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天爐之內爆聲連連,星火熔焰伴着煙氣從地坑中不絕拋擲出來,那煙雲筆直衝上天去,而點點火芒落在石磚之上後,不一會兒就化作一灘灘黑色餘瀝。
三人起初祭煉禁制時,還是頗爲順手的,可到了後來,也不知是什麼緣故,那地火變得爆烈難馴,以至於那盤蛟銅柱也是時上時下,很是不穩。
張衍倒是無慮,仗着深厚法力和高明手段總能化險爲夷,但喬掌院就不同了,平素他甚少與人動手,只要使力就是一股腦把法力傾注下去,雖是後來在張衍提醒之下情況已有所好轉,但每遇到地火旺盛時,着急之下,他又會故態復萌,往往一日也堅持不下來。
每到此時,張衍便又會上前接手,設法把局面維繫下來。
這一日,三人忽然察覺到整座天爐都在發聲震動,喬掌院跳了起來,朝那坑下探頭張望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道:“張真人,成了,成了,快與我合力,將地火壓下去!”
言訖,他擎起幡旗,奮力搖動,張衍也是抖擻起精神,陡然運起法力,浩浩罡風倏爾卷蕩,朝下壓制而去,那地火不斷在兩人聯手之下不得不往坑中退縮,大巍雲闕化作一點靈光飛起,喬掌院望空一指,就落了下來,隨後一拂袖,送至張衍面前,撫着那早已染得焦黑鬍鬚,笑言道:“張真人,可用心血祭煉了。”
張衍接過之後,把那靈光託在掌心,逼一滴精血出來融入其中,稍作祭煉,再把法力一催,便見一道光華飛起,旋了一圈,就自飛入他眉心不見。
許道人本已是勞累不堪,見得終於大功告成,精神一鬆,“噗通”一聲,仰天躺倒在地,就那麼昏睡了過去。
他修爲道行都是不及二人,要不是有張衍送上來得丹藥撐着,早已是堅持不住了。
這大半年下來,他與喬掌院因全神祭煉之故,都是弄得滿身污穢,發須散亂,望去狼狽不堪。
唯有張衍一人,衣袍之上依舊是纖塵不染。
這倒也不是他刻意維持,而是恰好有那塊溫良丹玉在身,纔不至於也變作這般模樣。
喬掌院倒是不怎麼在意,他神色動了動,來到張衍身邊,道:“張真人,老道與你討個人。”
張衍看他目光時不時地往許經那處看去,便笑道:“可是爲了許執事?”
“正是!”喬掌院拱手作揖,道:“老道那方塵院中還有四座雲闕禁制,奈何缺少人手,老道原先還打算過得幾年,去找幾位同道前來相助,可現下有了許師侄,只需再請得一人來便可,張真人若肯將他借老道三年,將來真人洞府中若要祭煉什麼禁制,儘管來尋我。”
許道人方纔自願拜在了張衍門下,他也是看到了,那麼要關照其做什麼,非得張衍允許不可。
張衍本也不準備立刻將許道人帶走,此事至少等要他從十六派鬥劍法會上回來之後了。
既然喬掌院問起,他就做了一個順水人情,笑道:“只要喬掌院能說服他,貧道自無異議。”
喬掌院大喜,許經既遵張衍之命重拾陣法,那麼跟在自己身邊那是最爲合適不過的,他如提出,斷無拒絕的道理,當下感謝不已。
此地既然事了,張衍也不準備多留,他還要趕在鬥劍法會之前把五行遁法演練純熟了,因此這就與喬掌院出言告辭,攜了景遊,踏雲飛遁,自地火天爐之內遁出,到了空中後,他辨明瞭方向,就一振衣袖,化虹飛去。
他出得溟滄派山門不遠,就已望見昭幽山身影,可就在此時,忽見雲下有兩道玄光飛遁甚急,前面一道顯是更爲高明一些,將後面那道遁光越甩越遠。
後面那人顯是急了,發聲喊叫,山門外恰有兩名值守弟子,看聽到聲音,便駕飛舟過來,欲要上前詢問。
誰知衝在前方的遁光極其兇悍,竟然一言不發就把玄光刷來,同是還祭出了一把短劍,以一副拼命勢頭地殺過去。
那兩名值守弟子道行與來者相彷彿,若是正經阻攔,決計衝不破他們二人聯手,只是也們根本未曾想到有人會對他們動手,儘管有山門發下的護法令旗,手忙腳亂地阻了一下,不曾失了性命,卻也吃了個虧,讓其闖了過去。
張衍見情形不對,冷喝一聲,遁光一躍,趕至前方,只把袖子一抖,一道罡風捲下,就輕輕鬆鬆將其捲了上來,按在雲頭。
目光一掃,見被他捉住之人乃是一名面容娟秀的白衣少女,看着弱不禁風,楚楚可憐,適才被罡風一卷,似已是昏了過去。
此時後面那道遁光匆匆趕至,這人一見張衍,不由張嘴驚呼,道:“張師伯?”
張衍挑眉看去,對此人倒有些印象,好像是墨天華的弟子,問道:“你可是墨師弟的門下?”
當年師徒一脈中有十二名弟子曾被他護送去小魔穴修行,這人正是其中只一,他見張衍居然還認得自己,不覺激動起來,連忙行禮,道:“正是,正是,師侄俞獲,見過張師伯。”,張衍擺了擺手,指着那少女,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俞獲看她一眼,臉色頓時爲之一變,露出仇恨之色,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瞞師伯,此女乃是混入我溟滄派的魔宗弟子。”
張衍神情一凝,認真起來,道:“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俞獲似是有所顧忌,露出猶豫之色,此時那兩名值守弟子又駕飛舟過來,張衍看他們一眼,揮袖道:“你們去得遠些,無我關照,休得過來,”
這二人身爲值守,自是認得張衍的,都是神情惶恐行了一禮,一語不發退了下去。
張衍看俞獲神情,猜出此事可能別有隱情,他哂笑道:“此事既然被我撞見,就斷無可能不作過問,你休存僥倖之心,還是與我老實說來吧。”
俞獲方纔哪怕追出山門,都沒有喊破那女子的身份,不是不願,實是得了同門關照,不能說與他人聽,可面對一位元嬰真人,他實在沒有什麼底氣,只得含含糊糊的交代道:“此女欲害我家恩師,未曾得手,弟子只是奉命來追。”
那少女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見自己摔在張衍身旁,不禁俏臉煞白,知是自己逃不過去了,聽俞獲這麼一說,不禁出言譏諷道:“明明是家老師垂涎奴家美色,不加提防便飲下了我師門秘藥,這才着了道,若不是墨瑛那小妮子撞破我的好事,墨天華早成了我囊中之物了。”
此女是墨天華四十年前出門遊歷時救下得一名散修,因見她可憐,便帶回府中收做了門徒,只是並未行正式的拜師之禮。
哪知此女頗是不凡,不過三十多年就修到了玄光境界,墨天華也是高興,這等資質就算放在門下衆多弟子之中,也算出類拔萃的,便變得十分喜愛,近來更是動了心思,想收其做了姬妾。
只他萬萬沒想到此女乃是魔宗弟子,故意挨在他身邊乃是另有目的,這些年來一直隱忍蟄伏,直到贏得了他全部信任後,這才暴起發難,還差點被其得了手。
張衍不禁搖頭,墨天華如今好歹也是一位化丹修士,徒兒也不知收了多少個,似他這等身份,放在小門小派之中,不是掌門也是長老一流,卻被一位玄光輩的魔宗弟子暗算。
這事要是傳了出去,顏面有損是小事,怕是日後在同門面前是難以擡頭了,恐還要連累其門下讓人看不起,難怪俞獲如此遮遮掩掩,不肯直說,怕也是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
張衍目光凝注在那少女面上,道:“你辛辛苦苦潛藏在我溟滄派中,就是爲了襲殺墨師弟?你與他有深仇大恨不成?”
這少女顯是知道自己性命定然不保,倒也絲毫不作隱瞞,道:“奴家與墨天華倒也沒什麼仇恨,只是湊巧挑上他罷了,奴家乃血魄宗弟子,若能吞吸了一名玄門化丹修士的精魄神魂,同輩之中,還有誰是我之對手?”
張衍不覺皺眉,道:“據我所知,你血魄宗功法與我玄門大相徑庭,全然不同,你是如何瞞過墨師弟的?”
少女傲然言道:“奴家這身修爲可是正經的玄門路數呢,也是辛苦多年修煉得來,要不怎麼能騙過墨老賊的眼睛?只准備捉了墨老賊回府之後,便就廢去這一身功法,重頭再練。”
聽了此語,張衍不覺多看了這少女兩眼,對其倒也有些佩服了。
不說這份謀算之大膽,單說數十年苦修說廢就廢,並且毫不留戀的,這決心不是一般人能下得了的,如不是今日正巧被他撞見,說不定還真有可能被其逃了出去。
俞獲更是膛目結舌,默然半晌後,他憤然言道:“妖女,我傷我恩師,必將你挫骨揚灰!”
少女又冷笑一聲,道:“既然落在你們手中,我便也沒想過活着回去,但求速死!”
張衍卻淡淡言道:“你自是要死的,只是在此之前,卻需說出,在我山門之內,究竟是何人在照拂於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