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深處,白微、鄧章二人把女道人一行人的覆滅過程都是看在眼裡。
鄧章冷聲道:“此輩終究不能成事,枉費我等給其等添了不少助力。”
白微笑道:“便是不成,也是引得人道之間自相殘殺,我等也無折損。”
鄧章面無表情,他雖也是人身修士出身,可自走上無情道後,就不再也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了。
白微這時一嘆,道:“對比那張道人、旦易、傅青名等輩,我等現在只能做這些小動作了,順便等待天時變動了。”
他認爲現在人道氣數太盛,在這一紀曆之中,幾乎難以取勝,就算他們二人直接下場,那也只會把自己搭了進去。那還不如趁着這天機變亂之際,挑動人道自家爭鬥,在下一紀曆到來之前儘量削弱人道實力。
他此次最怕這等小動作會惹來張衍出手,故是先前一直小心翼翼,至多隻是利用法力蔽去伯白、伯玄二人感應。
他暗自琢磨了一下,這一次張衍、傅青名等人未曾出手,顯然這尚未達到其等容忍底線,那麼下一次行事時只要不曾越了過去,想來當也無事。
天嶽之上,蔡長老匆匆出了藏身之地,藉助陣門很快來至幾日前與倪天平別過所在,他擡目往那一處高臺看去,卻見倪天平仍是站在那裡,只是身上似無任何氣機,不由心中一驚。
他到了近前,躬身一拜,小聲道了一句,“掌門真人?”
只是等了片刻,倪天平卻無任何迴應,,他神情微變,上前幾步,加重語聲,試着再道:“掌門真人?”
見倪天平仍是一動不動站在那裡,他心頭直往下沉,像是做了什麼決定,道一聲“冒犯”,上前幾步,搭上倪天平後背,然而未曾想到的是,只是輕輕一碰,其身軀就好似塵末泡影一般散開了。
蔡長老大驚,倒退了兩步,就在這時,卻有聲音在耳畔響起道:“蔡長老。”
蔡長老回頭一看,見倪天平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正含笑看着他。他怔了一怔,隨即激動起來,“掌門真人?方纔那是……”
倪天平道:“你方纔所見,不過是我往日舊身。”
蔡長老一聽之下,先是愣住,隨即反應過來,面上滿是驚喜之色,顫聲道:“掌門去得舊身,那莫不是說……”
倪天平頜首點頭道:“凡身一去,根果既得,此回還要多謝那一位餘寰道友,不然我若想入此境中,卻還需數百載參修。”
蔡長老得了明確回言,卻是喜不自禁,躬身一拜,道:“恭賀掌門功成上法。”
自家掌門這一成就凡蛻,平都教終是有了力可擎天之人,大派之稱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尤其是本來教中有新舊兩派之爭,現在掌門有此修爲,那不用與守舊派繼續糾纏了,任誰在絕對實力和大義名分面前都無力反抗,宗門終是不必在老路上再走下去了。
雖說那位葛長老天資其實也是極高,說不定未來也能有此般成就,可是要等到那時候,還不知要多久,而在這段空餘時間內,倪天平早是把宗門上下理順了,其人想要翻盤那是絕無可能了。
他這時想了一想,道:“掌門功成,是不是要知會各大門派掌門一聲?”
倪天平一擺手,道:“暫不必做此事,我出來已久,該是回去了。”
蔡長老頓時明白,掌門此回不想借助各派威勢,要直接以己身之力解決教內之事,正色道:“是,屬下這就回去召集門下弟子。”
倪天平搖頭道:“此番我會單獨回返,蔡長老還是帶着門下弟子留在此地,鬥法盛會尚未結束,我平都教弟子難得有機會與諸派弟子比鬥一場,我等何必奪了他們的機會。”
天嶽之上雖是經歷了這一番衝擊,可實際上真正死於這場攻襲之中的卻是一個也沒有,所以各派上層並沒有因爲此事而終止鬥法,今番比鬥仍是會繼續下去。
蔡長老俯身一禮,正容道:“是,屬下定會照拂好門下弟子。”
倪天平點點頭,便留了一具化影分身在此,自己則是心意一轉,已然遁去無蹤。
宇文洪陽與薛定緣二人在與何仙隱三人解決了方羅等人之後,因爲不確定是否還有外敵來犯,所以又是回到了半界之中駐守。
六人一直在此駐守一二日之後,忽然發現兩股沉悶聲響在心神之中響起,卻是伯白、伯玄兩位神君再度與他們神意牽連上了。
這兩位一現身,無疑說明此次大敵已退。
孟至德起神意問了幾句,這兩位卻言,之前無端沉睡了過去,也不知是如何一回事,料必是有真陽大能在背後做手腳。
不過這一點不用擔心,有張衍這一位太上道祖在上,若當真有山海界各派無法應付的大能出現,一定也不會坐視,或許事情也根本到不了這般地步。
既然兩位神君在上,那麼已不必在此保留太多人手,故是六人商量下來,決定每人在此輪守三百載,若將來還有人斬卻過去未來之身,那亦當需來此駐守,並以此永爲定例。
不過此事雖是過去,但餘波卻遠未平息。
此次參與鬥法盛會的,不但有山海界各派,也有天外修士,這一場鬥戰碰撞如此激烈,又涉及不少上境修士,那自然是遮掩不住的,且山海界各派也無意隱瞞,故而無有多久,諸天萬界俱是陸續知曉了此事。
餘寰諸天的修士在得知此事後,卻是格外吃驚。
在他們看來,儘管山海界有一位真陽元尊坐鎮,可界中並無任何一名渡覺修士,所以給其等感覺,便是若無這位元尊,山海界並無法與他們任何一天相抗衡。
然而這一次山海界修士表現出來的戰力,卻是大大出人意料,由不得他們不正視。
要知此次侵襲之人,除了六名渡覺修士,還有十餘名凡蛻修士,這已是一股極其強橫的力量了。
可以說,餘寰十九大天,真正能夠抵抗這等勢力侵襲的,也沒有幾家,本來這次侵犯山海,若是那位元尊不曾出手,那麼當是毫無懸念,結果這主動進犯一方卻是全數覆滅,竟連一人也未能逃了出來;而與之相對應的,山海界之中據說無有一人因此番鬥戰受得損傷,兩者一比,可謂高下立判。
青華天,青碧宮正殿之內,彭長老坐於上首,下位坐着關隆兆、鳳覽二人。
彭長老沉思道:“這次襲擊山海界之人多是我餘寰修士,我青碧宮當遣使前往,對山海同道告歉一聲。”
餘寰各天雖是互不統屬,青碧宮也只要你界內行那善功之法就不來管你,可名義上諸天仍是以青碧宮爲首,故此次之事雖與他們無關,可既然所有入掠之人都是餘寰修士,那總要打一聲招呼的,這般兩家臉面上也過得去。
鳳覽道:“稍候不妨由我親自往山海界走一回。”
彭長老點點頭,看向關隆兆,道:“關長老可曾查證此輩身份?”
關隆兆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碟,道:“此輩身份名姓,背景來歷,俱在其中。”
彭長老接來看過,不覺皺眉,此輩竟是來自於不同界天,乃至不同門派,甚至還有幾人是邪派中人,從過往行跡來看,彼此之間根本無有任何交情,此次居然能夠一同聯手對敵,着實讓人費解。
不過聯想到此輩敢於去攻襲一個有真陽元尊坐鎮的地界,細思下來,這背後也一定是有元尊支持的,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也只有真陽元尊之力,才能將這麼多不同派別之人聚到一處。
他想了一想,收好玉碟,道:“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關隆兆神情嚴肅道:“近日又有兩名弟子宣稱見得未來變化,其中一人說能見至千年之後,而另一人與前番看押起來的散修相同,言稱是某位上境修士轉世,隨着天機變亂,我疑此等人物會越來越多。”
鳳覽嘿了一聲,道:“這還只是我等發現,不知還有多少人明明見到了許多,卻對此秘而不宣。”
彭長老哼了一聲,沉聲道:“傳命下去,着各界駐守盯牢各天天主,若有異動,需及時上稟。”
此次進襲山海之人,是否受得天機之擾尚待確認,可若連渡覺修士都會如此,那難說餘寰諸天之內是否有天主受得蠱惑。一界天主若是出得什麼變故,那麼界天之內的善功之法就可能會受得極大影響,這是他們絕不能容許的。
張衍坐於清寰宮中,山海界中前後情形,諸天萬界各派人心變化,乃至後來白微、鄧章等人一言一動,這所有一切,都是一無遺漏顯於他感應之中。
這回他放任這兩人行事,並不插手干預,就是要藉此輩之手攪動因果。
由於如今諸天各派都在昆始洲陸之上立足,並且與本宗往來頻繁,此間可以說已被納入了諸天萬界之中,所以引動玄石之因果已不再單單侷限於此了,
當然,現世終究只是現世,不過是寄駐於布須天之上的,故而玄石若現,最後仍只會出現在昆始洲陸,而不會落在別處。
他暗自推算了一下,玄石已是隱隱有入世之兆,但距離真正現世,當還需一段時日。
不過現世之內諸般變化,對他而言終究只是小事。
他一擡頭,目光望去虛空深處,隨着一直以來的不停推算,他此刻已是隱隱約約捕捉到那股攪動諸天氣機源頭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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