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元沉着臉,心中將不快之意壓下,道:“此符令既已給了道友,那我這兩位後輩可否放了?”
張衍卻搖頭道:“尚不可。”
公孫勉臉色不太好看,扯了扯嘴角,道:“李道友,你這……究竟何意?”
他其實很想怒指着張衍的臉說一句“你莫非想反悔”?
可他卻怕說出這句話後反而弄巧成拙,惹得對方動怒,最後吃虧得只能是自己。
如今他手中已無底牌,只能指望對方不敢不把他這個太昊派弟子的身份放在心上了。
張衍似笑非笑地看了公孫勉一眼,道:“公孫道友但請放心,我既已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失言,只是我也知曉,這枚銅竹符令雖已入我手中,但還不算穩妥,若是你心中不忿,回頭你見了門中師兄弟,只消說一句牌符丟了,或者被人無故奪去,那在下豈不是白白落空?”
“這……”
公孫勉身軀輕輕一顫,他沒想到張衍對這寶芝大會的內情倒是清楚的很。
他原先倒的確打得這個主意,等張衍拿了銅符進來,自己再來個被人奪去的戲碼,縱然失了面子,但也可以以此爲藉口將張衍拿下,討回今日丟失的面子。
張衍盯着他,緩緩說道:“只有隨你前往門中,見了那寶會執事,由道友親口引薦,我才能安心。”
公孫遠心中一動,能如此知曉寶會內情的,絕不會是普通散修,看來自己先前推斷沒有錯,這寶丰觀中之人絕對是有些來頭的。
一時間,他倒有些覺得對方有些莫測高深起來了,第一次認真打量了一眼張衍,只是腦子裡努力回想了,卻始終想不起有這個人物,他疑聲道:“道友到底何人?”
張衍哈哈大笑,道:“公孫道友不必憂心,我李元霸既然參加此會,自會按着規矩禮數來。”
公孫勉沉默片刻,臉上泛出苦笑,他此刻也只能選擇相信對方了,無奈道:“既如此,那道友何時與我動身?”
張衍長身而起,笑道:“道友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公孫勉看着張衍大步走出門去,不一會兒,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他連忙注意傾聽。
只聽門口張衍與那陸天應說道:“師兄,小弟此間事了,你已可動身了。”
陸天應聲音傳了進來:“那師弟珍重了,這裡一切便交予你處置,我先去見祖師……”
接下來的話也聽不太清,卻突覺屋外金光大盛,連屋內也是一片光影飛騰,燈燭晃動,隨後一道金芒沖天而起,須臾便消逝不見。
公孫勉心中大駭,他是大派弟子,也是有幾分見識的,這遁光分明是飛遁法符,是將門下弟子從數萬裡之外乃至更遠處喚回山門的手法,能用此法者,至少也是真人修爲。
而且祖師兩字也不是隨便叫的,起碼也是一派之尊方纔當得起此稱。
他心中不免忐忑,這兩個人的來頭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莫非是……他突然念頭突然轉到了魔門六宗之上,神情不由一凜。
這寶丰觀中之人行事詭異,明明修爲不弱卻暗藏此處,這李元霸自己之前也從未聽說,這等韜晦的行事手段倒是像極了魔宗。
“難怪了!我太昊派的一氣芝向來不予那魔宗修士,是以他們要取此物,也只能如此暗中行事了。”
這事先前也出過不少,魔宗弟子爲了取這一氣芝與太昊派門中弟子暗中勾連。他也有所聽聞,是以他越想越有可能,心中不禁另起了心思,暗道:“此人來頭不小,我又何必與他鬧得不可開交?反到可以結交一番。”
他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
需知修行不易,公孫勉雖也是出身玄門世家,但族中早已沒落,如今只有寥寥幾人,若不是靠着與岳氏有些親眷關係,當初連凝結玄種的雲砂也未必能夠得來。
他如今雖是玄光境界,但再想往下走卻是難之又難,只凝丹所需的外藥就足以將他攔死在大道在外了。
可眼下這李元霸看樣子還需借重於自己,如若自己好生配合,說不定還能從中撈些好處。
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這事並非是一件壞事了,反而是一件好事。
待陸天應走後,張衍將岳氏姐妹用人袋收了,施施然走了進來。
他適才這番話是故意漏了一些讓公孫勉聽到,那陸天應飛遁而去時的動靜也未做掩飾,爲得就是震懾對方,此刻見此人神色間果然有了些微妙變化,心中一笑,知道自己這番動作沒有白費。
他重新入坐之後,命童兒將茶水奉上。陸天應已是徹底收起了適才大派弟子的矜持,主動示好道:“李道兄,那寶會執事中有位師兄中與我交好,後日正巧輪到他當值,不若我等後日前去,此事也可辦得穩妥一些。”
張衍不接他的話,只是笑了笑,道:“公孫道兄可是看上了我觀中那株龍炎香舌草?”
公孫勉臉上有些尷尬,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張衍卻一揮手,十分豪氣地說道:“有什麼不敢的,區區一株靈草,道兄喜歡,便拿去好了。”
公孫勉聽了此言,臉上頓時露出愕然之色,脫口道:“道兄此非戲言?”
他見張衍皺起了眉頭,似乎臉上不悅,連忙改口道:“是小道失言了,道兄如此人物,又怎麼會唬弄於我?”
他面上未見如何,心中已是狂喜不已。
張衍眼睛微眯,他先是用恫嚇脅迫的手段逼得公孫勉低頭,隨後隱隱展現出背後所隱藏實力,最後再示之以好。這連番手段下來,公孫勉已不復先前那種敵視態度,連他自己也未察覺到心態的轉變。
張衍原先並未想這件事能如此順利,若是此人不成,不外乎再找去找一個太昊派弟子,不過眼下看來,此人能屈能伸,倒是暫時沒這個必要了。
他哈哈一笑,道:“那道友這兩日便在我這寶丰觀中住下,後日我便隨你同去。”
公孫忙不迭的應承下來,他很知機,絕口不提岳氏姐弟之事。反而有這兩人在對方手中,雙方纔都可放心。
張衍回到自己廂房中,將陸天應的徒弟都喚來交待了一番,言及去外訪道,快則三年五載,遲則十數年便會迴轉,叫他們各人一切依舊,無需慌張。
陸天應原本就不怎麼管事,而張衍這些天又他在一處,因爲也有什麼人懷疑,而且剛纔那一陣金光閃動也不是無人察覺,都是暗想莫非觀主得了什麼仙緣了。
此時處理妥當後,張衍又閉目凝思了一會兒,想起張盤已經幾日未曾有消息過來,便取了一道符籙出來,運使靈機寫上幾字,手指一彈,便自往張盤處飛去。
隨後他端坐榻上,默運法訣,又熬煉起玄光來。
公孫勉老老實實在寶丰觀中住了兩日,到了第三日黎明時分,他便來請張衍。
兩人商議一番後,便各自縱雲而起,往太昊派分駐在此的一處山門飛去。
大約兩個時辰之後,兩人便到了此處。
太昊派雄踞東華洲東南位上,門下有四府三山,雖不及溟滄派這等龐然大物,但也算得上是玄門十派中數得上的門派了,而此地名爲紫竹山,乃是三山之一。
山門位於谷中幽深之處,門前有一片繁茂竹林,望去一片碧綠蒼翠,竹濤搖盪,耳畔有沙沙如濤之聲,時有禽鳥飛鷹嘯鳴而過。
到得山門之前,便有一個女弟子衣袂飄飄,乘風而來,在空中用清越聲音說道:“是哪一位師兄來此?”
公孫勉上前稽首,道:“可是觀容師妹?”
那女弟子抿嘴一笑,道:“原來是公孫師兄,聽聞你在嶽府上作客,怎麼今日有興到此?”
公孫勉道:“非爲別事,我有一位交好道友,此次有意去往寶會,是以帶他來見師叔。”
那女弟子一雙妙目轉過來,在張衍身上打量着。
張衍這具肉身形象從骨子裡散發一股威武剛烈之氣,似是白刃出鞘,鬐鬛插天,與玄門弟子那種飄逸若仙,風采出塵的氣質迥然不同,免不了讓人多看了幾眼。
那女弟子輕笑一聲,道:“這位師兄果然不凡,二位,請隨師妹入觀吧。”
張衍與公孫勉二人正要按落雲頭,然而就在這時,卻有一駕飛車卻從兩人身邊搶過,引起兩人衣襬一陣卷蕩。
張衍眼睛一眯,他一眼看出此舉是故意爲之,分明暗含挑釁之意。
果然,那飛車轉了一圈,攔在兩人前方,車上有人一聲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公孫師弟,既然觀容師妹說你帶來的道友不凡,且讓我看看是何了不得人物。”
這話說得極爲不客氣,公孫勉臉色不由一沉,哼了一聲。
張衍瞧了一眼,見此人乃是一年輕修士,頭戴高冠,頸肩上圍着白狐裘,手裡抱着一隻黑白相間的狸貓,相貌倒是英俊,身後是四個一模一樣的貌美侍女,俱是十五六歲,佩飾戴環,身姿婀娜,眉眼間有着一股冶豔風流之色。
這年輕修士笑着看過來,待看到張衍時,眼神不由一凝。
似乎覺得他形貌出衆,這年輕修士倒是收起了一點輕視的心思,下巴一擡,道:“這位道兄是出自何府何派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