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家傳絕學
“陳解元,還是給我高某人留面子了。”
遠處,巡撫高昌看着這一幕,心中有幾分欣喜,笑道,“他果然沒有在我輦都殺人。他的眉心倘若沒有藏着那麼多魔,倒是個值得結交的人。”
他從高家的人那裡,聽過很多關於陳實的傳說,深知陳實的處事風格。
高昌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萱聖女身上,輕輕搖頭,低聲道:“公子是禁忌,但陳實也是禁忌。你就算是菩提道場的聖女,也不能辱沒陳實,讓陳實投靠公子。萱聖女還是太年輕了,難怪鬥不過公子身邊的其他女子。”
他沒有去救治萱聖女,轉身離去。
“年輕人,必須吃點虧,才能成長!”
萱聖女躺在病榻上,瞪着眼睛,本來靈動的雙眸此刻有些無神,直勾勾的看着上方,既不說話也不動彈。
過了半晌,她緩過氣來,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
是百里牧等人把她從華蓋店擡回搬山宗的。
她被陳實打得昏厥過去,躺在店外,店主好心,爲她披了件衣裳,免得走光,又讓人守着,免得她被城裡的乞丐擡到小巷裡禍禍了。
百里牧得到消息,匆匆趕來,若非他與萱聖女相熟,根本看不出地上躺着的這個面目全非的女子,便是容貌秀美驚爲天人的萱聖女。
他辨認一番,才確定此人的確是萱聖女,這才急忙把她擡到搬山宗的堂口,命人去請大夫時,萱聖女便醒了過來。
陳實先是撞膝擊中她的小腹,將她頂得岔氣,體內氣血紊亂,真氣運轉失控。
待她準備祭出元嬰時,陳實掄起華蓋杆子便打。華蓋的杆子上烙印着許許多多符籙,是防禦之寶,陳實的第一杆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恰恰打在她的後腦玉枕,將她即將飛出的神龕打了回去!
第二杆更巧,打中的是她的天門所在,也就是頭頂囟門,斷了她元嬰出竅的位置。
然後就是掄起杆子狠狠地抽。
硬是把杆子抽得裂開,甚至抽斷!
華蓋的杆子上各種符籙全部被抽得炸裂,可想而知下手有多重!
百里牧檢查一番,只見萱聖女多是皮肉傷,並無大礙。菩提道場的功法傳承極爲高深,妙音師太更是道場中的首座,萱聖女雖然未滿十六歲,但已經煉得一身本領,想破她金身並不容易。
而且陳實下手雖狠,但很有分寸,並未往致命的地方招呼。
但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流下。
她這輩子,沒有捱過這麼重的打。
她自出山以來,所遇到的年輕才俊,哪個不是彬彬有禮?或者豪氣萬丈,或者溫文爾雅,或者才高八斗,或者胸懷天下。
哪裡有如陳實這般,不由分說就打,打過之後還不解恨,還要在她屁股上踹兩腳!
她臨下山時,她的師父妙音師太對她說,肉身是皮相,並非根本,是臭皮囊。但世人愚昧,追求皮相,忘記根本。你生了個好皮相,下山後會有男人因爲皮相而愛慕你,給你種種方便。你可以利用皮相,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善用皮相,超脫皮相,最終做到無相。
這是她下山的目的之一。
然而她的這幅皮相,在陳實面前全然無用!
打她的時候,絲毫也不留情。
即便是佛陀也有起無明業火之時,更何況她還不是佛?
“我一心一意爲你好,爲你的前程着想,這才讓你與公子化干戈爲玉帛!我的好心,卻換來你一頓暴打!”
萱聖女咬牙,坐起身,摸了摸後腦,後腦鼓鼓的,淤血堵住了穴竅,讓她的神龕無法顯現。她又擡手摸了摸頭頂,天門也是如此,讓她更怒。
她自幼修持佛法,得到菩提道場的頂級傳承,煉得一身本領,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同樣是元嬰境,她的實力要比搬山宗這等門派的元嬰境強大許多,修爲雄渾,法術精湛,符寶符兵也遠勝他們!
但她根本沒有來得及動手,便被陳實壓制暴打!
倘若是公平一戰,她被陳實打一頓倒也罷了,關鍵是還未來得及出手,就被打得毫無反抗之力,甚至被打昏過去,讓她只覺異常憋屈。
這不是羞辱她,而是羞辱菩提道場的傳承!
百里牧道:“聖女放心,新仇舊恨,我搬山宗肯定要向陳實清算!我已經讓人盯梢陳實,只要他出城,離開輦都百里,我們便立刻下手!”
萱聖女掙扎下牀,咬牙道:“我隨你一起去!”
百里牧笑道:“萱聖女,你安心養傷。天門和玉枕受傷,不是一件小事,何況還有……”
他沒有說下去,陳實膝蓋撞在萱聖女的小腹上,這一擊要打散她的氣血,因此下手極狠,將萱聖女的元陰之氣都打散了。只是此處的傷比較隱私,他沒有多問。
萱聖女確實無法動手,道:“我元嬰無法出竅,神龕也飛不出來。”
百里牧欠身道:“聖女等我消息。”
又過兩日,百里牧始終沒有消息傳來,萱聖女不由心急如焚,但好在臉上的腫痛消散,她的容貌又恢復如初,只是下手重的地方還有些青痕。
這日,百里牧匆匆趕來,道:“陳賊出城了。聖女是否能動?”
萱聖女道:“我頭頂淤血尚未完全化去,出竅有些困難,被他打傷了天門,無法親自動手。”
百里牧笑道:“陳賊被擒拿之後,我定留他一口氣,讓聖女出氣。”
萱聖女搖頭道:“出家人不殺生。”
她頓了頓,道:“還是你們動手吧。”
她跟隨搬山宗的衆人向城外走去,搬山宗人數衆多,高手也是極多,又有百鍊堂的人也跟了過來。
這時,百里牧的聲音傳來:“萱聖女,此次須走出輦都百里,路途頗遠,聖女上車來。”
萱聖女看去,只見兩隻梅花鹿拉着一輛華蓋車輦行駛而來,在她身邊停下。
那華蓋是方形,倒掛下來,遮住方圓丈餘的空間,華蓋四周,懸着瓔珞,車中鋪着羊羔毛,很是柔軟。
雖然車內一覽無餘,但走到車上,才發現車中空間比外面略微大一些,應該是用饕餮、或者貔貅類的符文加持的結果。
輦都造車,的確一絕。
萱聖女上車,只見車前的兩隻梅花鹿也是異種,奔跑起來時,蹄子但凡落下,便有一團雲氣從腳底生出,托起身軀。待蹄子擡起,雲氣便往後飄,將車子的四個輪子也託得離地而起。
這輛車,行駛起來悄然無聲,車後一團團方圓數尺的雲朵,不斷往天上飄,煞是好看。
百里牧與萱聖女乘車,不緊不慢的出城,向着城東大南湖方向而去。
不斷有眼線來到百里牧跟前,稟告道:“陳實走到城南了。”
“陳實來到鴛鴦橋了!”
“陳實已經去城十五里地!”
“陳實趕往大南湖方向!”
……
車輦的後方,還跟着許多搬山宗的能人異士,其中一個婦人從百寶匣中取出一面圓形銅鏡,銅鏡背面是四隻海獸浮雕,中間是足踏雙龍的海神。
那婦人將此物祭起,只見銅鏡越來越大,化作一人多高,鏡面中映照出陳實的身影。
萱聖女看去,只見陳實手中撐着一杆華蓋,比他個頭還要高一些,如同一把收起的大傘,拄着傘前行。
“他的華蓋原本是空白的,如今畫了東西!”
萱聖女盯着畫面中的陳實,有所發現,立刻道,“這華蓋是我和他一起買的,原本沒有任何烙印!還有華蓋的杆兒,上面也是空白的,如今也有了烙印!百里宗主,你需要立刻通知前面的人,一定要當心!”
旁邊的搬山宗香主笑道:“聖女無須擔心。這幾日我們一直監視着他,看到他去買了些黑狗血和硃砂,自己畫的符籙。這華蓋的確有很多符籙烙印,但時日尚淺,沒有來得及祭煉,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煉製符兵不是那麼簡單,畫好各種符籙之後,還需要日復一日的描摹,才能讓符籙經久不散。
陳實用兩日畫好這些符籙烙印,根本來不及描摹。
另一位百鍊堂的香主道:“他的傘上面符籙雖多,但太多了,反而雜亂無章。煉製符兵,可不是越多符籙越好。需要分佈有度,有所取捨。一味堆積符籙,反而會限制符兵威力。”
百里牧笑道:“隔行如隔山,陳實的確是個符籙大師,但是煉製符兵是另一個行當,他這杆華蓋,煉廢了。”
萱聖女仔細想想,陳實買下的華蓋有一百零八道褶子,倘若寫的小一些,每一道褶子上可以繪製一道符籙。而木杆上也可以繪製幾道符籙。
一百多道符籙,倘若組合得當,威力的確驚人,可以說是頂級的符兵!
但是怎麼組合,怎麼排列,都是大學問,不是一兩天時間就可以弄清楚弄明白的。
就算是百鍊堂的大師,也許要苦研數日,而且還需要召集同門,一起商研,往往爭得焦頭爛額。倘若排列組合稍有差池,運煉之時,符兵報廢還是小的,往往會炸死扎傷很多人。
萱聖女仔細打量鏡中,陳實拄着的那杆華蓋,華蓋的褶子已經收起,但從邊緣,還是可以看到符籙的邊邊角角。
她不禁狐疑:“他在每一個褶子上,畫的好像不止一個符籙。從邊緣來看,每一個褶子上最低有九種符籙,甚至更多!”
華蓋的傘褶極爲纖細,是一個個硬木條,在上面畫符籙,極爲考驗筆力。
一根傘褶畫九道或者十道符籙,在百鍊堂中已經算是煉器的好手!
“一百零八道褶子,就是一千道符籙!再加上華蓋的杆子,上面的符籙只怕也是極多!”
萱聖女目光閃動,注視着鏡中的陳實,“他煉製的符兵,到底是什麼?”
陳實拄着華蓋,腳步絲毫不慢,向南湖趕去。
他距離輦都,已經接近百里。
道路邊,開始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是一個個灰衣人,站在驛道的兩旁,立在墳冢邊上,旁邊立着一口口棺材,直勾勾的看着他。
陳實目光掃向他們,這些人也絲毫不避讓,與他對視。
他沿着驛道繼續向前走,天空漸漸昏暗下來,陰風漸起,路上不知何時沒有了行人,只有他一個人行走在驛道上。
前方有人在燒紙,紙錢在火盆裡燃燒,在火光中翻騰起來,順着火苗往上升。
火盆四周有些容貌悽慘的人,蹲在驛道上,陰風圍繞着他們打轉,等待紙錢飛出火焰,便連忙躍起抓住紙錢,露出歡喜之色。
“人點燭,鬼吹燈。燭滅不摸金。”
燒紙的那人口中喃喃自語,“摸金鬼神驚。”
道路四周插着一排排蠟燭,已經點燃,火苗泛着綠油油的顏色。
蠟燭旁邊各自蹲着一個小鬼,穿着紅肚兜,白燦燦的,盯着蠟燭,似乎想吹滅它。
陳實拄着華蓋,從火盆旁邊經過,避開那些等待着搶紙錢的鬼怪。
“小兄弟,你已經踏入鬼門關了,你卻不自知。”
陳實背後,那個燒紙人聲音傳來,道,“你踏入火盆的那一刻,便已經進入我的葬場。”
陳實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道:“閣下是誰?”
燒紙人擡頭,露出一張慘白的面容,帶着幾分鬼相,笑道:“搬山宗,點燭人。陳實,你奪取公子的法寶幽泉游龍劍,將法寶還來,我可以留你全屍!”
他話音剛落,四周天地消失,只剩下一條驛道,驛道兩旁的棺槨和鬼怪!
搬山宗的衆人在打開大墓後,不能急於進入墓穴中尋寶,需要點燭人先進入墓中,點燃蠟燭,確定墓中是否有鬼怪。因此每一個點燭人,都需要肩負絕學,收鬼縛怪,乃是必備的法術,養鬼養怪,更是點燭人的拿手絕技。
陳實打量四周,讚道:“馭鬼於人世,真是好法術。你就是一個行走的陰間。”
他撐開華蓋,傘蓋打開,霎時間無比明亮的光芒照耀四周!
大傘的一百零八傘褶上,每一根皆有十種符籙,各自不同,計有一千零八十種!
而在胳膊粗細的傘柄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符籙,計有一百二十種。
共計,一千二百種符籙,對應一千二百尊華夏的神位。
這一千二百尊神,在華夏神洲有個名叫,叫做羅天諸神。
陳實撐起華蓋,羅天大醮緩緩啓動,笑道:“我很想領教一下,搬山宗的法術,與我家傳絕學,孰優孰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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