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谷之中華光亂縱,閃爍不定,一紅一青兩道遁光在空中激鬥不止,時不時撞出絢爛彩芒,碧霓虹霞。
然而此刻,那一道青光已是岌岌可危,只是似還不肯放棄般,仍在苦苦支撐。
片刻之後,那青光終是不敵,敗下陣來,隨後那紅芒一展一斂,現出一名身形高大的道人來,他氣喘吁吁地立在空中,儘管身軀輕顫,但眼中俱是興奮之色。
待把氣息理定,他這才一轉遁光,去到了一處山巔之上,其上正站有一名上明殿長老,衝着他點了點頭,沉聲喝道:“吳隱名,此局是你勝了,可自去拿了過關玉符,但需記得,最遲明日辰時便要往那嶸遊峰上去。”
吳隱名按下雲頭,對着這名長老恭敬一禮,道:“弟子記下了。”
隨後他向旁側走了幾步,那處有一塊平整青石,其上擺放了十數枚奇形玉符,他瞧了一眼,不敢多看,手一招,便攝了一枚玉符上來,又對那長老一揖,這才急縱遁光飛去。
此番玄光弟子比鬥,倒是不似明氣弟子那般捉對相爭,而是在這鴻烈陸洲一十九座絕峰之上設下陣關,門中弟子需一路闖殺過去,奪取那峰上玉符,方有資格闖入下一座山峰之中,若累數三次敗績者,則斥出此間,再無比鬥資格。
而每一座山峰之上,皆有上明殿長老坐鎮,安排弟子比鬥相爭。
只是每名長老性情喜好皆是不同,自是花樣百出,若是遇上那些脾氣古怪的,便將四五人安排在一處爭鬥,更有甚者,一氣點了數十名弟子亂鬥,能否過關,只能看自身運數了。
在那第十九峰之上,只有三枚玉符存於山巔,也即是說,那門中最爲豐厚下賜,最後唯有三人能得。
吳隱名尚算是運道不錯,一連四日,他連續過四關,每次都只遇上了一名對手。
他自那絕峰之上下來,遠遠望見有一座道宮嵌在山壁之中,此是那供闖關弟子歇腳休憩之處,便運使遁光往裡而去。
到得大殿之上,就有執事道人上來驗看玉符,查驗無誤之後,冷然一揮手,方纔允他入內。
吳隱名鬆了口氣,快步踏入樓中之後,目光一掃,見寬敞大殿之上已是端坐了數十名弟子,衆人彼此之間分得極開,他吸了口氣,來到一處無人角落,蒲團之上坐下,先是取出幾枚丹藥服下,隨後便凝神端坐,調息吐納起來。
他不敢有絲毫鬆懈,今日他已是應付的極爲吃力,後面山峰之中所遇對手只會愈來愈強,若是明日辰時之前,他還不能恢復至巔峰狀態,就很有可能以落敗結局收場了。
此刻周圍弟子皆是與他一般,無人分心他顧,也沒有人來多看他一眼,都是在抓緊每一點時間恢復元氣。
到了日出時分,衆弟子方纔一個個恢復了精氣神采,從入定之中醒來,有幾個相熟之人便互相打起了招呼。
吳隱名這時精力盡復,也是睜開眼皮,就聽得有人言道:“鍾師兄,你可曾聽說,昨日有人闖入了前五峰中,如今一夜過去,說不定已是殺到了那前三峰上了。”
那名鍾師兄顯然並未聽說過此事,極爲吃驚道:“什麼?戚師弟哪裡聽來的?左右也不過是過去了四日,何人如此厲害?”
有人忍不住插言道:“還有誰?不外乎是那幾個真傳弟子罷了。”
“非也,非也,”先前說話那人把頭搖得似撥浪鼓一般,“除了那幾名真傳弟子,我師徒一脈中有幾名了得人物,亦是不落人後。”
有弟子好奇問道:“不知是哪幾位師兄?”
他這話一問出來,登時有一名女弟子不服氣了,出言道:“聽這位師兄之言,像是隻有你等男弟子方能破陣闖關?師妹我便告知你,那袁燕回袁師姐,頭一日便連闖八關,第二日連闖五關,第三日又闖過三關,今日已是第四日,恐怕距那第一峰已是一步之遙了,還有那張衍張府主弟子劉雁依,聽聞每日只過四陣,但每次皆是無人可敵,想必過了今夜,明日也可踏入那前三峰上。”
聽得張衍之名,吳隱名不由神色一動,當日三泊之戰時,他曾在竹節島上被張衍救了一命,一直暗懷感激之心,此刻聽得其弟子也在這大比之中,不由得格外留意。
卻有那嫉妒之人冷哼了一聲,道:“剛則易折,小心闖得越快,跌得越狠。”
吳隱名咧了咧嘴,這人雖然言語中有一股子酸味,但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若是弟子衝得太前,沒有同輩弟子與其較量,那麼陣關之上所要面對的,便是那些上明殿中長老了。
這些長老縱然修爲與他們一般也是玄光境界,然而個個都是修道百年之上,無論是爭鬥經驗還是道法之圓熟,都遠在他們之上,委實不好對付。
那落在後方的衆弟子,也不是沒有那功行深厚之人,但都是竭力避免與上明殿長老交手,寧可慢上幾日,也不願意輕易蹈險。
而此刻那第十六峰上,劍光騰飛繞轉,劉雁依以一敵衆,正與數名真傳弟子戰至酣處。
她清叱一聲,劍光一震,如玉珠脫鏈,散落而下,周圍那幾人皆是被那閃爍不定的劍光逼退開去,方欲再上,她將法訣一催,那劍丸倏爾疾躍,便分出一輪光華來,這光華連連震動,繼而又分化出五道如月清光,在半空之中旋繞不止,映出燦爛絢芒,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這幾名真傳弟子圍戰劉雁依一人,卻始終不曾佔得半點上風,反而被劉雁依借劍遁之妙,打得步步後退,氣沮不已,此時不知這劍中又生出什麼變化來,不得已又一次向後退去,足足去了百丈之外,方纔定下身影,再看去時,見有六道劍影飛挪閃耀,躍動不止,皆是大驚失色,駭然道:“分光離合之法?”
其中有一人見了,再也無心相爭,索性掉頭就走。
剩下幾個不甘心的,還妄圖掙扎,互相對視了一眼,招呼之後,再度咬牙撲上。
只是這分光離合之法又豈是那麼好對付的?
這幾人在劉雁依犀利劍光之下都是敗得極快,沒招架幾合便一個個跳出戰圈,棄戰認輸。
待將最後一名弟子迫下雲頭之後,劉雁依踏住玄光,收劍一立,連戰數人下來,她仍是神色輕鬆,衣帶無皺,纖塵不染。
此峰鎮守長老一撫鬍鬚,感慨道:“倒是老夫小覷你了,你一劍在手,已是立於不敗之地,偏偏又領悟了那分光離合之法,可進可退,可攻可守,便是再多上幾人,怕也不能勝你。”
劉雁依萬福爲禮,欠身道:“還要多謝這位長老照應。”
那名長老搖頭苦笑,道:“老夫可未曾照應你,後生可畏,你拿了玉符速去吧。”
劉雁依皓腕輕輕一擡,將擺在青石之上的玉符攝入手中,美眸掃了一眼,又對這長老一禮,便飛空而去,到了雲頭之上,她旋了一圈,認準一處光霓映空之地,便催了遁光往那處趕去。
張衍此時坐在一架飛榻之上,背靠着一面青玉雕獸石屏風,腳下白煙如霧,似仙雲繚繞,他手中正端着一隻琉璃酒杯,自斟自飲,不遠處有幾名化丹修士時不時對他舉杯遙祝,他笑了笑,亦是舉杯回敬。
這幾日觀戰下來,他也瞧見了幾個昔日下院弟子的身影。
二十餘未見,他已是遠遠將這些人拋在身後了。
劉雁依一道遁光向此處飛來,須臾落在榻前,她手按腰胯,微微低頭,屈膝一禮,道:“徒兒見過恩師。”
張衍微微一笑,一揮大袖,道:“徒兒免禮,且坐下說話。”
劉雁依忙輕垂螓首,道:“恩師座前,哪有弟子座位。”
張衍也不勉強,只是笑着言道:“雁依,前三日闖陣之時,你皆不曾來爲師處,今日卻來此,可是遇見了什麼厲害敵手麼?”
劉雁依輕輕點頭,道:“確實如此,徒兒正要向恩師請教,徒兒這幾日雖也遇上幾名真傳弟子,但應對得倒也輕鬆。只是今日卻見得一人,此人手持數十枚金釘,發出之時,震如雷響,十丈之內,快若疾電,發無不中,此人仗着此寶,一人連敗了數十名弟子,幾乎無人可敵,徒兒私下思忖,此人若只仰仗這金釘倒也不懼,但若他還有一件法寶護身,攻守兼備,那想要破他,卻是極難了。”
她這一路闖關過來,始終是用劍丸對敵,並不曾藉助任何法寶,那是因爲在衆目睽睽之下,她不願意暴露所有手段,免得被對手窺看了去,提早有了防備。
而此番大比,必定會在那最後一峰之上決出勝負,能闖到那裡的,個個都是門中俊彥,沒有哪個是蠢人。她能有此想法,其他弟子定也會暗中留下幾手,不會將老底全數展現出來。
張衍聞言,卻是大笑道:“我知雁依你心中所慮,此人已有那金釘在手,若再有一件寶衣護身,想破他當真是不易,不過在爲師看來,此乃小事耳,爲師別得不多,法寶倒有不少,若要比較,又怕得誰來?你且多拿去幾件去,若有人拿法寶來欺你,你儘管放手回敬就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