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院主一連穿渡十幾處界天,見身後無人跟來,這才放下心來。
他先前之所以匆匆離去,一是看到了全新道途擺在面前,無意那玉石,還有一個,就是怕孟壺再來找他算賬。
一般人說放過他那就真是放過了,可是他與孟壺接觸下來,發現對方的想法很難捉摸,萬一突然又找上了他,說一句“我改主意了”,那他找誰說理去?
幾日之後,又是來至一座界門之前。
從此處過去,就可從這處造化之地直接去到布須天中。
只是現世之別哪怕真陽大能亦是不曾弄清楚,所以在劉院主這等人看來,也不過只是穿渡到另一處界天罷了。
似這等界門若要穿渡,若與演教平日無有往來,那麼凡是借用,都需提前打招呼,最後還不見得當真能過去,所幸他乃是還真觀長老,宗門與演教來往頻繁不說,自身還與演教一些護法有着不錯交情,是故無需等待,守壇弟子驗看過他通行法符之後,就放了他過去。
在渡過界門之前,他擡頭了那宏大光幕一眼,心裡不禁有些感慨,演教每到一處便有界門立下,其擴張得如此之快,此物起了極大作用。
諸多修士去往偏遠之地,現在都是直接借用演教界門了,只這一點,諸天萬界就沒有幾家宗派離得開演教。
不止如此,此物存在也等若是演教向外界宣明自身背後也是有大能存在的。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凡蛻上真能夠做到的,至少也需達到元尊這等層次,所以諸派普遍都是認爲,立造演教之人應該就是四位造世元尊之一,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位。
他心下認爲,界門一事,着實說不上是好是壞。
以往小派因爲被拘束在一地,所以只能仰大派鼻息而存,現在有了這些界門,則任意一處都可去得,甚至舉派遷徙也是不難,大派對其的威懾和制束大爲下降,這裡其實是損及不少宗派利益的。
現在諸派與演教之間還沒什麼矛盾,所以表面看來還算和睦,可要是一旦矛盾爆發,難說會不會被羣起而攻。
這些暫時雖還與他無關,可未來便就說不定了。
過得界門之後,他便回到了山海界,下來也不停留,徑直返得宗門述職。同時向宗門遞了一封奏書,言稱自己欲出門訪道。
並領了一個巡遊閒差,這等做法實際上就是將自身權柄全部交託出去了。
本來以他身份和而今功行,再繼續積累下去,未來躋身山門長老,參與宗門事宜的決策也是有可能的,可現在等於自己宣言退出了。
不少交好同門都是勸他多加考慮,不過他卻是主意已定,而且他也不在乎這些。
若非是現在他還需要還真觀長老這一重身份,那已是退出山門了。
其實往後修爲若是上去,那他當真是會如此做得。
似大派弟子出外自行開派也是常有之事,而與原本宗門之間非但不會撕破臉皮,通常反還會形成有如上下宗一般的親密關係。
門中長老以爲他下來準備全力修持,所以很快允准了他的提請。
劉院主得了允准,心中一敞,下來就可開始自己的謀劃了。
他現在所想的,與羅教顧、史兩位長老相同,就是設法將造化之靈的道法傳播出去。
因爲修道路上,若你不是天縱奇才,一個人是走不了多遠的。而若有更多同道相互扶持,不但發揮出來的力量更大,在參悟道法時也能彼此借鑑,取長補短。
不過顧、史兩人雖說修爲也是不差,可是其等出身在荒僻界域,在入道之前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只是羅教只要膜拜魔神畫像便可獲得法力,而二人資質也算不差,所以上進之路很快,但要說胸中格局,那還真沒有多少。
他們所能想到的,無非就是尋找一隱秘之地,收徒而後傳道,運氣若好,最後便與羅教、演教並立於世。
這裡大方向是對的,但是具體到細處卻是全無優點,純粹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別得不說,羅教一旦騰出手來,並設法追拿二人,那麼兩人辛苦經營數百年的成果瞬間就會崩塌。
而劉院主則不然,他雖非九洲之人轉世託生,可卻是自幼就入了還真觀,跟隨師長走訪過許多大派大宗,他自己還擔任過數百年的分院院主,背景出身,乃至閱歷見識都不是二人可比的。
他認爲教授弟子固然是好,但是由無至有開闢出一個教門,所需時日太長不說,且因爲脫離諸派,很容易被打成另類,天生就被一股無形界限限礙住了。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去全無人蹤的地界開創局面,論實力他也是足夠,可身上沾上了這等“外道”烙印,很難再回歸本來了,除非他能發展到演教這般勢力,可他背後可沒有元尊支持,故是根本不敢做此想。
但這條路他也沒有完全放棄,收弟子還是需要的,至少傳道一事不可能全靠他一人。
故是先是去往幾個荒僻界天,認真挑選了幾名弟子,並傳授道法,約莫有三十來年後,調教出了一批弟子,這纔再次返回山海界。
而今山海界時常有諸天萬界的修士到訪,故是有不少論道之場所,無論你事何家數,什麼出身,都是可以上壇講道。
這裡就顯出還真觀長老這身份的好處,若是小派之人說法,吸引不到多少人不說,便來的也俱是散修,而他若上臺說法,許多大派修道人也會前來聽道,而如此一來,更是會吸引到更多人。
他所言道法便是造化之靈所傳之道,此法因爲着重挖掘造化性靈自身潛力,所以更偏向於新法,很快一些大派修士就失去了興趣,從開始熱鬧到後來逐漸冷清。
不過他似渾不在意,每過十日必是開壇說法,如此持續有十餘載之後,這一日,他講過道法,正準備如以往一般離去,卻有一名中年道人走了上來,打一個稽首,道:“劉長老,在下昀殊界楚商,這裡有禮了。”
劉院主還有一禮,笑道:“楚道友有何事麼?”
楚商道:“有幾個道法之上的疑難需要請教道友,不知可否另尋一地說話?”
劉院主欣然同意,講道之地背後有花樹涼亭,廣湖水榭,兩人尋了一處僻靜之地坐下,楚商提出了幾個疑問,他也是一一作了解答。
楚商感嘆道:“楚某人往日修道,總覺自身之用未曾用足,後來才知,此是所修道法不合自身,於是遍訪諸天,遺憾仍未尋到真道,只是聽了道友說法,不覺茅塞爲之頓開,始知自身所缺何在。”
說到這裡,他也是道出了自己的目的,“似我界中,舊法皆握持於大派手中,新法則有所缺陷,尚不足以護道,而我聽了這許多日,見道友之法,卻似有登天之梯,能救濟世人,不知可否請道友前往我界中講道?”
劉院主表面上沒有什麼變化,可暗地裡卻是精神一振,心道:“終是來了。”
這些時日來,有不少人請他前去講道,不過都被他回絕了,那些人都不是出自真心實意,有些就只是看重他的身份實力,還有一些,純粹只是想與他背後的還真觀攀些交情。
而這一位他其實早就留意到了,每一次他講道,其人都是早早到來,最晚離去,乃是誠心請他前去說法。
最妙的是,其人出身山海下界昀殊界,此界本身就有數十下界,既與山海界聯繫緊密,又有極爲廣闊的天地可以閃轉騰挪,正是他心中最爲合適的立基之地。
他感嘆一聲,道:“這些時日以來,劉某也是留意到,唯有道友方纔是我道中人,今朝既然道友誠意相邀,我願隨你一行。”
楚商一聽,大喜過望,道:“不知道友何時方便?”
劉院主笑道:“既已是尋得同道中人,我已不必在此講道了,這便可隨道友同往。”
而另一邊,演教經過長久準備,終是在昆始洲陸上開闢了教門。
而爲了能在此立足,高晟圖從各個分壇之中調取英銳弟子到此,期望他們能夠開創出大好局面。
孟壺身爲屢次建功之人,再加上自身修爲更是遠超同儕,故這一次同樣也是身在其列。
只是比起其餘同輩,他到得卻是稍稍晚了一些,這是因爲他的身份終歸有些特殊,張蟬不欲其與尋常人走得太近,若是不自覺受得其影響那便不好了。
隨他一同到來的,還有一個小童,正是卓青青的孩兒卓遇,不過現在已是被他改名卓玉了。
其不但與尋常人不同,與其餘造化之靈亦是不太一樣,數十載過去,也不過八九歲的模樣,連帶心智也是如此,而因爲造化之靈若是放任不管,那終歸不妥,所以這次被他帶在了身邊。
“這位想必就是分壇來的孟護法了吧。”此間一名負責迎送往來的執事堆起笑容,迎了上來,“孟護法的居處早是安排好了,請護法隨我來。”
孟壺左右看了看,奇道:“這裡怎麼空空蕩蕩,不是有許多同道先是來了麼,他們去了何處?”
那執事道:“不瞞孟護法,我教分壇爲了將來着想,故是立足之地與他派相隔較遠,這裡妖魔大怪極多,其餘護法都是出去剿殺異類了,唉,不瞞孟護法,這幾日已有幾位護法不幸殞命了。”
孟壺一臉震驚道:“這地方如此危險?怎麼沒人和我說過?莫非有人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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