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昭幽天池之中有躍天閣執事長老到來,此人奉命將溟滄派化丹修士所穿戴的冠帶法衣,靈符袖囊,玉飾配器送了過來,與此一併到來的,還有供化丹修士汲取精氣的五行神砂,共是裝滿了三十八船飛舟。
這些五行神砂乃是門中內地脈煞氣中孕育而出,自不是凡俗之間的神砂可比。
張衍吩咐劉雁依前去招呼這位執事,自己則袍袖一捲,一道煙氣飛出,便將這三十八船神砂盡數拿了起來,往主府中落去。
那名躍天閣執事看得咋舌不已,聽聞這位張上師在品丹大會力拔九鯨,他也是隻是感嘆一下,並無什麼概念,此刻見到他一舉手間,便將這三十八船神砂攝走,自是駭然心驚。
原本他還對張衍只派一名弟子來招待他有些不滿,現在卻收起了這份心思,對劉雁依也是不敢小看。
張衍回到主府玉榻上坐定,法訣一掐,把丹煞運起,氤氳薄霧漫漫散開,將擺在面前的一船五行神砂罩定,肆意攪磨,不多時,這神砂便碎作無數如細粉一般的黑屑紛落而下,還有一絲一縷灰濛濛的精氣飄散出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把煙氣一收,再伸手一點,就把無數散落在空精氣凝聚一處,最後在他指尖上變作一團拳頭大小的霧氣,他一張嘴,將其吞吸入腹,金丹一震,運轉了幾遍,便自煉化。
他把袖袍一揚,又將下一船神砂攝起,繼續如先前一般施爲。
如此過了整整一天,待他將這三十八船神砂煉畢之後,便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吸食了這麼多精氣,也不過是等若他在這洞天府邸之中打坐個七八日,所煉化出來的丹煞極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三十八船神砂若是賜給下三品化丹弟子所用,需半年才能煉化,如是給丹成中三品的化丹修士,也至少要用去一月時日,可是對張衍來說,不過一天便能將其全數笑納了。
不說他這等丹成一品者,便是丹成二品,三品的修士,這點神砂對他們來說恐怕也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
他想了想,又從袖中取了一隻玉瓶出來,拔開塞子,傾過瓶口,便有一粒龍眼大小,玉雪如霜,靈氣逼人的丹藥滾了出來。
他一仰脖,服食了一粒下去,再閉目慢慢運化那藥力,過去一刻之後,他睜開雙眼,功效卻是適才吸納的那精氣好上許多倍。
這是周崇舉用草木靈氣精煉而出的丹藥,亦能助長化丹修士的功行。
但是此物也有缺憾之處,這些奇花異草生長極慢,以那丹鼎院中的藥園,也不過三月才能出得一爐,還要往各島各府送去不少,自是不能全數用來給張衍,若是尋常弟子倒也夠了,奈何他是丹成一品,那就大爲不足了。
張衍暗自思忖,若是能在洞府之中種上一條地煞來那便好了。
五行神砂莫不是用地脈煞氣所滋養培煉而出,但其中最爲精華的部分卻是早已爲人拿去,便如鄭宏圖於品丹大會上賜下的那壺真砂,就是從無數神砂之中千挑萬選而出的。
這些真砂皆是拿去給了師門嫡系弟子,而那些挑剩下來,品質較差,且污濁雜質又較多的神砂,就拿去分散而給其餘諸弟子了。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種一條地煞不是朝夕之功,卻需用上數十上百年方能孕就,上等一些的地煞所需歲月更是悠長。
門中幾位洞天真人洞府之中,也種有不少上等地煞,但那是拿來給自家弟子的,自是不會拿出來與他人分用。
可惜的是,桂從堯身爲洞天真人,因沒弟子隨侍在側,用不着什麼地煞,是以昭幽天池中也並無此物。
張衍如果只靠這神砂供奉,老老實實在洞府之內打坐,吸食天地靈氣,以他這洞天真府來說,熬上個一百年,或許能將丹力增至極限。
但若是這樣,同輩早已把自己遠遠甩在了身後,那時下一輩弟子又將崛起,又哪裡會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是以此法不可行。
其實還有一條路,那便是爲門中立下大功,自能去功德院中換來不少真砂,不過如此一來,就會將許多時間浪費在尋覓這些外物之上,也爲他所不取……
門中能不爲這些外物奔忙勞碌,又一意精進修煉之人,唯十大弟子而已。
他們每一人身後莫不有一股勢力支持,諸事皆有他人代勞,無需自家勞神。
只這一樁好處,便不知將多少同門弟子拋在了身後,任你再這麼資質高明,也無法與他們相抗衡。
張衍明白,其實歸根到底,那便是看門中弟子背後有無他人支撐,只靠自己一人,是萬萬難以追趕上那些人的,
按如今門中局勢,師徒一脈幾位真人不希望他在大比之前跳出來攪局,自是不會伸出手來助他。
不過張衍對此倒是早就有所預料,心中暗忖道:“看來,是時候去與那人見上一面了。”
想定之後,他把袍袖一捲,就出了洞府,往溟滄派山門之中飛去。
他走後未久,昭幽天池之外,就有一道黑沉沉的玄光飛來,其上立着兩名女子,其中一人正是羅蕭,另一名女子三旬年紀,面目秀美,乃是她從南樑國接回來的陳夫人。
陳夫人一路騰雲駕霧而來,方知神仙手段,她理了理鬢角,看着前方那隱隱約約的通天巨影,悠然神往,不禁問道:“羅仙子,此處怕是距離我兒那修行之處不遠了吧?”
羅蕭咯咯一笑,按着陳夫人的手背道:“早就說過了,夫人不必這麼叫奴家,奴家不過老爺身旁一個婢女,田坤乃是老爺的徒兒,夫人喚我羅娘子便是了,沒錯,再有百里,便是那昭幽天池了。”
陳夫人也是個有眼力的,她觀羅蕭妖嬈多姿,柔媚入骨,而且有飛天遁地之能,又言語大膽,毫無避諱,此番還被張衍安排前來接她,地位絕不是一介婢女那麼簡單,不定就是道長身邊的妾侍道侶一流,是以言語間極爲客氣。
其實羅蕭心中也是佩服,若是一個普通女子,別說飛渡雲山,就算上得高處,怕是也早已嚇得暈厥過去了,可這陳夫人除了先前有些不適之外,卻一路上言笑自然,毫無半點驚慌之意,只這份鎮定功夫,就讓她高看一眼。
百里之路,匆匆而過,待兩人到得近處,看到那昭幽山通天徹地,直似支天之柱一般。饒陳夫人是官宦富貴人家出身,見多識廣,也被這天地造物之雄奇而震動,聲音也是不僅能小了點,有些畏怯道:“此,此便是小兒修行之地?”
羅蕭笑眯眯道:“不錯,夫人看得準,便是此處了。”
陳夫人看了幾聲,感嘆道:“此山如此廣大,這溟滄派果然是仙家聖地。”
羅蕭突然捂嘴一笑,道:“夫人卻是錯了,這昭幽山,乃是我家老爺的道場,那溟滄派距此還遠得很呢。”
陳夫人不覺吃了一驚,心中深深震撼,如此雄渾瑰麗之處,竟是爲那張道長的一人所有?
羅蕭眼望遠山,美目中也是異彩連連,此次她不但接了陳夫人回來,還順手把那暗藏在外的貝王取了回來,準備放在昭幽天池之中,如此一來,門中便不缺用度了。
張衍當年承諾過助她成道,隨着張衍修行日漸高深,她也覺得此並非是飄渺無蹤的念想了。
臨近山門之後,她忽然想起一事,忙探入香囊中,取了一粒丹藥出來,道:“陳夫人,那洞府之中寒氣深重,你且把這丹藥服了,能抵擋一二。”
陳夫人道了聲謝,便接過服下,此丹藥一入腹中,便覺一股暖融融的氣息貫通四肢百脈,不由暗暗稱奇。
羅蕭回府,自是一路暢通無阻,開了陣門,便到了山門之中,她妙目一掃,拉過一位侍女問道:“老爺何在?”
那婢女垂首道:“稟羅娘子,老爺一刻之前卻是出門去了,可要奴婢把商娘子喚來?”
羅蕭擺手道:“不用,你去到那門內說一聲,就言坤兒他的孃親被我接來了,要他出來相見。”
婢女領命去了,不一會兒,只聽噔噔噔一陣急促腳步聲,卻是田坤匆匆跑了出來,見了陳夫人,大喜道:“孃親!”
陳夫人見了自家孩兒,也是歡喜,卻不自覺眼前一熱,有些哽咽道:“我兒。”
陳夫人跨出一步,正要上前,卻是身軀一晃,田坤見了,嚇了一跳,趕忙上來攙扶住,急道:“孃親,你怎麼了?可是病了麼?”
陳夫人牙關緊咬,身軀瑟瑟發抖,道:“無事,無事,只是有些寒冷罷了。”
羅蕭一蹙眉,把陳夫人手腕拿起裡一搭,沉吟了片刻,歉然道:“倒是奴家疏忽了,坤兒,此處寒氣深重,你娘請不宜在此久留,看來需去九城之中安頓了
原來昭幽天池之寒氣乃是從萬丈深處地穴中而來,不是修道之人,根本難以忍受,若不是陳夫人適才服了丹藥,早就凍死當場了。
田坤認真道:“孃親,我這便帶你前去。”
羅蕭伸手敲了下他的腦袋,笑道:“那九城之地你還從未去過吧,我去把雁依喚來,讓她領着你去。”
田坤卻是大聲道:“羅師叔,恩師說過,我師徒門下,弟子能做之事,師門長輩從不代勞,這點小事,我若做不好,那還修什麼道?”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