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方纔趁高若望猛攻之時,已是藉着那水光大浪掩護,將二十餘道劍光暗暗分化出去,遠遠躲在了周圍漫天漂游的飛峰之後,等待出手時機。
此法是他參照元嬰三重修士禁鎖天地之術所創,其中厲害,是在於利用了劍光飛掠迅快這一長處。
修士若是妄圖闖逃遁,途中只要被一枚劍光阻擋片刻,所有分化劍光便會從四面八方一齊襲至,叫你躲無可躲。
不過此術畢竟是以劍光封堵,還有不少缺憾,不是當真困鎖了天地,若是對方有至寶護身,付出些許代價,不定還能硬闖了出去。
張衍方纔見高若望躲避自家劍光那一斬,甚是玄妙,顯見得其護身之術很是不凡,因而心中琢磨下來,覺得唯有先設法破去此術,才能再行發動攻勢。
而高若望幾番施爲,似要想將他那水行真光破了去,認真思量之後,張衍便決定索性來個將計就計,不再動用這門道術,好設法引得其上得鉤來。
高若望看那水光已然遲滯,但他仍是暗懷警惕之心,並不急着衝上,只是把身一晃,分出數十頭血魄上前,以作試探。
張衍心念一起,劍丸感應飛至,橫光疾閃,一掠而過,就將襲來血魄斬碎大半,餘下皆是撞在乾坤葉金光簾幕之上,紛紛碎裂,不能撼動分毫。
這些血魄只屬尋常,若是似先前那等能污穢法寶的,他也不會以乾坤葉去硬接,多半是驅使紫霄神雷騷動。
兩人鬥了足有半刻,張衍見高若望仍是在外逡巡遊走,耐着性子不曾放出殺手鐗,不禁暗暗點頭,此人不愧是魔宗高徒,居然到此刻還能忍住不出手,確實不簡單。
他心下一轉念,自己不能一味採取守勢,這極易令對方起疑,當設法逼此人一逼。
此念轉過之後,他一運玄功,自頂上罡雲之中衝起一道黃光,倏爾化爲玄黃大手,轟轟向上升起,去得千丈之後,啪地五指合攏,抓住一塊峰巖,就往下投了過來。
此峰上下足有百丈,也是一龐然大物,數十血魄撞上來,只是使得草樹枯萎,花木凋零,卻對那些堅峰硬巖無用,不得不往左右散開。
高若望一怔,冷笑一聲,也是運使法訣,頂上冒出一隻血紅大手,將此峰一把拍了回去。
張衍起袖一揮,當即數道雷光迸發出來,這飛峰怎經得起這等道術,立時崩散成無數碎石泥屑,飄散四周,他頂上玄黃大手也並不停歇,當空一拍,又是把一座飛峰拍來。
此間飛峰大則千百仞,小則數十丈,不知有多少,隨手一撥,便是一座飛去,不過片刻間,就有十餘座朝着對面撞去。
如需多峰巖,高若望雖是不懼,但掃蕩起來也是麻煩,他不欲平白消耗法力,是以駕起遁法閃身躲避。
張衍得此空隙,大模大樣從袖中拿了一瓷瓶出來,拔了瓶塞,往腳下水光中一丟,也不知投入什麼進去。
高若望飛馳之間,卻是將他這一番動作看在眼裡,心中不由一驚,他立時猜到,這是張衍在設法破解自己那千數頭血魄,使得水光能重新施展。
他本還以爲張衍縱有辦法化解血魄,只要自己維持攻勢,也無暇抽手,然而此刻看來,卻是另有秘寶在身,心中暗忖道:“我還想再試探幾回,現下卻是來不及了,也罷,到了這一步,如不發動,先前所爲那前功盡棄了。”
想到此處,他再不猶豫,手掌一翻,將一枚通體由灰煙凝聚的長釘暗釦在手。
此寶名爲“七絕誅心釘”,這是他棄了自家護身寶光,運化靈機,再以一件玄器爲憑,兼以陰煞魔毒祭煉而成。
此物有形無質,尖利異常,等閒法寶絕難抵擋,修士中之即死,萬無幸理。
他先前顧忌水行真光,不是沒有道理,此寶威力雖宏,但卻有一處缺漏,便是需借血魄之手方能施展,且此釘飛速較緩,如是相距過遠,極易被人躲避過去,唯有逼近二十餘丈之內,纔有把握刺中對手。
不過只此還是不夠,高若望眼神一厲,爲確保此一擊萬無一失,他決心以身爲餌,騙得張衍出招,那時再將此寶打出,那便有**成的把握了。
他擺動雙袖,縱起一道遁光,向着張衍衝去,到了百丈之內,就見前方有劍光上來阻截,立時把身一晃,化出了百頭血魄,自劍網之內鑽了進去,往內圈突入,自己則把那“誅心釘”掩在袖中,躲在外間等候機會。
見高若望主動上來,張衍不管他是否弄鬼,都不會錯過這等機會,眼神中驟然泛起殺意,把玄功一轉,頭上罡雲震動,就有一紅一金兩道光華一齊飛出。
見他出手,高若望大喊一聲,對那兩道襲來真光不閃不避,抖袖往前一擲,就見一枚細長灰釘脫手飛去,纔去得數丈之後,驟然消失不見,再度出現時,竟是從前側一頭血魄體內飛出,噗地一聲,從乾坤葉金光簾幕之中一穿而過,徑直扎入張衍胸中,再一聲裂帛之響,便爆成了漫天血霧。
此時高若望懷中血幡感應危險,閃了一閃,將他遁了進去,兩道真光飛來,先是紅芒擊下,將人皮笑面盾那一層灰色屏障如撕紙一般扯開,繼而金光一閃,就將那血幡切成兩半。
待這兩道光華消去,那血幡倏爾合攏,抖了一抖,高若望又自其中遁出,他瞧了瞧面前景象,目光中不禁泛出喜色。
雖再次捨去一次替死之術,然而能將張衍這名大敵殺死,這等代價卻也是值得了。
他一向謹慎慣了,此刻雖已認爲自家勝了張衍,可仍是將法寶護在四周,然而修士鬥法,哪怕有至寶玄法護身,若是一個疏忽,都有可能陷入致命危局。
就在他稍稍分心之時,忽有一道燦爛生輝靈光的飛至,轉瞬到了身前,此一物似若靈鯉,只在那人皮笑面盾上一啄,頓時扎出了一個窟窿,此寶哀鳴一聲,已是靈光泄去,自天墜下。
“不好!”
高若望神情大變,哪還不知張衍未被殺死。
此刻形勢對他極爲不利,急起化血遁法,欲要脫身,可纔出得數丈遠,卻見二十餘道劍光自上下四方遙遙殺來,把他合圍在中,將逃路俱都封閉。
高若望麪皮一抽,他一轉身,主動往血幡旗中遁入,劍光須臾即至,齊齊往裡一斬,將那血光撕得支離破碎。
二十餘道劍光斬擊過後,各自往前飛出數十丈,仍是現出先前那等合圍之勢,隨後劍光一折,再次掉頭往裡殺來。
高若望被破了最後一次護命之法,又失了護身玄器,堪堪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得已之下,他猛一咬牙,把身一抖,自頂門之上震下一團罡雲,化一道靈光護體,再祭遁法而起,竟生生從劍網封鎖之內闖了出去。
張衍哂然一笑,把指一彈,玄冥重水飛出,“砰”得一聲,就砸在高若望前胸之上,他大叫一聲,被從空中打得跌落下來,墜在一處飛峰之上。
張衍雙目朝下俯視,抖手一揮,袖袍飛揚之中,立時有一大團渾黃氣旋隨風而下。
高若望此刻胸骨盡碎,無力躲閃,見那道術奇異,吃不準其底細,只得強運法力,一聲低吼,把頂上一團罡雲抖落下來,化一團赤色光霧護住身軀。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這渾黃氣團卻並不似想象中那般有驚天動地之威,與那血霧一觸,神情不禁一個恍惚,整個人頓時從原地消失不見。
張衍知道血魄宗中有各種秘術,防不勝防,只要稍有疏漏,就極有可能被此人逃了去,見其落在飛峰之上,便索性用土行遁法將此人遁入峰內。
雖以此人法力,用不了須臾工夫就能破土而出,不過有他在此,又豈會那麼容易放其出來,清喝一聲,罡雲之中立有一土行真光放出,有百丈之長,頃刻橫掃整座飛峰。
此光凝土如鋼之效,一掃之下,這一方峰巖之下的泥沙立時化如金鋼一般硬實。
高若望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自己居然深陷在不知多深的泥壤之內,雖此處無法傷得他,但唯恐張衍有什麼後手,他連忙祭起化血遁法,身光一道猩紅遁光,自裡往外衝出,不過時就破開泥沙,見得天光。
只是才衝出一半,旁側泥土忽然凝聚,變得堅硬無倫,立時身軀一僵,無法動彈。
此刻他上半截身軀已是露了出來,可下半截身軀卻卡在了飛峰之下,此等情形,登時駭得面無人色。
他也算是當機立斷,知曉留在此處必死無疑,忙起訣使了一個秘術,想要以元靈裹了渾身精血,逃遁出去。
然而才把功訣運轉,一道劍光已是自橫向裡殺來,嚓得一聲,將他一擊梟首,那頭顱尚在半空,忽然兩眼向上一翻,自頂門之上衝出一道血光,還未去得雲中,浪濤聲起,水光一閃,已經其捲入進來。
張衍把大袖一甩,緩緩落定峰上,雙目一擡,從容眺望飄渺遠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