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將人送入大道長河後,便就目注其中,有他氣機作以牽引,要是看見那道人有被淹沒的跡象,那麼隨時可將人接引回來。
能否找到道法倒在其次了,至少他在修道過程之中,此人對他是有過幫助的,所以不必太過功利去看待此事。
好在那道人對自身的判斷並無出錯,在大道長河之中沉浸未久便就有所發現。
張衍這這裡頓時有感,以自身力道爲諸有根本,牽動其人偉力氣機,只是霎時之間,其人便從虛無之中走了出來。
那道人言道:“道友,我已知曉那道法落在何處,不過找尋起來不易,故我覺得,或許可用一個較爲隱蔽的辦法取來此道。”
張衍一轉念,心中已是有了猜測,道:“道友可是要將意念渡去那偉力之上麼?”
那道人道:“正是,那承載道法的偉力只是無有意志主宰,我當在此做法,引動偉力感應,由此便可將意念渡去,主宰那股偉力,如此不但可以聚合力量,道法自也尋來了,屆時造化之靈就算落子,也無法直接從我身上奪取到道法了。
張衍微微頜首,這等做法,的確比直接送得其人去往那處較好,縱有幾分礙難,可是也不難克服。
那道人又道:“只是此事之後,憑我自身之力,怕是難以回來,這裡還需道友幫襯。”
張衍知曉他的顧慮,畢竟是在造化之靈眼皮底下找尋道法,只要行蹤稍有泄露,就會被吞奪了去,這樣就白白便宜了造化之靈了。他道:“道友屆時只需傳以神意,貧道自能將你接引回來。”
那道人打一個稽首,便盤膝坐下,對於大德而言,諸有之中自沒有距離一說,只是那些曾經出現或者現在還在的煉神修士乃至大能之間的偉力碰撞,這才使得他們無論去到哪裡都會受得一定阻礙。
若是偉力足夠,自是可以不用去理會,可是他現在偉力不過恢復少許,若就這麼找了過去,那是十分不妥的,而意念傳渡卻不在此列。但這裡不是沒有兇險,要是最後沒有尋到偉力,那麼很可能連這縷意念也是不存,且意念少得遮擋,很容易被他人神意侵奪,但這卻已是眼下最爲穩妥的方式了。
張衍只是等有片刻之後,便感覺到其人意念已然不在這偉力化身之中,因爲沒有了主識,其人身影消散逝去後,就還變成了一縷縷偉力飄蕩在諸有之內。
此舉對此人來說完全就是孤注一擲了,要是不成功的話也不可能再折返回來了。
造化之靈此刻應該並不知道自己的謀算已被他們看破,看去成功的可能是很大的,可有那一線天機變化存在,所以在這場對抗之中就不存在絕對之事。
他略作思索,與曜漢、鴻翮兩位祖師打了一聲招呼,要是事不成爲,那麼情願自己這裡提前落子,也不能讓造化之靈得利。
那道人只覺自己意識傳遞出去後,難知過得多久,就覺身軀一沉,渾身感應一下變得清晰許多,意念一動,便有重重偉力調運過來,
他心中一陣感嘆,“本以一身試道境,難料天破造化傾。”
此刻他已是知悉本來,當初見得造化之靈吞奪同輩,他的確是散去自身,不過並不僅僅是爲了從造化之靈手中脫身。
實則當時他的目光看得很是長遠,並不僅僅只是想着躲避造化之靈吞奪,而是在見到劫力之後,就料到屆時無論是諸有大德還是造化之靈都勢必會被隔絕在諸有之外。
爲了不被鎖絕此中,他這才捨去絕大部分力量,並以融通萬物之能,以一部分偉力承載道法,散送去了諸有之中,並依附在了某處造化之地上。
按照他原來的想法,等到意識與偉力併合,他便可在諸有之中第一個醒覺過來,下來重塑完身,再找到那缺失之道,而後再設法對付造化之靈。
可惜他不曾料到的是,劫力後來衝撞遠遠超乎預計,或許就是那一線天機難以把握,以至於散去偉力最後沒有能夠聚合起來,意念更是變得殘缺不全,自也無法再如同原來佈置那般得復正身了。
現在他雖是取回了這些,可一切已然太晚了。
他仰首往上看去,在回覆一定偉力之後,現在他只需少許功夫,就可將所有散失在這處造化之地內的力量拾回,但是這裡動靜,已然足夠引起造化之靈的注意,其人一旦偉力落下,那麼只憑他自身力量,是絕然走不了的,
他也是當機立斷,取回道法,已然足矣,沒有什麼再值得耽擱下去了,心中一動念,立將神意送渡去張衍那處。
下一刻,造化之靈偉力轟然落下,然而所過之處,除了一些散碎偉力之外,並無其他任何物事留存。
那道人恍惚了一下,等到回過神來之時,見得自己已然出現在了張衍面前,便打一個稽首,道:“多謝道友援手。”
張衍道:“道友得回道法,可願到大道棋盤上來?”
那道人搖了搖頭,道:“這便不必了,便是我拾回所有偉力,也不足以坐到棋盤之上,但我道法卻可送了出來助諸位一助。”
將自己道法交託出來纔是眼前最爲正確的選擇,因爲唯有大德這一邊最終戰勝造化之靈,他纔可能真正復還回來,要是造化之靈勝出,那除了被吞奪,沒有其他任何可能。
張衍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對他鄭重一禮。
那道人還得一禮,便把心神一凝,準備把道法交託出來,可忽然間,他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反覆思量了幾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他搖了搖頭,以爲是自己本心之中有所抗拒,但此乃道爭,自己不可能脫身局外,此事是他必須要做的。
把心神一定,他便把偉力鼓動起來,就在此時,一道犀利劍光斬落下來,將周圍一切都是破開,眼前景物也俱皆破碎。
他擡眼望去,張衍雖是仍然站在那裡,卻與方纔所見大爲不同,心思一轉,頓時醒悟過來,難怪方纔他覺得有所不對,原來自己並沒有從造化之靈圍堵之中脫離出來。
本來神意接引當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在方纔意念穿渡之時,因爲造化之靈的偉力彌布在諸有之中,終究還是沾染了一些其人偉力,以至於在神意牽引之時落到了造化之靈神意之中,所以方纔之所見實則皆爲造化之靈所化,而他也是差點將道法獻給了其人。
他嘆了一聲,道:“慚愧,方纔險些了壞了大事。”
張衍笑了一笑,道:“道友勿用自責,這也非是道友之過,意念穿渡,本就難保萬全,所幸最後並未被造化之靈得手。”
那道人連連點首,道:“我既歸來,當速將道法交託道友,以免耽擱大局。”
張衍看他一眼,問道:“道友而今尋回了自身識憶,卻不知又該如何稱呼?”
那道人言道:“神落諸空道上玄,昭明萬物方得全,道友喚我玄昭便是。”言畢,他稽首一禮,身形一虛,整個人便如雲煙飄散,化去不見。
張衍同時也是感到,自己手中道法落子又是多了一枚,此一回較量算得上是他們勝了,而再等下去,布須天也很快就將造化精蘊併合到一處,等有了這個籌碼在手,勝算將是更大。不過他知道,造化之靈沒有這麼容易對付,在其人未敗之前,說什麼都是太早。
就在他思考之際,卻是感到了一絲異樣,大道棋盤再度被推動了起來,很明顯造化之靈又是落下了一子。
他看了過去,便見一絲劫力蔓延在了諸有之中。
之前這劫力雖是被他與諸位大德乃至造化之靈一同聯手消逐了去,可只是將此轉到了大道虛無那一面,但此物仍是存在的,
而此刻,造化之靈當是以一門道法爲代價,將此力又放了出來。
他立刻轉入神意之中,與鴻翮、曜漢兩位祖師做了一番交流,卻是一致認爲,造化之靈之所以如此做,應該是要將他們與諸有重新隔開。
這一子無疑是正中要害,因爲現在他們這一方所有落子都是布落在諸有之中的,哪怕布須天最後併合造化精蘊也同樣如此,要是被其得逞,那麼就可將他們佈置全部斬斷,此舉算得上是釜底抽薪。
張衍思索了一下,造化之靈這一子可是十分高明的,下來他們若不將這劫力處置了,那麼就不可能再往諸有之中落子,而落子別處的話,原來積累數子的優勢也就蕩然無存了。
其人應該是早有這等打算了,不過在他看來,若是此僚再緩一步出手,等他們再往諸有之中落去一子,那或許所取得的成果將是更大。
現在之所以這麼急着出手,應該是看到他們又取拿到了一門道法,所能造成的威脅已然極大,所以不得不提前施爲,以截斷此勢。
他目光微閃,這雖是對他們造成了些許被動,可這些劫力被放了出來,那就意味着此力背後所藏道法又可被他們追逐找尋了,看來造化之靈想要從這裡摘取道法,用以贏回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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