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師弟怕韓佐成懷疑自己另有目的,不敢走林蔭小徑,故而只是沿着大道通途而走。
韓佐成原本有些心神不定,可看他那悠閒模樣,又見一路之上,車馬往來絡繹不絕,心中暗嘲是自家想多了。
“我乃是玄門修道之士,妖魔鬼怪尚且不懼,去往數十里外又能有什麼事?”
兩人說說笑笑,不覺出去了二十餘里地,伍師弟不覺嘀咕,“怎麼師叔祖還不動手?”
沒奈何,他只得再演下去。
此刻汪采薇正駕踏玄光,飛速沿着兩人所走方向循跡追來。
方纔她在鎮上感覺到一股莫名氣息,並不似玄門弟子那等浩然方正,而是幽深陰暗,晦澀無比。
雖是未曾接觸過魔門弟子,可是也察覺到不妥,心中更是焦急萬分,要是小師弟有了什麼意外,自己又如何向老師交代?
她修習乃是崇越真觀的離元陰陽飛刀,有陰戮刀真靈相助,走得乃是最爲正宗的路子,無需藉助壬癸水精之氣就能化氣爲刃,早有心一試身手。
且她還有真器在握,自是滿懷信心,認爲自己就算遇上魔宗修士,也能設法將其斬殺。
行不出多遠,她忽然望見有二人並肩行在道上,其中一人正是小師弟韓佐成,見他無事,頓時放下心來,追至前方,把遁光一落,攔在二人之前,埋怨道:“小師弟,你怎不言語一聲就來了此處,害師姐我尋了許久,方纔老師有飛書前來,我等前去相見,快些隨我回去吧。”
韓佐成見汪采薇忽然找到自己,不免有些心虛,聽得是張衍找自己,哪裡敢不從,對他伍師弟歉然道:“師弟,恩師相召,我需立刻趕去,就此別過了。”
那名伍姓也知師命難違的道理,就算自己是韓佐成親爹也留他不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師兄去吧,下回有暇,你我再煮酒論道。”
汪采薇也不看那伍師弟,只道:“小師弟,我用玄光載你,你可要站穩當了。”
韓佐成先前曾經求了汪采薇幾次,想試一試那等飛天遁地的感覺,可卻屢次遭拒,此刻聽得師姐願意載他,頓時激動,忙不迭地點頭。
汪采薇輕叱一聲,自頂門之上垂下一道清清若水的光華,如小溪一般,流淌到了二人身前。
韓佐成兩眼放光,往上一跳,便立了上去,只覺腳下如踩在柔水之中,有一股浮力將堪堪將自己托住,小腿雖說深陷下去半截,卻也不見下沉,離地還有三尺有餘,不覺大爲興奮。
汪采薇略一猶豫,拿了一根絲絛出來,一端拿在手中,把另一端扔在韓佐成手中,囑咐道:“小師弟,天上風大,你可要抓緊了,要掉了下去,師姐可救不了你。”
韓佐成連聲答應。
汪采薇把法訣一拿,玄光如霞升起,霎時飛身在空,載着二人回往山門而去。
赫連衛其實一直隱匿雲中,先前他早已察覺到汪采薇自後遁來,因不知其意圖如何,深思之後,覺得先不急着動手,先看看再說。
可是兩人一番對話,他立刻認識到,此女也是張衍弟子,且還是一名玄光境修士,卻是比那韓佐成更有價值,值得他冒險出手一次,便一聲大笑,自雲中現出身來,攔在前方,喝道:“兩位小道友,給我留下吧。”
汪采薇不由吃了一驚,她見對方踏煙而來,渾身魔氣沖天,猜出這名魔道修士乃是化丹修爲,神色立時凝重起來,沉聲道:“小師弟,你快走!師姐我來應付此人!”
她果斷把手一推,一道玄光自身上分出,裹了韓佐成就往山門方向飛去,隨後便凝神待敵。
赫連衛不以爲意,他本來就是奔着汪采薇去的,韓佐成在他眼中不值一哂。
他嘿嘿笑了一笑,只隨意探手一抓,一團兇惡黑氣就呼嘯落下。
汪采薇暗道一聲,“陰姐姐助我!”
心意起時,她水袖陡然揚起,衝着赫連衛就是一揮,霎時之間,一道凶煞絕倫的煊赫刀芒揚起,斬破大氣,直奔天宇而來!
赫連衛本擬區區一個玄光弟子,不過信手抓來,哪料到是忽然出現一道驚天刀氣,尚未及體,他渾身上下便如針刺一般,他毫不懷疑,自己若被其斬中,定會落一個身首兩半的下場。
當即嘶吼一聲,身上一圈燦爛銀芒飛起,向前迎去,可瞬間就被斬成兩段,眼見此物也沒能遲滯那刀芒片刻,他不及多想,身上又猛然爆發出一道墨團也似的黑霧。
那森寒刀氣從那黑霧之上一透而過,再閃了一閃,就又回了汪采薇袖中,只是她並未消除戒備,反而盯着上空那團黑霧不放,心中覺得那名大敵似是還未曾身死。
那黑霧依舊在空蠕蠕而動,不旋踵,猛然一陣劇烈涌動,隨後便見那赫連衛臉色難看地從裡走了出來,他伸手按住一側鼻翼,使力一吸,黑霧便化作一線,鑽入他鼻竅之中。
渾成教功法奇異,弟子每踏破一層境界,便就會得一門神通,他已修至化丹境界,身懷三門神通術法,這神通不但能用來破敵,關鍵時刻還能用來救命。
遇到生死危局,只要主動舍了一門神通去,就能替自己擋災,便如適才,他將一門“千里傾音”的神通捨去,又毀了一件護身法寶,才險險躲過了陰戮刀這驚空一斬。
可渾成教講究五法混一,每一門神通皆是帶有自身神魂一部,只有五種神通齊全,神魂完滿,方能有望再習得更爲高深的法門,汪采薇這一刀,等若斬去了他大道之路。
竟然被一名玄光弟子逼得險些喪命,赫連衛也是滿臉兇狠,生出了無限殺機。
但他心中卻是驚疑不定,鬧不明白怎麼一名玄光弟子身上竟有如斯厲害的法寶,適才那兇芒過處,他幾疑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汪采薇並無臨敵經驗,此是她頭回與派外修士動手,見一刀未能殺死對方,似乎連真器也是不管用,也稍稍有些慌張,問道:“陰姐姐,怎麼此人未死?”
一名黑髮雪膚,白衣赤足的女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她身旁,她用毫無半點情感的眸子看了赫連衛一眼,淡淡言道:“沒能斬中他的原身,若是你法力再高深些,他是躲不過去的。”
汪采薇咬了咬下脣,臉色有些蒼白,她不過一名玄光修士,法力並不渾厚,使用真器着實吃力,要是陰戮刀不曾損得半分,或者她道行再高深些,只需心意一起,就能將此人斬在刀下,可此刻卻是不成,非得她全神駕馭不可。
但如方纔那等出手,她至多還能劈出兩至三刀罷了,因此每一刀皆需慎之又慎。
赫連衛見汪采薇身側忽然多了一名女子,被其看了一眼,頓覺遍體生寒,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
他已能確信,此女定是那法寶真靈,當即猶豫起來。
哪怕一名玄光弟子手持真器,也能將他殺死,可是心中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若是能將此女殺了,設法奪了真器回去,就算自己不能祭煉,拿到門中也是大功一件,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值得他搏上一回性命。
他不禁琢磨起來,“此女不過玄光修士,就算能使得真器,也出不了幾刀,看她臉色,方纔那一刀定是法力耗損嚴重,這等小雛,我且詐她幾回便可。”
下定決心之後,他眼中射出狠戾之色,拿了一個法訣,忽然就有一陣光霧閃過。
在汪采薇視線之中,有大篷煙霧瀰漫而起,周圍霎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可若有外人在場,卻能看出,此間分明是什麼異象也曾發生。
這是渾成教的一門神通,名曰“五靈侵心咒”,若是修至大成,能使人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語,鼻不能聞,舌不能辨,五靈盡蔽,赫連衛只不過粗粗涉獵,只得一靈之法而已。
但是用來對付汪采薇已經足夠,她此刻睜目如盲,不見外物,實際已是一靈昧去,只有施法之人飛遁遠離,或者被她斬殺,此法纔會不攻自破。
赫連衛施展出神通後,便不虞汪采薇逃走,獰笑一聲,轉身遁走,不過片刻,他又迴轉了過來,只是手中已是多了一人,正是那伍姓弟子,他此刻眼神之中驚惶不已,奈何口不能言。
赫連衛面露狡笑,手一甩,就把其往地下丟去。
汪采薇疏無經驗,本已是緊張萬分,忽覺上空風聲過來,似是敵人殺至,自然是抽刀砍去,只聞“噗嗤”一聲,似是斬中人身,隨後便聽得墜地之聲。
一刀斬過之後,她體內法力更是虧耗嚴重,腳步不覺有些踉蹌,可見周圍霧氣仍不散去,心中就是一沉,知曉自己中計了,心神不覺慌亂起來。
就在這時,那陰戮刀靈則靜靜言道:“采薇,莫要分神。”
汪采薇一凜,立時醒悟過來,眼下大敵未去,還不是後悔的時候,忙收起了心思,全神防備。
赫連衛眯起了眼睛,便是有真器在手又如何?還不一樣被自己玩弄於手掌之中?他舔了舔舌頭,詭異一笑,暗道:“我看你還能使出幾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