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陽派乃是玄門大派,門下弟子自是惹人注目,只需稍加打探,便知其往何處而去。
章伯彥與徐公遠二人沒費多大功夫,就循跡跟來。
用不了半個時候,便追上了元陽派一行人等,眼得其共有三人,兩名乃是童子,跟着一名頭戴混元冠,面容方正的道人,他們在一處大殿之前只站了不多時,就其破開禁陣,進到其中。
章伯彥目光閃爍了幾下,伸手拍了拍一側徐公遠的肩膀,道:“徐公遠,你可上去了,記着本座的交待,切切不要有誤。”
徐公遠打躬道:“真人放心,晚輩必不必負所託。”
章伯彥漫不經心的“唔”了一聲,隨後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是信你的。”
徐公遠再施一禮,深吸了一口氣,便朝上走去。
此刻那大殿之中,元陽派長老莫天心擡眼望去,見有一尊大鼎立殿前,六層玉階之上,有三座金橋,通向一處高臺,那最高處擺着三隻蒲團,正圍着一隻青銅香爐,爐壁之上,多是異獸玄紋,鳥篆雲籙,他撫須言道:“此應是那瑤陰派煉丹之所了。”
這時,他身旁一名童兒突然驚呼一聲。
莫天心側目一看,就見不遠處一根銅柱之上,有一條魔蛟盤繞,雙目血紅,甚是猙獰,他卻神色不變,拍了拍那童子後背,出聲撫慰道:“童兒莫怕,此是雕龍而已。”
那童子聽得此言,大膽走上去了幾步,這才瞧得明白,原來那兩隻眼睛乃是血珊瑚珠所制,不過其中光焰流轉,活靈活現,再加上這魔龍身軀盤曲扭結,鱗爪如真,以至乍見之時,幾疑是在遊動一般。
童兒一仰頭,好奇道:“老爺,這瑤陰派不是玄門正派麼?怎麼有如此兇惡雕飾?”
莫天心沉聲言道:“傳聞泰衡老祖乃是魔蛟之子,雖然心慕正道,但少有人肯接納於他,後來一氣之下拜入了魔宗,其後每到一處落腳,必要雕畫蛟龍,好似與人賭氣一般。”
這兩名童子尚是第一次聽聞這等趣聞軼事,都是聽得津津有味。
莫天心忽然眉頭一皺,轉首盯着門外,雙目冷芒閃出,喝道:“外間何人?何必這般鬼鬼祟祟?”
徐公遠方纔到得殿門外,雖是心中早有準備,但但要當真要獨自面對一位元嬰修士時,也是暗自忐忑,略略定住心神,按照先前章伯彥所言,提高聲音道:“前輩,貧道乃是還真觀門下,切莫動手……”
說着他便一腳跨入大殿之中,只是方纔走出一步,就聽裡面傳來一聲冷笑,道:“邪魔妖道,莫非以爲騙得過我去麼?”
徐公遠心中不由暗叫一聲糟糕,不知哪裡讓其看出了破綻,不及多想,抖手一打,出來一團五光十色的煙瘴,轉身就欲飛遁出去。
莫天心目光一撇,見那一團煙瘴色彩斑斕,雖極絢麗,但不過是魔道尋常所用毒霧,面上略現嘲弄之色,道:“在本真人面前,豈容你這般來去自如?”
他一抖手,就有一道光華耀目的劍光飛出。
徐公遠見其來勢不快,本想駕煙躲避,可是卻駭然發現,此劍光似是得了靈性,無論他往何處去,都是躲避不過,最後如魚躍出水,往前一竄,再掉頭往下一衝,“噗”一聲,就將其從半空中殺落下來,牢牢釘在了地上。
徐公遠大驚失色,連忙掙扎,可是竟發現非但掙脫不去不說,就連元靈也遁不走。
他這化丹三重修士,竟在元嬰真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心中駭然同時,也是暗暗叫苦,雖是章伯彥先前信誓旦旦,叫他無需擔心性命,可他也不知,對方是否會遵守諾言,來出手救助自己。
莫天心自大殿內走了出來,先是朝徐公遠看了看,隨後神色警惕地朝四面望了一眼,略皺眉頭,拿了一張符籙出來,交給身邊童兒,道:“去把他頂上用符籙封了,擒了過來,我有話問他。”
童兒應諾,接了符籙,正要上前,就在這個時候,莫天心卻臉色微微一變,大喝了一聲,就有一尊金身元嬰躍出頂門,霎時放出無數道金光彩霞,將周圍這十丈之地盡皆籠罩在內。
被這金光一照,一道淡淡欺來的虛影倏爾一晃,現了真形出來,就見一尊元嬰直往他這處衝來,身上滾滾濁氣,黑煙翻騰,濃郁的似是無法化開。
莫天心一怔,冷笑道:“章伯彥,原來你是這個老魔頭。”
他見其正往自己衝來,不禁猶豫了一下。
他這尊元嬰結嬰之時,凝聚西方精金,太白真煞,以及元罡天砂諸物,成就之後,堅凝不摧,外法難傷,諸邪不入,尋常魔氣侵來,還未到得身前,就被如劍之氣銷去了。
此刻若是換了尋常魔道弟子衝到近身處,他倒是絲毫不懼,起手就是斬去一劍了。
但對方乃是冥泉門修士,渾身冥氣有蝕骨侵肌,污穢法力之效,若沾得一點,卻能傷及神魂,乃是少數能傷得到他的穢氣之一。
他若是此刻起劍殺去,固然能有極大可能重創此人,但自己卻也不免受損。
腦海裡迅快無比地轉了幾個念頭之後,元嬰伸手一指,霎時就有無數道劍光飛走,化作細碎織網,阻礙對方過來。
他本擬對方這樣必然暫避鋒芒,隨後便可反手而攻,可不知今日這章伯彥是瘋了還是如何,那尊苦心修煉出來的元嬰竟然全然不顧劍芒及身,拼着被那亂劍斬殺,還是死命在往裡衝來,須臾便到了他身前兩丈之地!
莫天心眸子一縮,知道不對,就要出殺手。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躺在那裡奄奄一息的徐公遠忽然雙眼一瞪,自那袖中拿出一面玉鏡,對着他就是一晃,瞬時之間,一道光華衝出,儘管被元嬰之上散發出來的金芒擋去了出去,未曾傷得,但卻也不免顫了一顫。
在這極爲關鍵的時刻,任何小破綻都有可能改變戰局,莫天心原本正把全副心神都在章伯彥身上,猝不及防之下,本待發出的殺招頓時爲之一滯。
章伯彥等得就是這個機會,他雙目碧火大盛,狂喝一聲,狠命欺近三尺之內。
他這尊元嬰把手一伸,就有一道繪有血色篆書的法符生出,照着那莫天心元嬰身上就是一拍,隨後又是第二道,第三道!他雙手揮舞個不停,噼裡啪啦,不管不顧往其身上貼去。
莫天心感覺到那法符之上傳來的陣陣重壓,似要將他封禁下去一般,不由發了聲喊,劍氣一激,金芒迸射,霎時將這數道法符割裂,正要再出法門傷得對方時,那章伯彥又是一道法符貼在了上來。
莫天心那尊元嬰又一僵,他竟是吃驚發現,若是要傷得對方,非要將這些法符徹底除去不可,本點也不能沾身,否則對方拼着受他一劍,若是不死,要不了片刻,就能將自己徹底鎮壓下去。
章伯彥全然不管他作何想法,雙手動作越來越快,一聲不吭,一道接一道法符貼來。
似這般瘋狂的舉動,似乎激怒了莫天心,但卻也不得不跟着對方出手,每有一道法符上來,便被他運使劍氣割去。
兩人一時之間根本無暇做其他動作,你貼一道法符,我便除去一道,速度是越來越快,似是雙方都要趕在對方之前一般。
莫天心冷笑不已,對方打得什麼主意他也是猜得出來,但他這劍氣隨心而動,卻不信當真能快過自己,只要緩過氣來,哪怕快得一線,就能抽出手來一舉將這魔頭斬殺在此!
但是過得幾息之後,他卻突然察覺到不對勁了,自己元嬰漸漸沉濁,似是有些御使不動。
初始還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後來轉念一想,方纔猛然驚覺!
問題出在適才徐公遠撒來的一團煙瘴之上!
此物他初始卻是走了眼,沒想到竟能透過元嬰護身金光,侵蝕過來,隨着穢氣越積越多,終於使得他法力運轉有些不暢。
平素這些污穢毒氣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進來一點就驅除一點,可眼下,他正全力章伯彥與對方相鬥,兩人相爭,須臾便能分出生死,哪裡容得有半分遲滯?
“啪!”章伯彥直到此時,才終於有一張法符牢牢貼在了莫天心那尊元嬰身上,他咧嘴一笑,另一隻手上又生出一道,重重拍下,隨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多的法符貼了上來。
而莫天心此時,卻要過得幾息,方纔能破開一道法符,然而相比對方那迅快動作,卻已是於事無補了。
到了這時,他連逃脫也是無能爲力,不由恨聲道:“章老魔,你以爲拿了我這元嬰去,就能練成那‘三陰不死身’了麼?”
章伯彥對他之話似是恍若未聞,手上動作不停,來回拍打,直到將那血紅色的詭異符籙,在整個元嬰之上都貼滿爲止,其上那金光也漸漸黯淡下去。
莫天心臉上滿是不甘,後悔,驚恐等神情,當最後一張符籙重重拍在了那元嬰頂門之上後,章伯彥猛的一張口,就將這尊元嬰吞入自己軀體之內。
而那莫天心本體一顫,自七竅中流出血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下。
章伯彥臉上現出一絲獰笑,往上一撲,就將其一身血肉吸盡,隨後又是一轉,將兩個被魔氣侵蝕的童兒也一併捲了進來。
做完這一切後,他元嬰便“轟隆”一聲,回到盤坐在數十丈外的身軀之內,隨後不停喘氣,臉色也是變得發白。
適才那番戰鬥,看似他順風順水,實則稍有不慎,哪怕只是動作慢上一線,立刻就是被亂劍切碎的下場,若是如此,那數百年修爲也就一夕而毀了。
且他衝上前去之時,若是莫天心不顧自身損傷,起劍便斬,雖然自身也必定會遭重創,可他便再無一絲半點機會了,甚至連性命都不可能保得住。
可如今,他卻是賭對了,莫天心那一刻竟是靈臺矇蔽,非但沒有那麼做,反而是選擇了自保,這才使得徐公遠有了出手的機會,得以讓他把對方元嬰竊取了過來。
章伯彥不由發出張狂大笑,道:“天佑我靈門,氣運在我,氣運在我啊!”隨後語聲一沉,舔了舔乾裂的嘴脣,陰惻惻言道:“成應霖,下一個便是你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