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聖帝君廟在青州(佛蒙特州),離新鄉也不算遠,以木車的極限速度,三五天便可以趕到。
去關聖帝君廟之前,陳實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回到家之後,黑鍋、莊婆婆和石磯娘娘便從他的小廟裡走下來,黑鍋和莊婆婆燒火做飯,石磯娘娘洗衣裳。
“黑鍋,沒血了!”
陳實叫了一聲,黑鍋正在切肉,聞言慌忙擦了擦爪子,放了碗黑狗血給他。
陳實拌上硃砂,木車跑過來,準備好讓他描繪身上的符籙。
這幾日,有判官龍鬚筆和黑鍋血這兩件寶物,木車的威力越來越強,這東西又是個邪祟,漸漸通了點靈性,似乎開了那麼一點兒智慧。
但不多。
木車幹得最離譜的事情,就是每天給自己燒香,然後吸收香火之氣,也不知有沒有用。
陳實道:“若是你知道自己描摹就好了,省了我很多事情。”
木車長出一條條臂膀,便要描摹,不過描摹這種活兒是符師做的事情,需要心無旁騖,聚一氣而畫符,一氣呵成,顯然木車做不來。
陳實描摹一遍,給木車加了幾個天眼符,分別在木車的四壁和車底。
木車的四壁上,一隻只拳頭大小的眼睛張開,好奇的打量四周。
從前它沒有眼睛,只能靠羅盤來判定方位,現在長了五隻眼睛,看什麼都很好奇。
陳實畫完,將判官龍鬚筆供起,心道:“再借用幾天,便可以還回去了。還有什麼東西可畫呢?要不,畫幾張符試試?”
他心中微動,判官龍鬚筆加上黑鍋的血,畫出的符籙威力有多強?
正想着,外面傳來桑榆的聲音:“……老爺說他不在家,無妄府君請回吧。”
陳實聞言,看了看天色,只見天色剛黑,於是笑道:“桑榆姐,既是無妄府君來了,那麼我自然是在家的。”
桑榆應聲道:“府君來得可巧,解元老爺剛剛回家。”
無妄府君的聲音傳來:“多謝姑娘。桑榆姑娘若是去我那無妄城,活不了一炷香,舌頭肯定不翼而飛。”
陳實整理衣衫,迎出門去,笑道:“府君不要怪罪桑榆姐,是我吩咐她這麼說的。”
無妄府君走來,心中帶怒,正要他給個解釋,陳實笑臉相迎,道:“府君有所不知,我爲了尋找龍鬚筆的筆頭,在大南湖幾次險些死掉,以命相搏,這才得以活命。我辛苦搶來此寶,夜半纔回到家中,剛到家府君便命小鬼來催,因此不免有些怨氣。”
無妄府君聞言,心中的怒氣不翼而飛,道:“是我太急切了。”
陳實搖頭道:“怪不得府君。龍鬚筆關係到府君性命,府君尋此寶多年,難免有所患得患失。我連續拒絕府君數日,心中的怨氣也早就消了,心中反而有些愧疚。幸好府君來了,否則今晚我也將去無妄城,獻上判官龍鬚筆。”
無妄府君深深看他一眼,徐徐道:“真王的肺腑之言,令我慚愧。真王,你若是在我府上,能否保住舌頭?”
陳實哈哈大笑。
無妄府君也哈哈大笑。
兩人嫌隙盡消。
陳實帶着他來到堂屋的供桌前,供桌上供奉着判官龍鬚筆、幽泉游龍劍和華蓋,門外,木車正在給自己燒香。
無妄府君取了龍鬚筆,仔細檢查一番,筆中並未有靈,顯然陳實不曾用氣血養過筆,這才舒了口氣,向陳實長揖到地,道:“謝過真王!”
陳實攙他起來,笑道:“同爲天庭中人,何須客氣?府君,你試試此筆。”
無妄府君正欲祭起此筆,想到此地畢竟是黃坡村,若是有個閃失,只怕會傷及無辜,當即走出村莊。
陳實也好奇判官龍鬚筆的威力,跟着他來到村外。
無妄府君口中唸唸有詞,不知默誦什麼真言,聽着不像是人話,而像是陰間的鬼話。
四周一片昏暗,陰風陣陣,無妄府君身後突然出現一尊巍峨元神,乃陳實目前見過的最大元神,高約數百丈,手持龍鬚筆,筆長數十丈,筆頭如蒼龍之須!
無妄府君的元神持筆一動,頓時地動山搖,電閃雷鳴,陰雷滾滾,傳來鬼哭神嚎,四周蒼天流血,地涌血泉,恐怖無比!
此筆落在陳實手中時,儘管威力也是不俗,但陳實因爲修爲所限,無法發揮出此寶威力。
但無妄府君修煉了一千四百年,法力雄渾至極,判官龍鬚筆在他手中,可以綻放大部分威力!
他手持此筆,甚至引動陰間的大道規則,身後浮現出無妄城的景象!
但在無妄城後方,還有巨大的陰間陸地升騰而起,向無妄城飛來!
那是拔舌地獄的碎片。
陳實暗算搬山宗的百里牧宗主那座大陸,便是拔舌地獄的碎片。
這塊碎片距離無妄城最近,但它並非唯一的碎片。
這座巨大的陰間陸地的後方,陰間的天空中,還有一座座壯觀瑰麗的陸地,正向這邊飛來!
這些陸地,承載着山河,雖然瀰漫着陰森鬼氣,但依舊盡顯壯麗!
無妄府君也沒有料到會起這個變化,心中又驚又喜,突然他像是感應到什麼,臉色頓變。
“不好!”
他猛然身形遁去,駕馭陰風,消失在陰間。
陳實看去,只見那一座座壯觀瑰麗的陰間大陸上,一尊尊體魄偉岸的鬼神屹立,目射火光、電光、陰光,四下掃視!
還有鬼神騰空而起,肉身廣大,筋軀猙獰,腳踏黃泉,或者腳踩白骨巨龍,或者騰雲駕霧,四下裡搜尋。
還有一條條鎖鏈,帶着滾滾的鬼氣在陰間穿梭,忽然化作一條條黑蟒,上天入地。
這些陰間的鬼神應該是被拔舌地獄的碎片異動所驚醒,前來搜尋引起異動的那人。
“無妄府君,只怕捅了個大簍子!”
陳實驚疑不定,那些陰間鬼神向這邊搜尋而來,無妄府君適才試筆的位置就在這裡,陰間被判官龍鬚筆打開,至今尚未閉合。
陳實臉色頓變,眼見一尊尊鬼神向這邊撲來,突然一杆大筆飛至,筆頭彷彿蘸着濃墨,在空間上飛速塗抹了一個大圓,將陰陽兩界分開!
“真王,我先躲避幾日!”無妄府君的聲音遠遠傳來。
陳實鬆了口氣,低聲道:“算你還有良心。”
“那些鬼神應該是去追殺無妄府君去了,它們緣何追殺無妄府君?”
陳實陷入思索,無妄府君是個活了一千四百多歲的人,他算是陽間的人,拿着陰間判官的筆,理應該奪回來。
但是,根據阿拙所說,陰間顯然發生了大變故,很多陰間的鬼神被殺,吊死在空中,而且拔舌地獄被打碎,那麼追殺無妄府君的鬼神來歷,便有些可疑了。
到了夜晚,陳實來到無妄城所在的山谷,然而月亮升起時,斷橋的另一端無妄並未出現。
他等了整整一晚,無妄城都不曾出現。
“無妄城消失,無妄府君也不見蹤影。”
陳實微微皺眉,心中隱隱不安,追殺無妄府君的鬼神數量多,實力強橫,不知他是否能夠逃脫。
“僅僅是復原判官筆,引起的動靜就這麼大麼?這些鬼神,爲何對判官筆窮追不捨?”
陳實突然想到,一支判官筆都引起這麼多的追殺,倘若是青天大老爺呢?
他不禁打個寒顫,青天大老爺出現,恐怕追殺的鬼神遮天蔽日!
連續幾日,陳實都沒有再見到無妄城,這座鬼城像是突然間蒸發了,無妄府君也沒有再出現,不知是死是活。
陳實去了一趟真王墓,將雷霆玉樞大法抄錄下來,研讀幾日便將這門功法煉成,驅車來到油菜村外的胡家大宅外。
胡家有很多女孩兒早起,鶯歌燕舞的,見到他來了,紛紛道:“解元老爺是來找族長的?族長還在睡着。”
陳實道:“我找菲菲。她在哪兒?”
她們引領陳實來到一間房外,笑道:“菲菲還沒醒。解元老爺,需要我幫你搖醒她麼?”
“不必勞煩姐姐。我自己來。”
陳實風風火火的闖進去,被窩裡有兩個腦袋,陳實拉出來一個,發現是胡菲菲,便又塞回去,拉出另一個,發現是囡囡,這才放心。
胡菲菲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發現是他,驚叫道:“你怎麼來了?你快出去。你闖我閨房,其他狐女要笑我呢!”
陳實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囡囡塞回她的被窩裡,道:“你們起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胡菲菲掀開被窩,拍了拍身邊的空位,似笑非笑道:“就在這裡說吧。你要進來麼?裡面暖和。”
外面傳來狐女們嘻嘻的笑聲,就躲在窗戶下,相互推搡調笑。
胡菲菲面色羞紅,起身抱着被子遮住身子,推開窗向外喝道:“偷聽什麼牆角?都是自家姐妹,大方一點,到我房裡來聽!我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不怕你們聽!”
狐女們鬨笑着散去,遠遠的有人調笑道:“你要進來麼?”
又有狐女接腔道:“裡面可暖和了!”
“嘻嘻,哪裡暖和吖?細說。”
“我摸摸看暖不暖和。”
胡菲菲臉色漲紅,不再睡了,把陳實攆出去。
她和囡囡穿好衣裳,洗漱一番,這纔出來見陳實。
陳實將自己在大南湖的見聞以及無妄府君被陰間鬼神追殺的事情大致說了一番,道:“囡囡是青天大老爺,若是被尋到,只怕更爲危險。”
胡菲菲凜然,道:“無妄府君何在?”
陳實道:“還在逃命,我估計他帶着無妄城逃命,無妄城也不見了。囡囡這些日子正常麼?”
胡菲菲道:“正常得與正常的小女孩一樣正常。”
陳實思索道:“青天大老爺被人打出陰間,不得不在陽間轉世,怎麼才能讓囡囡恢復青天大老爺的記憶?”
胡菲菲道:“我們不知道如何恢復青天大老爺的記憶,但黑白無常知道。囡囡遇險,黑白無常纔會出來,不如讓囡囡遇險。”
陳實搖頭道:“咱們會被那哥倆打死的。”
他想起被打得老老實實的石磯娘娘,便有些後怕。
胡菲菲提議道:“讓小亮族長去威脅囡囡。族長本事大。”
陳實搖頭道:“你千萬不要找胡叔叔,胡叔叔會被打死的……我馬上要出門,你別亂來。”
胡菲菲有些不捨:“你剛回來又要出門?囡囡想你了。”
“李天青那邊遇到了些麻煩。”
陳實解釋道,“我已經耽擱了幾天,不知道他是否有事。對了,這裡有兩枚參草果,你給胡叔叔服下。”
他留下兩枚參草果,匆匆離開胡家大院。
胡家大院外,一個船伕拄着竹篙站在對面。
陳實看到這個船伕,這才放心,向他微微欠身。
船伕看着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陳實被他笑得心底發毛,乘車來到莊婆婆的本體所在,將莊婆婆請出小廟。
莊婆婆還有些不捨。
陳實來到玄山,有心對大蛇玄山下手,但看了片刻,始終不敢,只好捨棄綁架玄山爲神胎的念頭,直奔青州。
“莊婆婆修爲提升許多!”
大蛇玄山再度見到莊婆婆時,也不禁吃了一驚。
莊婆婆頗爲得意,將自己被陳實抓去當做神胎的事情說了一遍,道:“小妹在他的小廟神龕上,得了很大的好處,修爲因此突飛猛進,便是連體內日積月累的邪氣,也被煉化了,從此不必擔心化作邪祟。”
大蛇玄山聞言,向她道喜,心中卻有些酸楚:“我待小十也是不錯,更是跟他爺爺是知交,他爲何不來抓我?難道他跟莊婆婆比跟我還親?”
青州,關聖帝君廟中,李天青睡到半夜,突然被一股莫名殺意驚醒,不假思索翻身而起。
“錚——”
廟宇中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他睡覺的地方,牆壁上突然多出一道血痕!
接着,一顆巨大的頭顱從牆壁上滾落下來,血流如注。
李天青瞪大眼睛,催動天眼符打量四周,一宿不敢睡覺,心中暗暗焦急:“小十怎麼還沒有來到?我好像,被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盯上了!”
他覺得,不是廟中的財神爺在害他,而是在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