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道劍光一瀉而下,峰頭之上立有無數金光閃爍,如流螢亂舞,那爆射出來的劍氣,幾乎將底下土石都削了一層去。
少頃,張衍把劍光一收,目視下方,見那崖上除煙塵瀰漫之外,已是空無一物,顯然是風海洋再次先一步遁走。
他並不覺得意外,當年班少明化劍之術應是遠勝於自己,但卻仍未能將此人拿下,此一擊未能奏功,也在預料之中。
這時他心中突生感應,擡首看去,見風海洋環抱雙臂,卻是出現在了天中劫水之上,也把自目光朝此處投來。
張衍微微眯眼,風海洋那虛實變化之術極是了得,先前與其鬥法之人,竟無一個能找出其真身所在,恐是早已彌補了所有漏處,讓人無機可趁,要是一門心思從這上面找漏洞,反而是被其牽着鼻子走。
既是如此,克敵之法便需換上一換了。
他心中一轉念,將許多不合時宜的法子都從腦海之中排除,剩下唯一之法,就是堂堂正正與其比拼道術法力,且看到了最後,誰人更能撐得下去!
換了他人來,因追不上那黃泉遁法,連此想也是奢望,而他卻是不同,有劍遁之法及小諸天挪移遁法在身,足以追得上此人腳步,卻是無所顧忌。
他心思一定,便發出一聲吟嘯,借劍飛起,化一道驚虹,沿着那由地至天的劫水一路朝上遁去。
穿行途中,身下不斷有濁濤惡潮拍來,似要上來相阻,但劍遁實是非比尋常,靈活夭矯,每回有攻襲過來,只稍稍一轉,便即繞過,縱去數裡後,他忽覺身軀一緊,遁速卻是爲之一緩,顯是又被那天地禁鎖之術壓制住了。
張衍目光略微閃動了一下,面對此招,他雖還未有好辦法應付,但卻也說明風海洋除此之外,也並無太大手段限制自己了。這門神通要耗去不菲法力,若是再多用上數回,任誰也支撐不住。
風海洋在稍稍限制了張衍動作之後,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緩緩往劫水之中沉了下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他適才見張衍將身軀變化了回來,看去已是遁行無礙,立知遙擊之法已不可行。
若是任由其追着自己過來,不過又重演一遍方纔局面,故而必須隨之改換戰法,否則只會陷入被動。
之前他與人相鬥,總是主攻一方,從未採取過守勢,現下藏身在劫水之後,任誰也別想要將己身找了出來,反而他卻可從容出手攻襲。這麼一來,便又一次將局面扳轉到了對自己有利的一面。
張衍駕劍飛馳,很快到了劫水上方,在雲上轉了一圈,見下方波濤翻滾,奔流不停,稍一挨近,就有一個個巨浪涌起拍來,望去險惡之極,唯有先行設法躲避。
風海洋立於劫水深處,瞧着他舉動,眼神尤爲深沉,心下暗忖道:“張衍,你會如何應對呢?”
六大魔宗對玄門這數百年來的後起之秀都是分外注意,他早已知曉張衍爲溟滄派千百年來的罕見人物,丹成一品,百年成嬰,可謂驚才絕豔,在魔宗之中,對其人評價之高,也僅僅次於霍軒而已。
然而等到他與之真正對上之後,其道術之奇異,手段之多,卻仍是遠超他的想象。尤其是此人鬥法經驗似也不在他之下,因而已是將其視作大敵。
他心下判斷,眼下情形,或許換了一人來會束手無策,但此人不定會有辦法對付。
張衍在上空繞轉,心中不斷思索對策,他目光掃去,這條劫水足有二十餘里長,兩端逝入虛空,與雲氣相合,也不知道風海洋究竟躲到了何處,要想將其找了出來,幾乎無有可能,若是此局不破,之後鬥法多半是要落在下風。
他稍作思忖,片刻之後,似是下了什麼決心,神情一肅,忽然御氣縱去,須臾就到了穹天之上,他往高處一立,把法訣掐動,就將五行太玄真功全力運轉而起。
剎那間,他渾身氣勢也陡然爲之一變,發如火舞,兩眸之中幽色更重,頭上罡雲轟轟翻滾,放出霹靂之聲,漸漸有一縷紅光透頂而出,到了雲天中之後,映得霞雲一片通紅,再有須臾,一道接一道赤色焰光接連散逸飄開,朝着四面飛出,搖曳擺動,遠遠看去,似一朵火蓮徐徐綻開,片刻間就已是大至千丈,且有愈來愈巨之勢。
既然風海洋躲在劫水不出,那便索性將劫水一氣煉化了,且看此人還能躲到何處去!
背後忽然傳來嘯聲,他稍稍側過頭來,見那三隻詭譎魔頭此刻已是追了過來,又往旁出一撇,那“昧丹陰鉞”卻是不見影蹤,但此刻必也是跟了過來,應是暗伏一邊,在那裡等候機會。
三隻魔頭到了在百丈之外後,便不再突進,既不上來,也不退去,只在外圈遊走。
此舉一看便知,這是想以遊鬥之策牽制張衍,雖不是什麼高明手段,但卻是可引得他分去一部分心神應付,張衍哂然一笑,腳下一踏,水行真光轟然攀起,水浪茫茫蕩蕩,迴環繞轉。
若魔頭敢衝入進來,就算不被水光牽扯進去,也必定轉挪受阻,那時他有的是手段對付。
風海洋也是察覺到了不對,雖不知張衍意欲何爲,但也不能任由其動作下去,將法力一催,身側劫水瘋狂涌動,此一回卻是引動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大潮。
張衍這火行真光,需不斷以法力催發,運轉越是長久,威勢便也越大,此刻尚未運發至極處,自是不容人橫手阻撓。伸手向下一指,背後騰起五色光氣,自裡飛出一道黃芒,到了百丈外,忽然化開,如一堵壩堤立起,環走一圈,擋在身前,那水勢一來,轟然撞上,前浪才碎,後浪就已又至,發出轟轟隆隆的拍擊之聲。
畢竟此是張衍分心而爲,比不上風海洋全力施展,土行真光才支持些許時候,就呈出不支之象。他見那火勢還未醞釀完全,稍稍一轉念,袖子一揮,就把乾坤葉祭了出來,準備用其再抵擋片刻。
然而他此舉卻是露出了一個破綻,一隻魔頭呼嘯一聲,身化虛影,竟是不顧水行真光的牽扯,先一步衝了進來,竟是順利無比地突入了內圈,一口就咬在了他肩膀之上。
張衍面色不改,反而一笑,道:“正要等你來。”
他一捏法訣,頂上忽有一道金光罩下,將此內與外間隔絕,身後烏煙倏爾絞成一條鎖鏈,如飛而去,“嘩啦”一聲,就將這隻魔頭套住,此魔忽然尖叫起來,身軀由實轉虛,再由虛變實,來回幾次變化,卻也無法從那鎖鏈上掙脫出去。
張衍從容伸出手來,對其一指,背後五色光氣之中飛出一道金光,細細一道,繞着那魔頭轉了幾轉,繼而回了遠處,隱去不見。
再看那魔頭,眼露驚恐之色,僵住片刻之後,一聲嗚咽,便即潰化爲一團精氣。
張衍眉間伏魔簡稍稍一顫,就將吸了進來,再把玄功一轉,肩膀處傷口已是復原。
風海洋忽然感覺心神之中又斷去一隻魔頭,暗覺不妥,此三隻魔頭皆是鈞陽精氣所煉,去了一隻,就算再行運化出來,也與之前無法相比了,這時他知已是再也不能坐等下去,必須主動出擊,起身一縱,轟地從劫水中一躍而出,眨眼就到了上空,深深看了張衍一眼,擡袖而起,似要施展神通。
張衍隨時在留意外間動靜,見得此景,想也不想,忽然大喝了一聲,風海洋只覺胸口一悶,往後退了一步,這道術便也使不下去,不過此回他事先有了防備,倒也未曾如先前那般吃虧,立刻壓住心神,將氣息平復,再化一道黃煙,到了遠處,又一次站定下來,拿掐法咒,少過片刻,便哈了一聲,自嘴中吐出了一團黑風。
張衍神色微凝,這九幽大悲風幾乎無物不摧,此時若是躲避,先前所爲必是前功盡棄,必須設法阻擋。
好在他在施爲之前,已是有了對策,把身軀一晃,將玄黃大手運了出來,這一隻大手飛起之後,並不阻敵,而是向外探去,將數裡外一座飛峰拿了過來,擋在了身前。再一捏法訣,又起一道土行真光上去一刷,立刻聚土成鋼。
那幽風此時已至,與峰石一碰,發出刺耳刮擦之聲,所過之處,攪出了漫天泥屑石粉,弄得灰塵四散。
此刻那土石之堅已是不下金鐵,可居然也是絲毫阻攔不住此風,仍在徐徐刮來。
張衍看着那幽風越發逼近,再看頂上之火,似是還差些許,略一思忖,手掌一翻,將一枚法符拿了出來。此符一至外間,立時耀出一道燦爛霞光,將他眉眼也是鍍上了一層金芒,那股靈氣幾乎引得他周圍氣機一起漾動。
任誰也不曾想到,沈長老臨去之前,竟是將廣源派中至寶“金羅地軸符”借予了他,有此符在手,足以抵擋片刻。
他稍稍吸氣,按照符囊書中法門一運,瞬時之間,一股宏大金光陡然間穿雲而出!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