見得。
他一路修道而來,低輩之時所理解之事,到了上境之後,就會被推翻。這是因爲隨着修爲上升,眼界開闊,對天地的認知也變得更爲透徹了。
可真陽之上當還有上境修士,是以眼前認爲是對的,要是一旦放大到無限虛空乃至上境之中,那就未必如此了。
這便是缺,是不明,也是機緣,是天數,正是有此,修士上進之路才生出了阻礙,但也是有此,修士纔可繼續前行。
而這裡神意之演,就是他自身之認知,待化推演到極致後,再在現世之中天地對照印證,或許就能藉此悟原來有所忽略的地方,進而補全自身所失。
不過只方纔這些,還不足推進他的道法的理解,故是考慮了一下,將這處天地撤去,決定重新來過。
所幸這所有都是神意之中進行,消耗元氣並不多,要是直接在現世之中化變億萬載,此中損折可就極大了,而且還會爲此耽誤時間。
這一次,他決定換一種方式。
此前他一直以旁觀者的身份觀看,並沒有自己親身下場,假若是在天地興起之後,那些身具偉力的生靈得了道法指點,上來便懂得修持之法,那天地又將會演變哪一地步?
隨他念頭一轉,再次開闢出一處界天。
這番變化與上回大致類似,只是細節不同,同樣先是那些天生擁有神通威能的生靈誕於天地間,不過一開始俱是矇昧不明,故他這時並沒有動作,
在經歷了造化之劫後,這數生靈但凡能夠存活下來的,都是隱隱摸到了一些竅門,一如此前所見,假設他不加以插手,那麼也不過是上一次景象的重現。
他知是時機到了,故是心下一動,便有一個黑衣道人落去,在那最高雄偉的峰頭之上停下,這裡少有生靈過來,唯有長着一株白樹。
這道人伸手摺來一根樹枝,隨後取來一石化作香爐,點燃之後,就在此端坐下來,隨後便在那地上起來用心刻寫,似在筆書文字,又似在描摹自然萬物。
隨他動作,漸漸便有妙聲玄理傳出,好似有人在耳旁低語,偏偏讓人忍不住聽下去,這座山峰四周原本暴烈的天地靈機似也是隨之安順了下來。
大約百年之後,那株白樹之上忽然一陣靈光閃動,而後化變爲一個年輕男子,恭恭敬敬對着黑衣道人一拜,隨後就是侍立在了一旁。
又是數百年過去,天穹一黯,卻是一頭翼展萬丈的生靈經過此地,但卻似被那升去天穹的爐煙吸引住,卻是在天中徘徊不去,而在這裡停留時日越長,其身形便越是縮小,眼神也越發靈動,最後化身爲一紅衣女子,同樣恭順立在一旁。
在此後的歲月之中,不斷有生靈往這裡聚集,但是山峰可以容身之地畢竟有限,只得退而求其次,往下順排而去,其等很快發現,就是到了下方,同樣也可能所領悟,自身似被一種莫名偉力牽引,不自覺的吐納呼吸,導引靈機。
黑衣道人這一寫,就是萬年時間過去,明明筆畫只在咫尺之間划動,可偏偏每一刻都能從中看去諸多不同妙理。
終有一日,他停下了動作,擡首往下看去。
這是他萬年以來第一次把目光移向別處,
只見整座山峰上下,都被一個個生靈佔據了,乃至遠處地表之上,也有着密密麻麻的身影。
而站在最前面的,多是化變成了人身,大約有百餘之數。
白樹所化的年輕人在此最久,對點撥的玄妙也是領悟最深,自然而然便明白了諸多道理,上來一禮,恭聲言道:“弟子拜見上師。”
那天禽所化紅衣女子也是上來一拜。
黑衣道人並不言語,只是將手中樹枝遞來,年輕人一愣,接了過來,隨後其一甩袖,已是縱雲而走。
見他走了,那些生靈只是怔怔看着,有些則是伏地相送。
那紅衣女子卻不甘心,變化原身,急着追上,但是越往上去阻力越大,直至無法上行,最後只能帶着一絲不甘落下,下落之後,發現山上生靈多已是不見了,只有那個年輕人還在那裡,見她到來,上前言道:“師妹,你回來了。”
紅衣女子一臉失落,隨後才醒悟過來,疑惑道:“師妹?”
年輕人笑道:“你我同在上師門下聽道,那就是同門了,我名白都,敢問師妹名諱?”
“名諱麼?”
紅衣女子一個恍惚,深心之中煥發出一股莫名感應,脫口言道:“我名赤杳。”
白都道:“原來是赤杳師妹,你可曾追到上師了麼?”
赤杳搖了搖頭。
白都笑道:“上師雖不講道了,可師徒緣分未盡,待你我修行夠了,卻還有緣再見。”
赤杳聽了這話,振奮道:“當真?”
白都晃了一下收中那根樹枝,道:“其實這些,上師早在那刻畫之時便已是有說。”
赤杳坦然道:“我不及師兄。”
她看了一眼那根如玉潔白的樹枝,能感受上面有一股莫名偉力,既是令人親近,又是讓她畏懼,不由羨慕道:“這是上師贈你的吧?”
白都笑道:“上師亦有東西給你留下。”
赤杳心有所感,轉頭看去,有一個香爐擺在那裡,只是一見,便覺得是自己之物,於是欣喜無比的上前捧起,道:“多謝師兄了。”
白都笑道:“這本該是師妹你之物。”他略作沉吟,道:“師妹下來要去何處?”
赤杳道:“尋個無人地界修行,上師所指點的,有許多不曾明白,師兄有何見教?”
白都嘆道:“師妹怕輕鬆不得,你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赤杳茫然道:“什麼?”
白都正容道:“當初在上師門下聽道的,大約有百餘人得了造化,化得這副身軀,吐納靈機,運化神通,但出手之威也是更勝從前,要不細心維護,恐怕這棲息之地就將不存了。”他把手中樹枝晃了晃,又一指那香爐,“你我既拿此物,便該承擔此責。”
張衍把這些都是看在眼裡,他化身所傳下的,乃是最爲淺顯的道法,只是天地初生,靈機充沛,此輩又天生具有神通,故而一經點撥,就有所悟。
在此同時,他也是發現了一個可以用來對敵的手段,只要把這個天地留駐在神意之中,再佈置下許多祖師傳下的禁陣,與敵交手時,可與瞬息間觀照出來,將自身或者對手困入進去。
尋常界天,真陽修士一念就可興滅,不過這一處卻是不同,由於傾注入許多意念,熟悉每一分變化,與他氣機相連,要是再加上祖師所傳之禁,一旦入到現世,便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打塌的。
如此做有如提前用功,築就出一個囚籠,但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這裡要用去的元氣的確是頗爲不小,而且平日還需設法將之維繫住,這等若無時無刻不在揹着一個沉重負擔。
可這麼做卻是值得的,他雖元氣渾厚,可現下卻不能全數使喚出來,那就等於浪費了一部分,現下卻是可以利用起來,而且他能感覺到,這也是修持辦法,隨着自身道法精深,此舉相信就會越來越是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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