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與旦易三人於天外祭煉法寶,一晃十載過去,此刻那寄託之寶的雛形已是漸漸顯露出來,但見一團晶瑩玉華顯於虛空之中,有細碎芒光向外離散,可卻同時又向內聚攏,每時每刻都有四人偉力自上流轉而過。
這第一步其實最是艱難,因爲這寶胎一旦承託不住四人法力,那麼一切又要重來,而一次不成,後續便能成就,初落機緣已失,其能便會大打折扣,好在此一步順利渡去,此寶物成功駐定於現世之內。
再有半載之後,四人見此寶並無有一點退落之象,說明一切皆已上得正道,已無需時時照看,於是四人便各化一具分身留在此地繼續施爲,正身則是準備返回修持之地。
可就在此時,四人心中卻俱是浮現出一股異兆,感覺天機有變,便各試着推算未來,只覺那落處混沌,晦澀難明,可隨着時間推移,卻漸漸又是清晰起來。
張衍爲四人之中法力最爲宏大,他感覺事機不簡單,不惜耗費元氣往裡深究,卻發現虛空深處似有一處界域遁現出來,只是其被一層偉力所阻擋,一時無法往裡繼續深入,同時又覺,此中真情,恐怕不久之後就徹底顯露出來。
旦易道:“道友可是見得什麼?“”
張衍略一思忖,言道:“這等感應,倒是與呂霖道友所言撤去那方界空略有些相似。”
旦易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一凜,急忙再是推算,好一會兒,他雙眉深深凝起。
乙道人關切問道:“道友可是知曉些什麼?”
旦易搖了搖頭,聲音略沉,道:“此刻尚不能確認,我等在此等待片刻,若真是那般,稍候當見得分曉。”
此刻虛空元海某處,渾冥之中,似有一物本是團縮一處,可忽然之間,一點奪目光華綻出,隨之一處天地便便就綻發出來。
在這虛宇之上,各是端坐着三名道人,在其氣機轉動之下,部宿張列,萬界布陳,彷彿本是退隱遁去的界空又一次在虛空元海內透顯出來,而那每一界中,卻又有着無數生靈。
正中一名道人手拿拂塵,散袖大袍,衣如雲聚,神氣飄渺高遠,坐於一朵青蓮之上,頭頂上空,有瀝瀝氣珠滾動滴落,自演生化消長之妙。
左側那道人則是銀袍雲履,足踏雙龍,高冠背劍,負手而立,冷肅威嚴,各背後懸有黑白二氣,似演交徵殺伐之音。
右手邊那道人,座下乘有一頭金鯨,長鬚披髮,衣衫寬鬆,袒露左臂之上,盤有一頭獨角怪蛇,其眉心一道豎痕,隨那光華開闔,似定晝夜之轉。
三人都是氣機收斂,靈光晦澀,不見外顯,儘管貌相不一,可也有相似之處,每一個人神情之中俱都是透着一股冷漠淡然。
中間那道人望着虛空元海,言道:“紀曆轉變,封絕已破,我等終是回得現世之中了,蕭道尊,此是哪一紀曆?”
左側那道人掐指拿決,稍稍一算,道:“今乃乾興之歷,按照過往說法,此當是人道最後一歷。“
中間那道人又言:“何人主宰天地?”
那道人回道:“有情道衆。”
右邊那披髮道人忽然言道:“有人在算我根腳,此人法力深湛,甚難蔽絕。”
中間那道人冷然言道:“不必理會,既我重得入世,難再遮掩,由得他去,我當一觀如今局面,若是有情道衆勢大,我等可先退一步,若是勢弱,則可興發道法,揚清祛濁,還得那天地正序。”
那蕭姓道人再是一算,忽然眸光閃動,道:“兩位道友,如今主宰天地的有情道衆只得四人,其等皆是在布須天中開闢了大天,只我俱是不識,當是那後來成道之人。”
中間那道人一思,言道:“紀曆輪轉,則必生劫數,想這些是災劫之後殘存下來的修道人,也不知其等繼傳了多少過往道法。”
披髮道人言:“不想布須天中衰落至此,我等於此現世,正是時候。“
中間那道人一揮拂塵,道:“然,正該是我梳理天機之時。”
與此同時,隨着此三人氣機逐漸顯露出來,張衍等人這裡,感應也是愈發強烈,他們能夠感覺到,此刻出現的人物,當是與他們功行相近的同輩。
乙道人十分詫異,有些不可思議道:“這又哪一處的道友?”
傅青名皺眉道:“倒像是我人修同道,只是那氣機……”他感得此些人與他們截然不同,俱是透着一股冷酷淡漠、大道無情的意味。
旦易沉聲言道:“自天地生成以來,過往每一名真陽大德都是有名有姓,絕不可能憑空生出,只要有其氣機在,就不難探究到其來歷。”
他伸手一拿,以往人道修士留下的錄事簡冊已被找來入手,待看過之後,不由嘆得一聲,道:“未想當年有情道與無情道之爭,卻是要延續至今,”說着,將此一化,分別送去了各人手中,諸位道友請觀。”
張衍接了玉簡過來,看過之後,方知對方來由。
那氣機來自三人,其分別爲喚名鄧章、殷平、蕭穆,其等皆是於乾元天曆時成道、本也各是一方大能,只是有一樁不同,此輩修得乃是無情道法。
第一天曆,也即是乾元之時,恰是有情無情兩道爭鬥最爲激烈的一段時期,於是在第一紀之末,兩方展開了一場慘烈爭鬥,幾乎使得諸天盡毀,萬界俱滅,此戰結果,導致大部分大能修士都是身隕,如今虛空之中的殘氣,絕大多數都是那一戰留下的。
此一劫之後,便是第二紀曆,也就是乾啓天曆,直至此那之後傾天大變到來,而如今,卻已是第三紀曆了。
鄧章等三人雖是人身入道,可無情道衆並不認爲自己乃是人道元尊。
這是因爲無情道衆從不在乎你是人是妖,是魔是怪,一切所爲,只從己利出發,哪怕你是域外天魔,只要不去幹涉天機轉運,不妨礙他們修持,那麼他們都是一體同視,哪怕世上無有生靈,也無有任何關係,可若你不遵此道,那非要將你斬盡殺絕不可。
當年最後一戰時,卻是有情道衆佔據了勝勢,只是三人早就有所準備,塑造了一方極虛之地,準備一見不對就退入其中,後來果然戰局不利,其等斬斷自身因果,遁入其中,若再不出現,那麼現世之人,除了過往與之有過他們過交集同輩,當都不會知曉其等了,甚至世上關於他們一切記述都會不存。
可如今這一入世,因果再生,那玉簡之上自會顯出關於他們的記載來。
傅青名神情凝重,道:“我人道享三乾之治,如今已是最後一歷,看來這一紀曆中,過往人道所涉因果,都將在此做一個了斷了。”
乙道人皺眉言道:“我記得當年一十二元尊之中,有兩位修得便是無情道法,其等也就是難以打交道一些,遠未到那生死相爭的境地,難道不可說和,非要與之打生打死不成?”
旦易沉聲道:“此是不同的,我輩所見得的無情道衆,乃是戰敗之後,知曉已無法與有情道衆相抗,故潛忍隱伏,不作外求,這三人成就於第一紀曆,最是難惹不過,絕無可能與我和睦。”
早前修煉無情道法的修士,最是激進不過,認爲一切主動觸動天機之輩都該滅殺,如此天機變化俱在料算之中,有緣得緣,無緣無爲,也就不會劫數降下了。
只是經過那一場慘烈爭鬥後,就是存身下來無情道修士也是認清楚了現實,沒有選擇再死扛到底。
畢竟他們所爲,是從自身之利出發,既然無法從正面阻礙有情道衆,那就只能採取妥協之策,可就算如此,也並不算全然安穩,之後人道爭端,幾乎都是由兩方意見不合而引動。
乙道人皺眉道:“難道半分可能也無有麼?
他倒不是怯戰,如今布須天方纔平復,眼見人道即將復振,妖魔邪怪也只能做一些小動作,可若與三人鬥了起來,卻是極可能將這好不容易支撐起來的局面打破。
旦易搖頭道:“若我勢大,其等或還能暫忍一時,可如今不同,我等與之相差不大,說不定此輩轉頭就會尋上門來。”
傅青名錶示同意,方纔他看那過往載錄,這三人處事最爲激烈極端,所以他判斷下來,根本不去用想什麼與之和好,其等絕無可能跟你一路。
至於旦易說彼此相差不大,這話也對,雖然他們在人數上多得對方一人,可道寶還未能祭煉純熟,對方是當年主動封禁自身的,那其身上卻是一定有趁手道寶的。
雖他也不懼,可心中也有隱憂,人道不是沒有外敵,這時候要是動起了手,只會是便宜那些妖魔邪怪。
張衍目中神光微閃,慨然言道:“我輩佔據布須天,主宰此方天地,那天機轉動之下,自會有劫數擾我,不管是那妖魔邪怪,亦或是無情道衆,都是我等必得面對的,這一戰若不可避免,那也無甚畏懼,大可由我輩來斬滅無情,了結那先賢未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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