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思忖下來,不管往後如何,眼前既然有了明確線索,那就要設法摘去這個變數。
只是布須天可謂界空無數,縱然辨明瞭其中大致去向,一時之間也無法準確推斷出其真正所在之地,除非他反覆推算,窮究到底。
可越是深究,越可能使得更多東西跑出來,有些或許是與此根本無關的,說不定也會因此一同浮至面上。他並不怕這些麻煩,但這裡也需要加以控制,不能令其一下冒了出來太多。
現在較爲妥當的方法,就是派遣門人弟子去往可能供奉這位存在的界天,再循此找去,當就能找到其所在。
而且低輩弟子由於道行不高,通常只要不去做無關之事,那也觸動不了更高層次的東西。
他轉念至此,把袖一揮,一道靈光就往昆始洲陸飛落下來。
白芒山水府之中,劉雁依此刻正在查看下面報了上來的呈書。
自上回得了張衍手詔之後,她毫不猶豫下手整肅昭幽天池與白芒山水府。
好在玄元一脈弟子自不必去祭拜什麼神怪,要祭拜也是祭拜自家祖師,畢竟祖師可比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厲害許多了,故是此事異常順利。
她將呈書看罷,擺放到了一邊,默默打坐了修持了一會兒,就在這時,卻有靈光在水池之中映現出來,慢慢凝聚成爲一枚貝葉形狀。
“是恩師傳書。”
她心下一動,伸手拿了過來,眸中有靈光閃滅了一下,就把此中所有內容映到了意念之中。
沉吟片刻之後,指尖拂過水池,飛濺水珠落下,如琴箏撥絃,發出叮咚清越之聲,遠遠傳了出去。
不一會兒,在水府之中修行的七名門人俱是到來座前,並躬身行禮,口中道:“拜見府主。”
劉雁依道:“而今有一位大能藏身於布須天深處,其謀或不利於我,故恩師傳法旨下來,命我派遣弟子去往各處未明界天,設法找出此人線索。”
有一門人問道:“不知府主要用多少弟子?修爲可有定限?”
劉雁依道:“只需低輩弟子便可,數目越多越好。”
那門人與旁側幾人相互看了看,神情輕鬆了幾分。
他們本還以爲這等事要派遣自己弟子出去,因爲此事前路難明,若是有個閃失,他們也是心疼,可若只是召聚尋常弟子,這就容易許多了。
不提白芒山水府,而今昭幽天池弟子衆多,以往侷限修道人的除了上乘功法就是修道外物了,現在山海界諸物豐沛,而玄元門下功行自是不缺的,沒了這等限制,哪怕一口氣派遣出萬多人都是可以。
七人退下去後,就各自分頭行事。
一日之後,山海界昭幽天池忽然磬鐘大鳴,凡在府中修持的弟子,聞聽之後,俱是陸續趕至天池法壇之下。
法壇前方留有大一片空地,平時可容數萬人聽道,其中更有千餘石臺矗立,唯有功行高深或輩位在上方可端坐。
這時一名身着月白道袍,舉止瀟灑恣意,卓爾不羣的道人走到了場中,徑直在前方一座石臺之上坐了下來,隨後從袖中拿出了一隻酒壺,時不時仰脖一飲。
此人名喚越神廬,乃是羽人出身,原本是景遊收養的弟子。
早在三百年前,景遊自覺壽數將近,就將之收在了門下,準備在自己轉生之後代替自己繼續做張衍隨侍。
只是後來他被張衍得賜永壽,自不必再如此做。不過他也沒虧待越神廬,送得其下來在昭幽天池之中修道,且身份班次俱是等同於昭幽門下三代弟子。
越神廬目光一瞥,卻見得一名身着儒衫年輕男子過來,他拍了拍座下,道:“吳兄弟,何不來此一坐?”
那年輕男子步子一頓,道:“這……石臺乃是尊長所坐,我若上去,似不合適。”
越神廬豪氣言道:“只一個石臺,何須計較這些多?何況是爲兄讓你上來的,便有事,也是爲兄擔着。”
那年輕男子遲疑一下,還是走了上來,在旁側榻上坐了下來。
越神廬看了他幾眼,道:“上次與吳兄弟一會,卻是在十載之前了,可看去你修爲並無絲毫進展。”
吳尚秋搖了搖頭,道:“我如今只想着逍遙渡日了。”
他而今將近三旬,十年前入了煉氣之境,可此刻仍是在一重境中打轉,且始終沒有絲毫進展,在外物功法都是不缺的情形下,這隻能是資質所限了。
他自覺也沒了指望,故是索性寄情于山水,享受人間風光了。
越神廬嘿了一聲,倒也沒有看不起的意思,畢竟每個人選擇不同,只要自己覺得走對便可了,管他人如何想?他享他的長壽,我自我的逍遙,各不相干。
吳尚秋看了看法壇之上,道:“也不知今日喚我來做何事?”
越神廬一口氣將酒壺喝光,站起身來,一拍他肩膀,道:“換個地方說話。”
吳尚秋稍有猶疑,還是點了下頭。
越神廬身上玄光一放,就帶着兩人飛縱上天,並在水府之巔停了下來。
吳尚秋道:“道兄可是知曉些什麼?“
越神廬道:“此回之事乃是道祖吩咐下來的,要我玄元門下弟子各自去往未明界天探詢,爲兄覺得,吳兄弟你不妨前去一試。”
吳尚秋苦笑道:“我一個無用之人,又能如何?”
越神廬搖頭道:“此事不在於修爲,哪怕煉氣境亦可爲之,但是好處卻有不少。”
吳尚秋嘆道:“小弟此刻已是絕了念想,只想好好享這人間之福。”
越神廬笑道:“縱要享福,可也要有壽數纔好,吳兄弟不過是煉氣之境,就算在這山海界靈機豐沛之地,壽也不過兩百,你又能享得多少逍遙?依爲兄之間,你還不如去往那些界天之中,只要事成,回來賜些丹藥,增壽一二百歲,也不是什麼難事,說不得還能助你築煉玄光,那享個四五百載之福,也未必不能。”
吳尚秋聽這麼一動,不覺有些心動,畢竟他只是看不到希望,故是麻痹自己,不願去多想,他能開脈破關,多少是有幾分道心的,而且若是能活得壽長一些,誰又不願意呢?
他有些不確定道:“果真可以麼?”
越神廬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肩膀,道:“吳兄弟放心就是,你以爲門中喚得這許多弟子來是爲什麼?今回與你同行的,至少也有數千之衆,若是太過兇險,又豈會做得此事?莫非不要這些弟子性命了?再說我等祖師乃是太上道祖,就算有所失,有祖師在上,也不用怕吃虧。”
吳尚秋一想,覺得有理,不管是宗門還是昭幽天池,做事都自有章法,不會任意讓弟子去送死,既然這樣,那還不如試上一試。他點頭道:“好,我聽道兄的!”
數日之後,所有願意前往未明界天的弟子名冊都是送到了劉雁依手中,她翻看了下來,見其數一共三千七百二十七人,不過除了寥寥幾名功行深厚之人外,大多數是無有什麼成就之望的弟子。
這也是自然的,此次表面上的酬償乃是增壽還有晉功之用的秘藥丹丸,對於本就修行有望之人,自然不會太過在乎這些東西。不過每個人都是同門親友,自身不要,不代表親友不需要,所以還是有幾名俊才願意加入其中。
她看過之後,便把名冊一合,對着站在階下的一名白髮長老言道:“就安排這些弟子前往,全長老,此事就由你來安排。”
全長老一個躬身,表示明白,他退出去後,就將這三千餘弟子都是喚到了一處,並道:“你等此去探訪未明,任何情形都需及時報於門中知曉,若那界中有祭神之舉,則尤其要注意,若是立得大功,門中可將此一界天地封敕下來,宣詔立碑,爲你永鎮之地。”
衆弟子本來甚是平靜,可當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一個個露出激動興奮之色,敕封一界,這是何等好處?自己等若就是此間宰主了,哪怕這處天地這沒有什麼靈機,也可以用來安排親人族衆,世代富貴享之不盡。
吳長秋此刻亦在衆人之中,他同樣激動不已,同時也是聽出來了,門中對此事的確異常重視,不然不會連這等好處都是拿了出來。
全長老把衆人神情收在眼底,也是頗爲滿意,他示意一下,就有兩名弟子擡上來一隻半人高下玉匣,擺至臺前後,便命人將上面紅帛掀去,打了開來,卻是露出來一枚枚晶玉珠子。他一拂袖,隨罡風一卷,這些珠子便化作靈光飛散下來,準確無比地落至每一人面前。
吳長秋看了看四周,見很多同門都是拿起打量,也是好奇拿至面前,頓感一股清氣融入了自身意識之中,瞬間便明瞭該如何運使此物。
全長老這時道:“此是一枚遁界珠,兼具兩界儀晷與通天晷之用,你等可攜在身旁,”說到這裡,他聲音鄭重了許多,“你等破入未明界天之後,絕不可讓此物離身,否則布須天深廣,若不得此物,祖師也未必可以找到你等,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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