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德延今次本是奉命往援渾成教,但行至半途,卻收到門中飛書,要他前去阻截張衍南去,並關照能拖多久便拖多久。
他雖是早入三重境中,但卻更爲惜命,平心而論,實不願與張衍撞上,不過若違諭令,必遭嚴懲,再則門中還給了他不少好處,尤其送來了幾件法寶,更是讓他心動,權衡之下,還是決定前來。
張衍哂然一笑,自己身爲溟滄派十大弟子首座,豈會在意對方區區幾件法寶,此話恐怕連對方自己也是不信,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眼下以趕至鳳來山往援同門爲第一要務,其餘皆可放在一邊,是以他根本不去與蔡德延做言語上的糾纏,身上光華升起,雙足一點,立化劍虹折向遁走。
蔡德延臉色一沉,道:“道友何必急着走。”
腳下浮起一幢金罩,只略略一閃,就將身形套住,亦是起得一道遁光,追了上來。
那面幡旗也頗是奇異,居然一陣抖顫,倏爾化爲一縷灰煙跟在後方,速度竟是絲毫不弱半分。
張衍回首一瞥,見對方遁光也是一般迅快,倒也不覺如何意外,
此人既來阻截自己,那也必是有遁法寶傍身的,否則自己輕而易舉便能將其甩脫了。
但這其中卻有一樁不同,修士遁行之際因需全力轉動法力,是以尋常情形下,甚難施神通道術,唯有類似飛劍一流的法器方可驅運自如,此刻正是他出手的好機會,是以心意一引,劍光如弦。化一線金虹直往對手殺去。
未想蔡德延倒也不慌,呼喝一聲,身上金罩內忽然放出一道灼光,看去好似一面小鏡,隨後自裡浮現出一縷靈虹。飛速下投,與劍光一陣交擊,瞬息間連連碰撞了數十次。
劍光乍然一分,化爲八道,又往他周身上下襲來。
蔡德延嘿嘿一笑,小鏡一仰。內中亦飛出八道靈虹,分頭迎上,半空中頓時傳來一陣陣交鳴之聲。
倏忽之間,那劍光再度分化,一氣展出百餘道來,勢若奔光飛星。銳光寒氣四飆,似乎下一刻,就能將擋在面前的諸物俱是撕割斬裂。
然而令人驚異的是,那小鏡一晃,亦是自裡飛出一般數目的靈虹,竟是分毫不差,將襲來劍光全數擋下。
蔡德延見狀。呵呵一笑,徹底放下懸起的心思。
這法寶名爲“萬象通世鏡”,本是元蜃門一名前代洞天真人所遺寶物,後因一樁賭約輸了,落入九靈宗之手,此次爲說動他來敵住張衍,這纔將此寶下賜。
此鏡頗有玄異之處,但凡對方有法寶法器之流過來,只要被鏡光波及,皆可在瞬息間化影反照。凝化出近乎一般模樣的物事,從而將對方攻襲抵消瓦解。
只是這寶物需先積蓄鏡氣,而後才能發動,往往此氣要孕養數十上百載,才能拿出來使得一回。對尋常修士而言頗有雞肋之感,可若非有此缺陷,卻也不會這麼輕易給了出來。
不過他也知曉,此法至多使自己守禦無礙,對方若不來理會自己,只管一味遁走,仍是無用,若想將其留下,最後仍需以攻手相迫。
他把手在身側金罩上一彈,立時自裡飛出一枚枚深色銀環,往張衍打了過去。
張衍方纔看得清楚,無論自己手中劍光如何分合閃變,對面那小鏡似皆能化出等同靈虹招架,這當不是對手自家有本事,而是其身上那件法寶有古怪。
但他目光犀利,自也能分辨出來,只要不被那鏡光照中,便也無需擔憂。
既是如此,他不再出手,反是撥動劍光,回來護身,輕輕鬆鬆就將那飛來銀環擋了下來。
休看對手守禦得力,攻勢上也頗是可觀,可現下二人仍是在朝鳳來山方向飛遁,說起來還是他佔便宜,是故無需主動去改變什麼局面,如能就這麼一路戰至地頭,也算變相達到了目的。
蔡德延看着張衍只是一心守禦,自己未曾拖住其腳步,不免心下焦灼。
稍稍猶豫了一下,暗忖道:“如此鬥了下去,我是攔不住他的,莫非當真要動用那件法寶,可用了出來,我卻要擔性命風險。”
他反覆思量,發現若不動用此寶,自己對張衍可謂無計可施,想來師門送來這法寶時,就已料到會此等情形,這分明就是逼他拼命。
他這一遲疑,攻勢也就慢了半拍。
張衍鬥戰經驗何等豐富,這反應一看,就判斷出對方許是有什麼厲害手段要使,只是還在尚還在猶豫之中,立時就有所警覺。
他從來不願把主動權任意拋給對手,與其等到對方拿定主意,還不如強行逼其使出。
清喝一聲,忽然遁光一折,不再前衝,而是往上一拔,直往二重天中穿去。
蔡德延一怔,隨即念頭一轉,立刻想到了此中用意,不由大急。
二重天中罡風狂猛,不是此間可比,修爲稍弱的元嬰之士,上就要被刮個粉身碎骨,若是任由張衍到得其上,自己即便能夠跟上,所耗法力也是數以倍計,而張衍法力深厚雄渾,他遠有不及,到時哪可能再將其留下?
當下厲喝一聲,舉袖擲出一物,再起法訣一指,頃刻間,方圓數裡之內,立時被一圈晦澀不明的靈光所籠,一時天光罡風盡去,陡然變得寂靜無聲,只有一道道詭譎虛影晃顫不休。
張衍見得此景,忙把遁光壓下,目光來回一掃,心下判斷道:“觀此間氣象,若不是差,當爲是《降魔寶錄》中所記述的‘九靈彌塵圈’了。”
九靈宗修士擅捉攝修士,再煉爲靈魔供己驅使,而這“九靈彌塵圈”卻可把一方天地禁錮,以防對方從自己手中逃脫。
只是此寶極極爲稀少,若非此次門中要蔡德延阻擋張衍,根本輪不到他來使用。
張衍此時也知對手方纔爲何遲疑了,這寶物一經使出,連主持之人也無法主動收回,而圈中之人,也唯有擊殺其主才能出去,相當於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過這正合他意,適才不去主動殺敵,就是爲了防備蔡德延避而不戰,和自己採取遊鬥之法,眼下誰也出不去,正可解決此僚,而後再行動身不遲。
他再環顧一圈,此刻視界之中,並無對方身影,當是躲藏在了某處,不過這方界域不大,儘可將之逼了出來。
他法力一轉,立時起了禁鎖天地之術,起意默察片刻,仍而感應之中卻並無蔡德延影蹤,猜測對方當是用法寶遮掩自身行跡。
他目光一閃,此法不成,那就換一個方法。
忽然起腳重重一踏,轟隆一聲,腳下就有滔天浪潮掀起,瞬息間衝奔出去,浩蕩鋪開,用不多時,就到了圈界盡頭,當即反捲回來,不絕往上升騰,水光越長越高,好似有將這方天地一舉淹沒。
蔡德延正躲在靈圈內一處隱秘地界中,既然用了彌塵圈,那就沒有退路了,索性拋開所有顧慮,一心對敵,見得周遭水光漫動,知是對手已然出招,若不阻止,自己勢必暴露,起手自袖中抓住一把玄黑色的沙土,在掌中使法一捏,便面無表情往下方拋去。
此物名爲“肖壤”,乃靈穴之中泥土經萬年穢氣沉積,陰聚而成。
這小小一撮泥丸,一旦離了離了地氣,立刻便會沉若山巒,清靈之氣一觸,亦會爲其所污穢。
此物卻非是門中所賜,而是他自家攜得,早在與張衍贏得十八派鬥劍第一後,他便有感自己要與其對上,因而未雨綢繆,蒐集了這些濁土來,就是要用來剋制水行真光。
肖壤一入水行真光之中,立刻就壓住潮頭,平息波瀾,看去好似化爲一片泥沼,再也難作轉動,且拼命吞吸周遭靈機,壯大自身,有愈化愈廣之勢。
張衍卻好似沒有把這一切放在眼中,而是忽然一轉首,朝一處地方看去。
方纔蔡德延投出肖壤的舉動雖微,但還是露出了一絲氣息,立刻便被他察覺到了。
看了幾眼後,騰身縱空,化劍芒往一那處飛掠過去。
蔡德延頓時吃了一驚,在此間動手,他也知道難免會暴露自己,但不想卻是如此之快。
以張衍遁光,不過片刻到得自己面前,那將陷於不利之境。
情急之下,探手一拿,自虛空中撈出一面幡旗,隨後一搖,兩聲沉悶雷聲,自裡下來兩名身高三丈的人猿,皆是單手持棒,掀脣塌鼻,獠牙外露,相貌兇悍,只是兩眉雪白,長及肩頭,飄然欲飛,看去有股怪異的出塵之氣。
此猿甫一出來,便就戰意高昂,發出震天咆哮之聲,瞪着通紅雙目朝着劍光狂奔而來。
張衍目光微凝,訝道:“雪眉猿?”
此猿乃是猿部之中天生異種,天生享有千壽,長至五百歲時,就可與力道四轉之士一較短長。
觀其雙眉,有四尺長短,分明有八百壽了,實力絕然不可小覷,因不欲與之糾纏,故而他把遁光一轉,意圖繞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蔡德延忽然伸手一拿,起指一點,施了一個“畫地爲牢”之術。
與此同時,兩頭雪眉猿發聲一吼,就齊舉大棒,將那一道劍光上砸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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