凕滄派所在地龍淵大澤爲東華洲十大靈穴之一,由此建在這裡的洞府如繁星綴空,多不勝數,但是靈氣消長循天機而不隨人定,契合修士相屬的洞府雖說不在少數,但也有一些個例極端異常,只一些修煉特殊法門的修士才能適應。
比如靈頁島洞府,唐嫣等人便是忍熬不了這裡的地火煞氣,只能設法在島嶼延伸出去的一處偏角山勢上築廬安置,即便是這樣,平時享受慣了的衆人仍是叫苦不迭。
張衍對個唐嫣並無興趣,只是既然是寧衝玄討來交託自己的,定然有他的目的在內,索性便將她如擺設一般放在那裡,來個不聞不問。
此女心高氣傲,還沒有羅蕭用起來順手,而且他與羅蕭還有精元血誓,最是放心不過。
只是這次羅蕭去尋覓一處地脈精華匯聚之地安置貝王,兼且療傷,怕是一兩載之內是難以迴轉的,而凕滄派重地也不是她這等妖修能隨意進入的,看來以後只能當做暗棋使用了。
靈頁洞府位於山腹之中,內景廣大,開闢出來之後還未有幾人住過,更是未曾修飾,只有幾隻豢養的壁蜥每日攀爬往來,將洞壁折騰的光潔如洗。
此地水源充足,有三條河流貫穿全島,時常還有大澤帶來的暴雨,而島中偏偏烈氣沖天,微塵四處飄蕩,所以常年累月山峰各處都包裹在一層霧水與泥漿之中。
身爲真傳弟子,每月這裡都會有專人送來丹藥靈貝,米糧穀物,各種牌符。就在他上了靈頁島沒多久,就有兩名道童奉命送來門中鞋履玉牌,冠帶袍服,還有十數枚靈貝,不過區區之數,對於有四五萬身家的他來說絲毫不放在眼裡,至於丹藥,雖然也是上品,但他取自杜悠身上的大元丹數量極多,足夠他使用修煉到明氣第一重境界了。
他現在唯一所缺,便是一本道書,雖說他有太乙金書在手,但不能憑空修煉,也需要有個幌子,以免讓人窺出破綻。
可道書來源卻是極不好找,師徒一脈修煉道書自有老師賜下,世家一脈則是依靠家族蒐羅,互相交互印證,雖說上院經樓中也有道書,但那是最爲尋常不過的,珍籍秘冊俱都不在此列,看也無用。
本來作爲真傳弟子,道書也是有下賜的,奈何他的脈象明面上只下下品的霧象,可供他修煉的道冊確實不多,況且他還不是世家出身,便是藏有道書者也不會輕易交出。
不過太乙金書縱然眼下不可急煉,但他卻可入殘玉中先一窺其秘。
張衍拿起洞府牌符,掐了一個法訣,霎時,靈頁島上禁制齊開,此間陣法一閉,立時內外隔絕,哪怕是數十玄光期的修士也別想打進來,端的是好用,他暗想若有閒暇時,定要好好深研陣法。
他伸手入袖,手掌握住殘玉,意識又一次沉了進去。
這是他開脈之後第一次重回玉中,卻感覺自己好像被撞了一下,似被一堵厚牆擋在了外面,再仔細看的時候,發現玉中分身腳踏虛空,眼前居然有數個漂浮不定的金色蝕文在面前一字排開。
除了正中一個他看得較爲清晰外,其餘蝕文非但分辨不出爲數幾何,連具體形狀也看不清楚。
如此奇異的變化讓他驚訝無比,不由朝着那個最爲顯眼的蝕文看去。
這個蝕文與尋常所見大爲不同,彷彿時時刻刻都在變化旋轉,只看了幾眼之後便覺一陣得頭暈目眩,心下不禁吃了一驚,這狀況只在他初習蝕文時見識過,是因爲修道者本身的推算之力不足纔會如此,可自從他兩魂合一後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形。
這蝕文……似乎比起星碑上所書還要高明幾分。
張衍眼神中漸漸浮起了一股熱烈之意,若能解開此字,自己對蝕文的領悟定能更上一層樓!
他腦海中不再想其他,拋開一切默算推演起來。
在玉中過了大約二十餘日後,他突然全身一震,放聲大笑道:“此字正如我名,當爲一個‘衍’字!”
此語一出,面前蝕文轟然粉碎!
張衍神識一陣恍惚,再醒覺時,驚訝發現周圍景物不再虛虛茫茫,漆黑一片,而是原本洞府內的一事一物盡皆映照了進來。
他走了兩步,上前摸了摸洞壁,竟然與外界感覺一般無二,不禁來了興趣,再往更遠的地方走了幾步,這才發現,殘玉中所映照的事物只能及五步之遠,再外則仍舊是空無一物,想來是他的修爲不夠高明所致。
他想了想,意識從殘玉中退了出來,真身走了十幾步,再入玉中一看,不覺一陣驚喜,原來隨着他前行,玉中景色也是隨之而變,一絲無漏的將五步之內的景象反觀出來。
他目光一閃,仔細體察,卻是一個更大的驚喜砸中了他,五步之內,竟連那金火靈氣也一併映照其中!
要知道,明氣期修煉亦分三重境界,各爲“氣海初化”、“喚雲召霞”、“天霖降頂”,如按照一般方式修煉,卻是無驚無險,波瀾不起,但是太乙金書卻不同,這本道書奇險奇峻,在第一步“氣海初化”時需引金光烈火入體,磨練元真,融出明氣,此氣二分,第一步先煉乾靈清氣,練成後氣機輕若雲霞,如羽飄空;第二步再煉坤靈濁氣,練成後氣機密如精鐵,重似萬鈞。
到了第三步,則是要乾坤再合,兩氣歸元,最終凝出玄光金火。
只是這每一步修煉都要靠引入外氣打磨淬鍊,並不光靠自己內修所能完成的。
原本張衍沒有老師指點,又沒有長輩高手護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風險極大,本來以爲這次殘玉作用有限,卻沒想到今日有了此番變化,卻是再也無需擔心行差踏錯。
張衍退出殘玉,這才訝然發現,外界只過了一日夜而已!心中不覺更爲歡喜,如此外界一日,玉中已有了二十餘天,這實乃天授奇寶!
他下意識摸了摸殘玉,卻感覺似乎與平時有所不同,拿到眼前一看,只見殘玉變得通體光亮,原本那些濛濛似灰的地方好像都被扒掉了,正中處還出現了那個蝕文“衍”字。
他暗忖,以前應是自己修爲太低,不能參悟殘玉奧秘,如今自己開脈破關,那些蝕文恐是玉中禁制,解一字便有如此收穫,不知道當那些字解開之後又會如何?
再看了那字幾眼,他心中不禁一樂,出言道:“此寶與我有緣也!”
正在此時,張衍突然神色一動,收起殘玉,拿起牌符揮手解開禁制,大步邁出洞府,擡頭往天空看去,只見一人負手當空而立,衣袖獵獵,如同一柄出鞘寶劍般鋒芒外露,氣概十足,連忙上前拱手道:“見過寧師兄。”
“不必多禮。”寧衝玄從空中緩緩落下,目光落在張衍身上掃了幾眼,點頭道:“你很好,我離開不過兩月就已斬落金鎖,開脈破關,比我之前所料還要早。”
張衍微笑道:“只是所得卻是下等脈象。”
寧衝玄雙目有如刀子一般瞪着他,道:“你自己也是做如此之想麼?”
張衍灑然一笑,道:“張衍踏入山門就爲求長生大道,脈象雖爲下等,但也是上天留下的一線生機,此即我登天之梯,豈能輕言賤之?”
“好,你有這番見識我卻沒有看錯人。”寧衝玄向崖邊走了幾步,他遠目眺望,語聲沉沉道:“張衍,我本欲引你拜入一位師兄門下,他修爲十倍於我,若能教授於你,當是你的大福緣,怎奈這位師兄近日閉關參玄煉寶,不知何年才得出來,如你能耐住性子,磨練功法,自當有否極泰來的一日。”
張衍神色不動,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與其寄望他人,不若己身奮搏。”
寧衝玄回過頭來讚許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意神梭暫且留在你處,若你在門中借我名頭惹禍,我絕不會手下留情,但若遇上那些厲害人物,也不可手軟,當斬則斬,該殺則殺,萬萬不可猶豫。”
張衍正色道:“謹記師兄教誨。”
他從寧衝玄的一連串的話語中聽出,自己很可能還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只是現在看來,如果不是某些大人物出面爲難,寧衝玄是絕對不會出手維護自己的。
寧衝玄又道:“霧相所能修煉的功法卻是不多,就算門中藏書閣中也不過是寥寥幾本,且所述功法最是劣等不過,不如不看。”他袍袖一揮,一枚軟玉貝葉飛向了張衍,“取去。”
張衍一把將貝葉接在手中,一股奇異的觸感頓時傳入,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往腦袋裡面鑽進去一般。
寧衝玄關照道:“你收好了,此道冊名爲《瀾雲密冊》,乃是我恩師當年在一處絕壁洞窟中尋得,他以此法成就了‘氣海浮天’法相,在東華洲也享有赫赫威名,不過功法各憑機緣,百人齊煉,未必有一人契合天機,成與不成全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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