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在經羅院中這一待,就是數月過去。
這也虧得溟滄派萬載玄門,玄法密冊浩如煙海,能找到不少有所啓發的功訣。
只是前代洞天所遺諸般道冊,唯有三大上殿殿主方有資格查閱,他而今尚還不能翻看,卻是稍微有些遺憾。
好在歷代元嬰之士中,也有不少天資傑出之輩,他算得上是收穫頗豐。
直到心中有了成算之後,他當即回返洞府閉關,借用殘玉推演法門。
因之前已是下了充足功夫,是以此番施爲極爲順利,不過用了大半年功夫,便就初成一法。
內室之中,張衍朝前一點指,轟隆一聲,數十團玄色雷光迸出,紛紛在百丈之外炸裂,所過之處,無論洞壁岩石,還是金玉器皿,盡化爲一片虛無。
他心念一轉,一揮袖,卻是將一件法寶祭在了半空。
隨後屈指一彈,又起雷法朝上轟去,只聞轟轟之聲,不過三息之間,法寶之上便就捱了上百雷擊,漸漸靈光消去,顫抖不已,最終咔嚓一聲,裂成碎塊掉落下來。
接下來他又連使了幾件法寶上去試法,發現這門雷法極是強悍,尋常法寶根本無法抵擋,便是玄器,若被數百上千雷芒持續轟擊,也是一樣承受不住。
也不知是否是精修殘神契功法的緣故,在這其中,有幾件得自血魄宗長老的法寶似是表現尤其不堪。
張衍不覺點首,這門雷法與他自身玄功乃是一脈所出。故而能發揮出最大威能來,且發動極快。一瞬間便可出手,唯一缺陷是不可及遠,愈往外去,威勢愈弱,到了兩百丈外,幾乎就無法傷敵了。
不過他自家長處在於法力強橫,對手若與他遙攻對拼,那是舍長取短。要發揮法寶神通,必會設法突入到內圈來,那時便就輪到這門法訣顯威了。
他能感覺到,這神通之術受限於自己修爲見識,遠未能臻至完滿,隨着未來功行精進,還有極大提升餘地。心下不禁思忖道:“此門雷法此以五行玄功化演而出,爲對付魔宗而創,不妨就喚作‘小五行誅魔神雷’!”
此事雖畢,卻還有一事亟待解決。
前番推演出來的劍陣經由兩次試手,他自覺有些許不如意之處,還需稍加改進。只是眼下並不急在一時,於是把衣袖一振,起身下榻,出得內室。
景遊見他出關,立時上來。口稱“老爺”。
張衍問道:“近來魔宗可有異動?”
景游回道:“近來魔宗弟子三五成羣,不停來小宗門前遊轉。阻礙其修築法壇,除此並無大動作。”
張衍微微頜首,看這情形,應是魔宗經由上回失敗之後,不再用那等激烈對抗的法子,轉而選擇了襲擾之術。
不過這也不排除對方故意做出如此姿態來,卻在暗中等候出手機會,無論如何,自家只要守禦穩妥了,不露破綻,就不怕對方來犯。
因而他沉聲關照道:“吩咐那些餘淵部水妖,不得鬆懈半分,若是出了紕漏,我唯他們是問。”
景遊忙是應下,又道:“還有一事,需報與老爺知曉,半月前,還真觀趙真人來了一封書信,說是在馮銘道長別館之中暫居,請老爺有暇的話,不妨過去一敘。”
張衍心思一轉,道:“書信拿來我觀。”
景遊忙連忙自袖中取出書信,躬身呈上。
張衍拿入手中,打開一看,點頭道:“這位不愧還真觀弟子,倒是有心了。”
趙厚舟前番來書,是說要與他一道對付魔宗,此回雖來溟滄派,故意避過昭幽而不入,非是拿大,而是爲了防備魔宗眼線,如今他以求寶爲藉口宿到了馮銘處,這便不至使人想到其會投到張衍門下,到時便可起到出其不意之效。
張衍思及還真觀久與魔宗對陣,趙厚舟身爲元嬰長老,想來極爲熟悉其路數,對自己應有幫助,倒是不妨先去見上一見,便道:“你代我去書一封,就言我明日會去拜訪。”
關照完後,他再處理了一些俗務,就回去內室打坐調息。
到了第二日辰時初刻,他便縱起劍遁,化虹芒一縷,精光隱隱,馳往龍淵大澤。
馮銘洞府在大澤之上的孤空島中,此處本是荀長老居處,只是這老道自入得三重境之後,便去三上殿修道去了,此處棄而不用,之後便就讓與了自家弟子。
半刻不到,張衍到得此島上空,洞府前早早有人出來迎候,馮銘頭戴高冠,一身白翼嘯江袍,站在最前方,與他並肩而立者,乃是一名中年道人,虎目虯髯,鶴紋道袍,頂上一團罡雲飄動,正是還真觀修士趙厚舟。
張衍目光一掃,腳踏雲嵐,飄身落下。
待身軀落定,馮銘一拱手,大聲道:“張師兄,小弟有禮。”
張衍還了一禮,微笑道:“馮師弟有禮。”
趙厚舟這時踏步上來,對着他深深一揖,歉然道:“此回勞動張真人法駕,是趙某無禮,還望真人莫怪!”
張衍乃是溟滄派十大弟子首座,元嬰三重境大修士,而他不過是還真觀尋常一名值事長老,身份相差着實不小,況且一位地主,一位來客,無論從何處講,都該他親自前去拜見,方顯尊重,此回反了過來,縱有緣由,也是大大失了禮數,故而上來便就致歉。
張衍笑道:“趙道友言重了,你之用意,貧道都是知曉,些許禮數,不必在意。”
在外間客套一陣後,馮銘請他入了洞府,入內之後,分賓主落座,又命侍女擺上茶盞瓜果,三人便就言談起來。先是說了一些秘聞軼事,隨着涉及到六大魔宗。話題自是轉到了其門下修士身上。
趙厚舟道:“我還真觀久與魔宗鬥法,時有派遣弟子掃蕩魔窟之舉,對其了得人物倒是多少都知曉一些。”
馮銘顯得很有興趣,道:“我溟滄派左近,便有魔宗修士,也多是藏頭露尾,從不敢光明正大出來一戰,卻對其所知不多。倒要請教趙道友了。”
趙厚舟放下茶盞,坐直身軀,沉聲道:“六大魔宗自洞天之下,若論神通道術,鬥法之能,竊以爲當首推冥泉宗宇文洪陽,傳聞此人早已明道悟心。只差一步便可踏入洞天之位了。”
馮銘眉頭挑起,驚道:“如此了得?”
趙厚舟道:“那是自然,當年……”
說到這裡,他忽然話語一頓,好似想到了什麼,往外看了幾眼。欲言又止。
張衍看出他似有顧忌,笑道:“今日在此,就只三人,再不入他人之耳,趙道友有何話。儘可說來。”
馮銘也道:“這處洞府禁制,乃是我太師祖在時所佈置。絕不會有人能聽了去,趙道友無需有所顧慮。”
趙厚舟這才放下心來,道:“我還真觀中,此輩修爲最高者,當爲樑鳳觥粱師兄,不知兩位可有聽聞?”
馮銘言道:“怎會不知?樑真人算來已是入道八百載,聽聞貴派之中,乃是少有得繼祖師所傳《御魔玄通真法》之人,莫非曾與那宇文洪陽有過交過手麼?”
趙厚舟苦笑道:“那次也是無意撞上,樑師兄本以爲即便勝不過此人,也當能打個平手,可一斗之下,卻發現自己遠遜其人,本以爲性命難保,可恰好當時有另一人在場,宇文洪陽被其所阻,這才得以順利脫身。”
馮銘卻是詫異道:“不知何人?莫非是少清派的道友?”
張衍注意傾聽,想是此人才使得趙厚舟方纔有異樣之舉。
趙厚舟搖搖頭,嘆道:“此人名喚呂鈞陽,說起來此人也應是貴派門下,”
“呂鈞陽?”馮銘神色一變,隨即長長一嘆,“可惜,可惜了!”
張衍目光一閃,忽然問道:“趙道友,你可知此一戰結果如何?”
趙厚舟頓了頓,才道:“據樑師兄後來所言,那一次因雙方各有顧忌,都未曾拿出真正手段來,只是兩人若論鬥法之能,卻都是遠勝於他。”
張衍暗暗點頭,這名樑真人身爲一門大弟子,久已成名之輩,對自己敗於他人之手毫不諱言,顯然是一位心胸豁達,道心堅凝之人,未來成就應是不小。
他又想了一想,忽然起了一個念頭,道:“我欲登門造訪樑真人,不知趙道友可否引見?”
趙厚舟連忙站起,執禮道:“此是趙某之幸。”
三人又攀談許久之後,趙厚舟看出兩人還有話說,便就找了個由頭,先是退了下去。
待他走後,馮銘問道:“師兄那處還缺得人手麼?”
張衍轉目看來,笑道:“馮師弟可是有意?”
馮銘連連擺手,道:“小弟哪及師兄天縱之資,至今不過是化丹三重修爲罷了,縱有心與魔宗修士一爭短長,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我那位師叔壽元將盡,他性情剛烈,不願在榻上兵解轉生,惟願與魔宗修士一斗。”
“荀長老?”張衍微訝,隨後一笑道:“此老願來,爲兄求之不得,可有什麼條件?”
馮銘正容一拱手,道:“若是師兄未來入得上殿,還望對荀氏照拂一二。”
張衍心下了然,荀氏一門雖非世家,但其祖上也曾出過一位洞天真人,也是當年跟隨前掌門秦清綱征伐北冥的十二洞天之一,在門中根基也頗是深厚,此戰若能得他相助,當還能召聚不少人手來,此是兩利之事,當下便起手一拱,道:“請馮師弟代爲轉言荀長老,說爲兄在昭幽天池隨時恭候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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