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宏在海上遙望遠空,隱隱約約可見一道虛氣往來拂動海面,不知出去多少萬里,知這應就是此地有名的厲風障了。*,,
傳聞中,尋常修士被此風一刮,立時骨肉化泥,半點不存,就是他這般元嬰修士入到裡間,也至多支持百餘息。
他並無上去一試之意,不過風陵海中修士自兩千載前敗給玉霄之後,就徹底絕了殺回南崖洲的念頭,自此關起門來度日,少與外界修士往來,要入其中,通常需人接應。
好在他事先曾打聽的清楚,這處畢竟只是九洲一隅,許多修道外物卻需從外界蒐羅,每日都有飛舟往來,是以他也不急,將一件隱遁法寶祭出,化作長煙繞身一轉,就匿去了身影,準備有人出入之時,上去搭個順風舟。
在天中等了不到半日,就見有一艘海舟過來,他目運法力,登時將舟船內外看了個通透,
此舟之上,約有五百餘人,多是奴婢僕從一流,修士只得十來個,但修爲俱是淺弱,只爲首一個錦袍修士有化丹修爲。
魏子宏此番只爲入得這海界之中,故也不挑三揀四,當即把法力一運,上三團罡雲一展,就將這艘大舟定在原處,任憑風浪驅使,也無法再前進半寸,裡間之人察覺到不對,紛紛自艙室之內出來。
他並未掩飾自身修爲,舟上修士一見,怎不知對面是一名元嬰真人,頓時個個心生惶惑。不知怎麼得罪了對方。
魏子宏朝下望來,道:“此地何人做主?”
那名錦袍修士排衆而出,垂首言道:“在下李義同,是此舟東主。”
魏子宏道:“你等可是去往風陵海麼?”
李義同回道:“小人這船,正是要駛往風陵海的。”
魏子宏點頭道:“那便是順路了,我借你處宿住幾日。”說完,把袖一抖,就往艙房之內步去,
李義同愣了一愣,頓時暗中叫苦不迭。但偏偏又無法阻攔。想了一想,招呼了一個下人過來,道:“你去爲真人準備一間上房,再喚上幾個機靈一些的侍女。”
管事卻是緊張萬分。低聲道:“老爺。此處還好。到了君子島上,登舟人數,皆有定數。那該如何過關?蟬宮那處可在正在尋我等錯處啊。”
錦袍修士唉嘆了一聲,道:“行一步看一步吧。”
魏子宏不去理會外間之事,只隨意找了一間艙室,便入定打坐。
舟行三個時辰之後,李義同聲音在外響起道:“真人,已至君子島,再往前去,則需換乘大舟了。”
魏子宏聞聲下榻,走了出來,舉目一看,見已是到了一處洲嶼之上,再往遠處,卻有無數聲勢浩大的虛氣盤旋,一些海水被捲上天去,往來返卷,竟是匯聚成了一條條天上江河,白練如龍,縱橫天穹,經空萬里,觀去蔚爲壯觀。
這時眉心之中,微微睜開一隙,再是看去。
這回所見之景,卻是有所不同。
只見風中有光華閃滅不定,雷電交錯,吞陽吐陰,颶風如龍,號哮蒼冥,好比風雷之劫。
他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感應了一下四周,已知此地大致情形。
這島上看去鬆懈,實則處處皆是立有禁制,戒備極嚴,自忖此處還是要小心爲上。
他倒是不懼此間修士,只是怕一起衝突,無法順利入到風陵海中,便道:“前面引路。”
李義同做個虛引手勢,道:“真人這邊請。”
不多時,兩人來至一處海畔邊,此地泊有一駕巨舟。
李義同一看,卻見自己手下之人被阻在外間,不得登舟,不覺神色一變,幾步過去,大聲問道:“怎麼回事?”
管事擠開人羣,湊了過來,苦着臉道:“鍾執事言,此舟有幾名貴客,無法再載我等,叫我等下回再行。”
李義同皺眉道:“無法通融麼?我這舟上,可有百缸尋緣土,正要送去宮主,若是耽擱了,他也吃罪不起吧。”
管事只是一味唉聲嘆氣。
李義同無法,只得回去魏子宏身旁,道:“真人,此舟載了他人,唯有等下回大舟來此,方可啓行了。”
魏子宏瞥了他一眼,道:“要等多少時候?”
李義同想了一想,道:“錯過風期,恐要再等上一月了。”
魏子宏淡聲道:“太久。”
他擡起首來,功聚雙目,霎時一靈光照去,此刻凡在舟上之人,立刻變得迷迷糊糊,一個個如行屍走肉一般,自舟上下來,任憑旁人如何呼喊,都是叫之不醒。
李義同見此等詭異情形,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指着其中一人,道:“真人,此是舟上鍾執事,無他卻是駛不動那大舟。”
魏子宏隨意一揮袖,鍾執事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看了看魏子宏頂上三團罡雲,眼中滿是驚懼。
“聽得李義同請了一位客卿,想就是此人了,不過這怎似有些像魔宗手段?”
方纔他明明察覺到自己一舉一動,可身軀偏偏不聽使喚,明明自家也有元嬰修爲,但在對方面前,卻是絲毫無有反抗之力。
李義同上前道:“鍾執事,我等可能登舟了?”
鍾執事在此地往來迎送,無論眼力見識,都比整日躲在風陵海中修士高明許多,知道魔宗修士性情怪癖,許多動輒便下殺手,可不來與你講道理,他哪敢再提先前之事,忙不迭說道:“好好,李道友請上舟。”
李義同見鍾執事畏畏縮縮模樣,頓覺揚眉吐氣,身子一側,“請真人登舟。”
魏子宏袍袖一擺,就去了舟上。
到了艙室之內。待坐定之後,過去未久,覺舟身微微一震,就知已是啓行。
他自袖中拿出一副海圖來,伸手一點,上便現出一滴鉛貢銀丸,隨大舟左轉右繞,就在圖上滾來滾去,趟過一縷銀痕。
這法寶名爲“彌蔑珠”,能識地理天機之變。此時拿了出來。卻是爲了找出過那厲風障的辦法,好方便日後自家往來。
一夜之後,到了破曉之時,外間風聲漸歇。他出得艙室。見已是到了一片洲陸之上。
李義同湊了過來,恭敬言道:“真人可還有什麼吩咐麼?”
魏子宏道:“我方纔在舟上時,聽聞此地有一蟬宮花會。亦有心過去一觀,你可知如何去?”
李義同又驚又喜,道:“我等正是奉要往蟬宮送土,正是順路,可惜真人來得晚了,蟬宮花開四季,如今已是過去三季,如今過去,只能看得最後一季了。”
魏子宏道:“如此說來,你熟悉此間情形了?”
李義同立刻道:“小人在此地也算有幾分薄面,真人若有事,儘管吩咐,小人定必用心去辦。”
魏子宏一轉念,自家去尋,不知道要什麼時候,這李義同看來熟識這裡情形,倒是可以利用,便道:“我來此欲尋一人,其當是來此未久,乃是一道人打扮,亦有元嬰修爲,你若幫我尋得,我可自好處予你。”
李義同一聽,拍着胸脯道:“真人放心,風陵海上,少有外來之人,若如真人所言,當是好尋。請真人稍候片刻,我去吩咐去幾聲,想來用不了許久,就有消息過來。”
魏子宏哦了一聲,看他幾眼,道:“那我便等着了。”
李義同對他一揖,便下去安排。
此人確非誇言,只一二個時辰,就回轉過來,道:“真人,聽聞月前,霜楓島來得師徒二人,其中一個,與真人所述,倒有幾分相似,傳聞已做了霜楓島門下客卿。”
魏子宏眼中一亮,道:“霜楓島在何處?
李義同道:“此往東去三千餘里,就是霜楓島地界了。”
魏子宏既察得此人下落,再無半點遲疑,拋給李義同一瓶丹藥,就縱身上天,化遁光一道,飛空而去。
散谷島上,蘇奕華自那周子尚離去之後,經反覆思量,終於決定行一步險棋。
他關照弟子一聲,命其在洞府等候,自家則是穿雲入空,到了極天之上,把那枚周子尚所贈玉佩拿入手中,起法力一運,便倏爾一跳,便化光飛去。
過有半個時辰,遠處過來一道遁光。到近處一落,光華散開,周子尚自裡踱步出來,看了他一眼,笑道:“蘇道友既找上週某,可已是想清楚了?”
蘇奕華不提此節,反是道:“周真人,你可知當年邵真人打上你玉霄地界之前,曾在風陵海中留有一處小界麼?”
周子尚一怔,道:“有這等事?”
蘇奕華道:“據蘇某所知,這小界之中,藏有不少上好丹玉,只是苦於功行不足,無法入內,周真人若能助我,我便應你之意,入得玉霄門庭,此間得來好處,也願與真人共享。”
周子尚頓時大爲意動,他找上蘇奕華,本就是圖謀龍府,存了自己家吞下來的念頭,實則並未上報宗門,現下竟又多了一處小界,更是意外之喜,道:“不知周某該如何相助?”
蘇奕華先將自家所持符詔示予他看,將此間原委道個明明白白,最後才道:“還有一張符詔,卻是在那霜楓翁氏手中,只是要叫那翁饒老實交出,必是不能,那便只能下手搶奪了,原先我無有把握,但若能與周真人合力,卻是十拿九穩了。”
周子尚目光閃爍幾下,笑了一笑,搖頭道:“蘇真人太過高看周某,翁饒畢竟一派之尊,要奪此物,只我二人怕是不夠。”
蘇奕華道:“那依周道友之意該如何?”
周子尚笑道:“我與蟬宮宮主有幾分交情,若有她出力,把握當大上幾分。”
蘇奕華似有些猶豫,道:“再多一人,也不是不可,只是……”
周子尚打斷他道:“我知真人疑慮,我等皆可立下契書,如此真人可還放心?”
蘇奕華想了一想,勉強答應下來,只是此刻眼底之下,卻有一絲嘲弄之色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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