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人覺得能駕馭海下那等大陣之人,絕對不是什麼易於之輩,因此在旁蓄勢良久,等到張衍破開海面的那一刻,就鼓足全力,將這一刀驟然發出!
這一股陰寒刀芒去勢迅捷無倫,最難得是沒有絲毫聲息發出,本是他志在必得,可此刀方纔迫近張衍,海上就有一聲清悅劍鳴響起,一道劍光搶先一步飛出截擊,往無形刀之上斬來。
徐道人靠着這把無形飛刀,暗中不知殺過多少修士,其中也不乏法寶靈物自發護主的,不是生手,早就有所準備,原本駢起的食中二指一分,無形陰刀忽然一分爲二,一刀迎向那星辰劍丸,一刀原勢不變,依舊向前斬去。
張衍身上寶衫受迫不過,不待心意催動,就自發撐起一道精光,將他護住。
然而這一刀幾乎傾盡了徐道人所有法力,威力之大也是着實難以想象,將寶衫上的精光竟也是阻擋不住,眨眼就被撕開一層去,被其往裡突入進來。
不過經那護持靈光一擋,刀芒卻是黯淡幾分,去勢已然不及先前許多,要想斬下張衍頭顱已是不太可能。
徐道人雖覺可惜,可心中卻還是頗爲篤定。
他這陰刀不似陽刀那般剛利,但只要是血肉之軀,哪怕破開一絲皮肉,便可化氣入血,逆攻心竅,將腑臟攪作一團。
修士只要還未修行到蛻去軀殼那一步,挨此一斬,那是必死無疑。
可此刀斬在張衍脖子上時,卻是如劈金鐵,傳出鏗鏘震音,這把陰刀霎時震散,化作一團烏黑精氣盤旋在空。
徐道人躲在數裡之外,施法籠了身形,本是盯着這裡直看,瞅見這一幕,卻是驚震得無以復加。
無形陰刀已是他最大依憑,若是連此刀也是失手,他實在想想象不出,何等法門還能將其殺死。
他也是頭腦靈便之人,當即便判斷出,既然眼下奈何不得這名對手,那再想從對方手中將那龍鯉搶來怕是不成了,再待下去毫無益處,心中頓生退意。
他修到元嬰境界很是不易,對自家性命珍惜異常,哪怕得不到這頭妖物,也不會親身犯險,把心中那一絲不甘之念壓下,暗歎了一口氣,起訣一招,那道烏黑精氣倏爾飛回,再聚合如初,重化一柄飛刀,隨後拔身一縱,就欲飛身退走。
張衍有星辰劍丸示警,事先已然有了準備,雖是突遭暗襲,但神情鎮定如常,然而他眼中卻是泛出一道寒凜殺機,目光一掃,看定那黑氣飛去方向,就把小諸天遁法神通運起,身軀驟然從原地消失,不過兩個呼吸時間,就已追了上來。
徐道人才縱起遁光,忽然眼前一花,就見一名英挺道人踏空而來,攔阻在前,他神情一凜,知是正主尋來,卻是看也不看,揮手發了一道疾厲刀芒過來,同時捏動法訣,整個人往無形陰刀之中一附,竟是立刻隱去不見了。
這柄他辛苦練成的無形陰刀,就算不能傷敵,也可用來附身逃遁,其速之快倒也不弱於飛劍。且飛遁之時,亦能把身影化去不見,只要出去數百里,任誰人來,也休想再能尋得到他。
張衍伸手一點,星辰劍丸飛出,將把那飛來刀芒擋在一邊,卻見那徐道人身形一閃,就已是不見了蹤影,似有遁破虛空之能一般,不覺微皺眉頭,暗忖道:“此人走得果斷,又有這等匿跡神通,倒是追索不易。”
修士鬥法,最爲令人頭疼的便是對方有常人難及的飛遁道術,這意味着對手能進能退,如劍遁之術便在此列,次者便是隱身斂跡之法,可此人卻是兩樁都佔全了。
如張衍是元嬰三重修士,或者已然將五行遁法神通習練完全,倒是可以設法禁鎖了這片天地,便是此人再有能耐,也無法逃得出去。但他眼下並無此能,就只好另尋他法了。
張衍適才與徐道人匆匆一照面,看出其服飾與沈林圖相似,猜出此人應是崇越真觀門下。
而崇越真觀在西北方向,若是此人逃跑,十有八九是往此處去。
他這些念頭轉得極快,不過短短一瞬,就想及其中關竅,便毫不遲疑兩個踏步,小挪移遁法連轉之下,霎時出去數千丈,隨後大袖一掄,一輪滔天水光被他放出,往前涌去,霎時侵佔了數裡海域。
他判斷得極是準確,徐道人將身形隱去之後,也未多想,下意識就往山門飛遁,卻是正好讓他給堵住了。
徐道人雖已察覺張衍在前方攔阻,但他遁法一起,倉促之間卻是無力躲避。
如他手中是那把真器陰戮刀,那便大爲不同,只需一個念頭,就可躲了出去,可這把無形陰刀是他自己所煉,卻並無這等能耐,立時便露出了行跡。
既然躲不過去,那便唯有硬闖了。
徐道人發一聲喊,把法力灌注在無形飛刀之上,此刀輕輕一震,發出嗡嗡顫音,噴出一縷玄色刀芒,“嗤”的一聲,如撕紙一般,就把面前刷來的水行真光斬開一道,掉頭而走。
張衍凝神搜視,見水光之中,隱約有一道虛影遁行,穿梭疾快,只是在光影變幻之下,雖能辨出輪廓,卻無法看出具體形貌來,所過之處,阻路的水光均被殺破,正往東南而去。
如是任得此人殺出水行真光,再想如適才般尋出蹤跡那是極難了,他沉着取了數枚赤雷珠出來扣在手中,看準機會之後,便一抖手,打了出去。
徐道人御刀連斬,忽然身軀一鬆,察覺到已是出得水行真光,忙縱刀一催,就欲往遠空飛遁。
可就在這時,就有數枚赤雷珠飛到,在前方臨空炸開,一聲悶雷大響之後,他只覺耳膜欲裂,身下遁光也險些被震散了,原本如急掠不止的遁芒也是一滯。
此時張衍正好抽手出來,把袖一揮,才被徐道人甩開的水光又一次籠上來,將他纏住。
徐道人以往遇到危局,都是仗着無形飛刀遁去,從未有過被對手抓住尾巴的經歷,可眼下卻連續兩次被張衍阻住,心中也是煩躁。
只是受了先前教訓,他也學聰明瞭,飛遁之時不敢再奔向一個方向,而是忽東忽西,轉挪不定。
只是如此一來,遁速卻也是慢了幾分,十幾個呼吸之後,仍是在水行真光之中打轉,未曾出去。
張衍藉助模糊光影,尚能依稀看出其往何處奔竄,但如此還無法克敵,那刀芒鋒銳,水行真光只能牽制,終究是困不住此人的,他略一轉念,意念一起,星辰劍丸如電矢射出,往那道無形遁光所在之處斬去。
徐道人對適才那赤雷珠頗爲忌憚,但是隻要提前有了防備,他自忖也可以躲避開去,此刻見飛劍過來,倒是不懼。
他嘿然一聲,把飛刀御起,與那劍芒撞在一處,一聲爆響之後,卻是未能破開劍丸。
他不免吃了一聲,便不再硬拼,收刀後撤,飛出數十丈後,忽然刀鋒一偏,斜斜掠去,避開追來劍芒。
這刀與他早已自身神魂祭煉合一,若論空中轉游之術,長空遙擊未必能勝過飛劍,但細膩之處卻猶有過之,要不是有水行真光牽制,不定已被他逃脫了。
張衍見劍丸仍是無法剋制此人,不禁又起細思對策來,轉了幾個念頭後,突然心中一動,暗道:“不妨拿此物出來一試,或許有用。”
他把袍袖展開,一個抖動,數千只血線金蟲便被他倒了出來,黑壓壓如烏雲也似圍在身邊。
他往前一指,金蟲怪嘯驚天,振動膜翅,俱往無形陰刀所在方向飛去。
徐道人被飛劍死纏了許久,見還是突不出去,心中已是覺得有些不託底。
他知曉天下間沒有不能應付的道術,要是再糾纏下去,指不定對方能想出什麼辦法來收拾自己。
他還有一個法門暗藏,若是施展,倒也有把握脫身。
只是此法極其消耗法力,甚至有可能損及自身根基,因此還未最後下定主意。
可就在此時,他忽聽得耳旁有嗡嗡響動,抽空一望,卻是大吃一驚。
只見數千隻身有六翅,口下生顎的魔蟲向他飛來,只看那兇惡模樣,就知不好對付。
血線金蟲飛速也是不慢,雖瞧不見無形飛刀所在,但有劍丸指引,因此一下就摸到了位置,將徐道人團團圍攏。
徐道人忙把飛刀御起,左突右撞,可刀芒撞在血線金蟲之上,聽得叮噹作響,火星四濺,未能展斷,反而去勢受阻,難以如先前一般飛騰疾掠了。
不一會兒,他就覺得舉步維艱,劍丸尚且無法將其困住,但若是加上了這些蟲豸卻是不同了,不管他飛向何處,都是形如羅網,裡三層外三層將他裹在其中。
他最大依仗就是飛遁時無形無影,叫人難以捉摸,而被這些金蟲圍上一圈,便等若徹底暴露行藏,那要對付起來,便容易許多了。
徐道人到了此刻這地步,已是顧不得再做留手,哼了一聲,刀身一震,便化作百數道虛影,往四面八方飛去,也不知哪個是其真身所在,竟是眨眼間就穿透蟲網,遁身而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