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見天魔退去,也是與旦易三人一同回至鬥勝天舟之上。
域外天魔雖是一個大麻煩,可不管如何說,此回事情終未朝那最糟糕的方向行去,人道這邊也是爭取到了足夠時間用以積蓄力量。
到了舟殿之內,四人各是坐下,旦易感嘆言:“以往人道全盛之時,便是妖邪天魔俱在,也可一齊鎮壓了,而今終究是我等實力稍顯薄弱了。”
乙道人這時想到一事,言道:“呂霖等道友雖經大劫,可難保沒有後手,若是佈置得當,或還可以還生回來,若得那般,我輩還可多幾分助力。”
傅青名尋思了片刻,搖頭道:“此事有些礙難,那幾位道友當是有後手的,只我等不知此中到底是如何安排的,卻也難以伸手幫襯。”
真陽修士雖是身具偉力,可世上也不是無有威脅到他們的物事,似如同輩意見不合,互起爭鬥,又如那有情道無情道之爭,故是以往在布須天時,一些大能哪怕自身安然無事,也會提前安排好還生之路,爲得就是以備萬一。
所以呂霖等人有極大可能是會安排好後路的,當然,這前提是人道未曾覆亡,而如今妖魔已退,那當是無礙了。
只是道神是否還生回來,這也很是難言。雖多數真陽修士在做此事前都會有一番深研,以確保無礙,可最後真正能得以成功的,古往今來卻也不多。
這裡一是需要有信得過的護法之人,似傅青名也是拜託了張衍護法,方得以保得不失,可涉及修士生死大關,通常並不會告訴旁人。
還有一個,你便是成了道神,也需有所借托,這便是一個軟肋,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你若護持的好,那可以長存下去,可一旦泄露根本爲何,又被人壞去,那麼任你有再大本事也要消散,事實過往那些道神,一個也沒有能夠延續至今的。
旦易也不看好,道:“傅道友還生,耗費近乎百萬年,那幾位道友便要作法回來,也不知要用去多少載了,我輩不能於此有所指望,唯有早些找尋到剋制那些外道的手段。”
張衍建言道:“這裡不外道寶神通,祭煉道寶需用寶材,這唯有入主布須天后纔可採攝,但那神通秘術,倒可先作推演。”
三人聽到此言,都是思索起來。
好一會兒,旦易才道:“此事並無法急在一時,且要興復人道,還需奪來周還元玉,虛空元海而今既有妖邪,又有魔物,已不是安寧之地,待布須天中陣法被化去,諸位該當把門人弟子都遷入進來。”
張衍和傅青名都是欣然點首,這也正是他們下來準備做得事情之一。
乙道人並未收得弟子,身邊至多隻有一些僕奴,可因那日後元玉之爭無法親身下場,故他也是在考慮收納弟子。
三名魔主在與人道元尊定約之後,便就來到了虛空元海深處,在此尋到一處惡界,並以此爲基,開闢出一處天域。
並非他們不能憑空塑造天地,不過那樣卻非是經由自然演化而來,如今他們雖是神通偉力不小,可道法修爲卻是不足,要是依託於此,短時還好,長久必有所缺漏,那也很可能被人道元尊利用滲透。
待此界初定之後,遲堯伸指一點,便有一絲本元精氣運出,霎時化作一滴玄血,自指尖滴落下來,轟然砸落在下方地表面上,霎時化聚爲一個幽深大池,渾黯昏沉,吞盡星光。
恆景則是一揮袖,便有一截手指斷落下來,在這大池之畔化作一座大碑,上面有無數古怪篆紋。
嫮素則是起纖手一拿法訣,催動法力,身外頓有海潮般的莫名之物涌動,並漸漸將此方界域化滲透填滿,並化合一同,自此之後,此間不會任何靈機誕生,只會持續不斷將散失在現世內的莫名之物匯聚過來。
三人做完這些之後,便就起意洞開天地關門,少頃,就有無邊無際的魔物朝裡涌入進來。
魔潮雖是消退,可兩界壁障已是打開,每時每刻都有無數域外天魔外衝入這現世。但無有魔主帶領,其等要想越過天地關門也無有那麼容易,只要用以寄託的莫名之物一消,自也無法存生,很快就會消弭不見。
故是他們三人認爲,尋常魔物不經蛻變,也難在虛空元海往來自如,而他們日後要爭奪布須天,也不可能事事親爲,索性召得一些過來,起大法力將之改換一番,好爲自己所用。
那些魔物本來是無形無質,瞬生即死,可待投入那幽池之後,卻是被定住了生機,由一滴精血孕育,生出骨骼筋膜,臟腑血肉,此輩凡是身軀一經生成,就好若得了呼應,一個個自池水中爬了出來,跌跌撞撞朝着那大碑行去,到了近處,便坐了下來凝神觀看。
隨着觀法之人越來越多,這大碑之上漸漸有幽光泛出。
碑中所載,乃是天魔一道入世修行之法。只是三人駐世之軀乃是參鑑張衍而來,他們自身雖是知曉該如何變化,可卻無法述道以傳,故是恆景斬下一指化作此碑,此因是他身軀一部,故是內中自然包含了種種玄妙變化,那些新生魔類若能參悟通透,自能修成神通大法。
恆景道:“此中若得有靈性之輩,則可收歸我等門下。”
嫮素站在那裡一邊不言,只用幽眸凝望着碑下那些生靈。
許久之後,有一個生靈渾身一震,從眼耳口鼻之中冒出滾滾黑煙,而後渾身血肉焦枯,哀嚎着躺倒在地,再化一道黑煙飄起,直至不見,而隨其倒下,場中越來越多的生靈也是一個個步上後塵,這是因爲無法從碑上悟出修持道法,故是耗盡氣機而亡。
恆景見那些生靈一個個血肉枯乾,倒伏當場,可卻無有一個成功入道,神色也是漸漸有些不好看了。
便就這時,忽然一個生靈身上綻放幽光,頭顱上有眉發生出,眼眸也是變得清明起來,只是一動念,就有化得一件道衣罩身,隨後把發一系,取一簪插得其上,便就行雲飄渡,來至三人之前,伏拜下來,道:“拜見三位魔主。”
恆景看他幾眼,頜首道:“你便是我門下第一名弟子了,今賜你名挐首,日後凡得參道,可列於座前。”
挐首再是一個叩拜,就束手立在了一旁。
遲堯這時卻是搖頭一嘆。
恆景詫異道:“遲堯魔主何故嘆息?”
遲堯道:“我是嘆赤周魔主乃是第一個入世魔主,對道法之領悟遠在我三人之上,若能得他傳法,或許今朝便就無有任何礙難了。”
嫮素道:“赤周魔主雖與我未必同心,可三人要是誠意去請,這位看在同源份上,也未必不會答應。”
遲堯語氣更爲惋惜,道:“是如此,可正也是因爲這般,我卻更不能做得此事。”
恆景問道:“這是爲何?”
他伸手指了指下方方,道:“此輩是由我三人精氣孕生而成,故不論入道與否,皆可算作我門人弟子,赤周魔主道法勝我太多,他若到此,則我必尊他,那日後所立教門,卻難爲我輩所用了。”
恆景一想,道:“還是遲堯魔主顧慮長遠,這事的確不能讓赤周魔主插手,不然長久之後,我等就只能奉從於他了。”
嫮素道:“左右不用爭這一時,待把築牢根基,再將那道法推演完全,再與現世那些修道士相爭不遲。”
張衍與旦易三人把諸事議畢,便就告辭出來,此時他心底生出一絲感應,就往某一處看去,有魔主這一層身份,凡有莫名之物所在之地,皆能望見,而遲堯三人又未曾刻意對他遮瞞,故是把三人所謂都是看得清清楚,也是明白了此輩用意。
他目光微閃,此輩現下所爲,應是爲了未來與人道相爭,不過明顯是因方纔入駐現世,那道法不得完全,故是想把根基扎穩後,再作行事。
站在天魔立場上,此般做法是無疑是極對的,可他乃是人道修士,此刻既然見得,卻不能容許此輩如此順利進行下去。但是直接干涉卻也不妥,心念一轉,只是一擡手,頓有一枚玄色玉簡浮現在虛空之內,隨後一揮袖,就將之擲入三魔所在界域之中。
這裡所載,稱得上是上乘道法,並且與天魔極是契合,可到得真陽這一層次中,要想再進窺上境,卻要走出自己道途來,譬如妖魔那根本上乘經就是如此。遲堯等人見得此簡後要是放棄自身之路,轉而深研此道,短時內或許可以得了些好處,但長久來看,卻是得不償失的,甚至有可能會斷絕大道之門。
其等會如何選擇,他暫時無法左右,故丟下這玉簡後,便不再準備多管了,可這時一眼撇過,卻發現遲堯等大魔固然安於一地,可外間還有無數魔物徘徊,甚至有不少虛空生靈已被污穢,要是一旦破入某處界天之內,對那裡生靈來說卻是一個莫大災難,這卻要想一個辦法解決。
他思索了一下,心裡頓時有了一個計較,暗忖道:“或該回得山海界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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