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葉金光一散,原本在外逡巡的飛刀面前已無阻擋,趁隙往裡一擁而入,齊往張衍斬來。
張衍眼見飛刀臨頭,卻是不閃不避,大喝一聲,起手遙指劍丸,那十六道劍光突地飛起,原本與其纏在一處的二十七把陽刀被盡數甩下,轉而向沈林圖反殺過去。
沈林圖也是暗吃一驚,他沒想到張衍這時竟敢棄守不顧,反而與他放手對攻。
在他看來,這分明打得是攻敵必救的主意,好迫使他撤回殺招,以緩解自身危局。
在佩服這份大膽與決斷的同時,他心中卻是泛起冷嘲,暗忖道:“若是換一人來,不定被你打個手忙腳亂,掙回勝機去,可在老道面前如此做,卻是取死之道。”
他身軀一抖,將護身寶光祭出,乃是如煙霧霞,燦燦奪目,同時運法一催,手中那一柄玉刀便就飛起,纔去得空中,就倏爾化作五十四數,織成一片綿密刀網,將劍光紛紛彈開。
而張衍那邊,刀氣方纔迫近,還未及沾得身軀,身上那件“經羅遁鈞寶佑衣”已有感應,登時撐起一片精光,放出三尺之外,亦是把襲來白刀拒在外間。
那刀芒犀利無比,反覆劈斬之下,竟也是將那精芒削去了不少,但終究不能破入。
沈林圖一瞥之下,不禁“咦”了一聲。
他道行高深,這飛刀之術可不是門中弟子可比,尋常法寶根本抵擋不住,而此刻未能取得戰果,顯見張衍身上所披道袍,不定也是一件至寶。
他眉頭一鎖,若是隻一件玄器,倒是不難應付,但要是兩件玄器護身,那就有些棘手了,除非有一擊破敵,否則很難將其拿下。
其實以他元嬰三重修爲,再加上手中法寶,若能蓄勢準備,傾盡全力一攻,未必不能破開。
但這只是紙上談兵,需知修士並非死物,不會站在那裡任人砍殺,稍稍察覺不對,就會躲閃退避。
尤其是張衍這等擅長飛劍之人,飛遁來去,閃挪自如,那更是不可能給他這等機會了。
是以若不想出良策來,再這樣鬥下去,哪怕到法力耗盡,也未必能分出勝負。
沈林圖不禁思忖起來,暗道:“我雖自問遁速不慢,但飛遁掠空,乃是此人所長,我若是銜尾追索,卻未免落了下乘,需得設法困住他纔是。”
他在這裡籌謀破敵之法,而張衍擋住飛刀後,卻已是騰出手來,他向上一點,頂上乾坤葉當空一擺,放出一縷雲光,如籠罩下,居然把他與那些個飛刀一起圈入進去。
張衍叱喝一聲,疾運玄功,接連發出數道紫霄神雷,落在那些飛刀之中,只聞轟轟雷鳴震響,就將其紛紛炸碎,崩散成絲絲縷縷的水精之氣。
他知曉這陰陽飛刀能分能合,能散能聚,只要自己放任不管,哪怕沒有人催使,這些飛刀不用多時就又會凝合出來,因此把山河圖取出,兩手一分,將圖卷扯開,隨後對着那些水精之氣晃了一晃,那些精氣似被一股無形之力攝拿,皆往圖卷之中落去不見。
沈林圖正思索時,忽覺那些刀氣與心神失了聯繫,不由一怔,知是被張衍不知用什麼手法破去了,驚歎道:“小輩好手段!”
要是崇越真觀弟子被張衍收去刀氣,便還需以水精之氣施法凝聚,但以他修爲,早已脫出了藩籬,純憑法力也能凝聚離元飛刀。
他把手伸出,運功一轉,掌心之中一道白氣升空,片刻之後,驟然一分,竟又是化出許多飛刀來。只是比之先前數目更多,共有四百八十六把,刃光閃寒,似白雪片片,舞在空中。
他掐訣驅使,把飛刀分作三股,每一股有一百六十二數,再一揮袖,其中一股便往張衍正面殺來。
而另兩股飛刀也不來卻尋他麻煩,而是左右而來,往側後飛去,看那情形,倒似是要抄掠他的後路。
張衍瞧那飛刀來勢,心頭微動,他身上無論寶佑衣與乾坤葉,都是能護定周身,任哪一方來攻,都無有那等尋常法寶的空門所在,他不信沈林圖看不出來這點,可明知如此,對方卻還這麼做,那定隱含有更深目的在內。
他一時雖看不出來,但也不能讓對方如意,因此並不與那一股襲來的刀芒糾纏,而是起了劍遁,閃身避開鋒芒。
沈林圖卻是不依不饒,連連驅動那數股飛刀,兜轉一圈,又是形成品字形包抄之勢,似是總想要把他封堵在內。
見得這等情形,張衍更是確定心中所想,仗着劍遁之速奇快,一道劍光滿場繞走,總能從刀圈之中及時脫身出去。
他雖是飛遁挪閃,但也並不是一味退避,而是在暗中尋找反擊良機。
不過沈林圖並不因他是元嬰一重修士而放鬆守禦,自身門戶守得異常嚴密。
運使飛刀之時,也並不是一股腦地放出,而是總留有數道刀芒在後,能隨可以回援,再加上那如雲霞一般流遍周身的護身寶光,並不是輕易能攻破的。
沈林圖竭力催動飛刀,接連攔截追剿,就是無法將張衍困住,如此數個時辰過去,他也是漸覺不耐,手一翻,拿了一隻銀圈出來,看準張衍飛遁勢頭,往外就是一丟。
張衍一直在留意他的動作,不待這法寶臨身,就喝了一聲,將“福壽鎖陽蟬祭”出,一點清光直奔此寶而去,“叮”的一聲脆響,就已附着在這法寶之上,將其牢牢定在半空。
沈林圖嘴角有些抽搐,他幾次出手,皆被張衍用法寶化解,且件件皆非凡品,他也是驚凜不已,便是他身爲崇越真觀長老,也沒有這般豐厚的身家。
自忖若是不出手段,再這般耗磨下去,就算戰上數日夜結局也未見得會有兩樣,不禁暗道:“原想捉了此人去,再把陰戮刀逼問出來,不想如此難纏,索性就先斬殺了,再拷問元靈便是。”
他原本並不想和溟滄派撕破臉皮,可是目的無法達成,他便成道無望,那就唯有下得殺手了。
東華洲如今大劫在起,他卻不信對方能分散力量,殺到崇越真觀門上來。
至於張衍說此刀賜予了自家徒兒,他認爲那是在誆騙自己。
殺伐真器百中無一,極是難尋,就算崇越真觀有三大重器在握,但能用於爭鬥傷敵的,也唯有這麼一件而已。
他不認爲張衍會看不清其中價值,因此更願相信是陰戮刀不願供其驅策。
他心中這一動殺念,出手便不再有所保留。
眼簾一垂,默運玄功,法力層層攀上,霎時頂上升起一朵氤氳白霧,到了雲中後,再往外蔓去,不過片刻功夫,就密佈十餘里方圓上空,一時陰霾籠頂,蔽日遮天。
張衍忽覺一股無形之力籠將下來,似是身上壓了巨石,轉挪時比之前頗有不如。
他身形不過是滯了一滯,這一線之差,那些追索而來的飛刀便抓到了機會,忽然往外一散,已是從四面八方將他包圍住了,不過卻並不急着來攻,而是隱隱將他去路封住。
張衍目光環掃一圈,他能隱隱察覺到,這些飛刀暗含某種玄奧法門在內,倒是有幾分類似陣法,已將這一方天地給困鎖了,容不得自己再飛遁出去。
他頓生警凜之心,當日列玄教神尊像與他鬥法時,感覺難以下手時,也是使了類似法門,方纔出手攝拿他。
前鑑不遠,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此時沈林圖起手作勢,連掐了幾個繁雜法訣,身後隱隱有靈氣鼓動,忽然之間,就有一道刀芒沖霄飛起,半黑半白,兇芒不停暴吐,由海至空,足有千仞高下。
他默持良久,忽然一睜眼,雙目光芒大盛,暴喝一聲,突然向張衍伸手一點,背後刀芒倏爾顫動,如山嶽傾頹,猛然劈斬下來,似是要一鼓作氣,將他斬於刀下!
這一道刀虹橫空經天,足有數里長短,耳膜中只聞隆隆大響,還未下落,底下海浪就從兩側分開。
只看此刀威勢,張衍就知非是能硬抗的,他深吸了一口氣,腳下一點輕雲,立起了小諸天挪移遁法,霎時之間,就去得百丈之外,只聞身後一聲大響,回首一看,見那一刀竟將底下宮觀一斬兩斷,劈開一道寬十餘丈,有數里長短的溝壑來。
沈林圖見他躲閃,冷笑一聲,再揮一刀,這一回卻是斜斬而至,張衍身形忽閃忽現,再次遁去百丈遠,耳畔中聽得轟隆一聲,卻是將壁礁府一面珊瑚城牆削去一截。
沈林圖連揮幾刀,如今每一刀皆有宏大威能,極是耗費法力,如不是將張衍困住,他也絕不會這般使用。
不過他也並沒有指望能憑此就能斬殺了張衍,只是用此法逼得其不停躲閃,從旁牽制,令其無有餘暇顧忌其他。
而在同一時間,他卻催動刀底下那四百八十六把飛刀不斷向內迫近,將張衍可以躲閃的空間慢慢擠去。
眼見得再出得幾刀,就可使得張衍毫無閃躲餘地,沈林圖自覺已然勝券在握,臉上漸漸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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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