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一百零四)

朝廷的事兒自然有該忙的人去忙活,平民百姓自然是過好自個兒的日子就行了。

餘荌正是閒得發慌,也有兩三日沒去看九良了。孟府的小廝看她都看成習慣了,三兩日就上門一趟,說是探病,這誰還不知道她屬意堂主呢!回回不都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上嗎。

九良倒是每回都好脾性地讓她進來,弄得外頭的人都以爲這位餘家小姐真和孟鶴堂有戲了。

只是這一回,餘荌從孟府出來時的神色卻沒有半點輕鬆了。

周九良臉上的不安和難過她看得清清楚楚,說起話來也是心不在焉,不耐煩的很,三兩句就想把她趕出去。

餘荌哪裡是一般臉皮子薄兒的姑娘,察覺不對了就更要刨根究底問個清楚。

不爲別的,能讓周九良這幅樣兒的,除了雙親有恙之外,只能是孟鶴堂了。

“有你什麼事兒,趕緊回去!”

九良的逐客令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心裡頭本就煩悶得很,眼裡滿是血絲,心裡頭這一口氣兒都快喘不過來了。

但他不能走,哪都不能去。

只能留在這。

守住他的家,他們的家。

“你老實和我說,是不是堂主出事了!”

“周九良你是要急死我啊你!”

“你…你說不說?”

“你要是不說,我就找二爺去!”

“反正我脾氣大家都清楚得很!大不了就鬧一陣兒王府!”

鬧騰了大半個時辰,怎麼趕都不走先不說,眼見着這傻丫頭從着急到慌亂得紅了眼圈兒,周九良都有些欲哭無淚了。

他在這兒已經夠心煩了,連出城去找孟哥兒都不行,還得人前人後一副冷靜的樣子,半滴淚都不能掉。

她倒好,說哭就能哭了。

九良看着她,心裡頭羨慕得很。曾幾何時,他也是肆意妄爲的少年和七堂的師兄弟們一塊兒玩鬧。萬事有師父在,有師哥有堂主,他們只管好生學着就好。

現如今,連哭笑都由不得自己了。

也好,你能替我哭一場。

最後,九良還是說了出來。只不過避開了起先的原因過程,呼出長長的一口氣兒,閉眼壓下酸澀。

告訴她,堂主和陶陽遇到了伏殺。

生死未卜。

派出去的暗士一路都遇上了埋伏,全死了。回來送消息的那一個說了伏殺的事兒之後,也永遠地閉上了眼,長眠黃土之下了。

這本不該說的,這本與她無關的。

但她原本也不該問的,她與孟家也無關的。

但這姑娘,因爲喜歡一個人而護着那人身邊兒所有的人,把所有人都當成角兒一樣捧着護着。

哪怕被人詬病,被人指責,也沒有半點兒後悔。

從大貞觀出來之後,九良想過,她會後悔會慌亂會害怕會畏懼流言蜚語,起碼會懂得收斂自個兒。

結果,她得意洋洋地說着自己是如何如何收拾了那位諸葛小姐,如何如何地告訴人家德雲書院的少爺們有多好。

這一切,都只是因爲她喜歡一個人而已。

不爲別的,就爲了她這份兒心,周九良就覺得她應該知道,她的心上人出了什麼事兒。

餘荌的腳步虛得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出孟府的。回了家,整個人也是出神兒的,一個人悶在閨房裡,話也不說飯也不吃。

九良的話就像一道驚雷,炸得她的心四分五裂。

原來堂主不是忙。

原來堂主不是不見她。

原來堂主,不在盛京。

原來…他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這個詞太重了,重得她都沒力氣仔細去心領神會。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的,他一定會活着的。

孟鶴堂啊,你還沒娶我,怎麼能死呢!

不能死!

是啊,他以後還得八擡大轎來娶她呢,怎麼能死呢?

只要想明白了,有什麼過不去的!周九良出不去,她可以啊!她可以出盛京,她可以去天津,她可以去找他,她可以代替周九良陪在他身邊兒。

就算他不在了,她也得去見他最後一面兒,把他帶回來見他的摯友師長。

這是她的心,她的角兒,她青澀年華里留不住的人。

縱使相逢不相知,也要霜雪葬情癡。

不枉費,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

————————————————

盛京和天津離得近,許多往來親緣都是這兩城的百姓。

餘荌的小姨就嫁去了天津。

無事不登門,又不是年節,正逢京中局勢微妙的時候,她以探望小姨爲由而想出京自然沒能得到父母的允許。

既然決定好了,自然就要去。

多思多慮都是枷鎖,猶豫躊躇都是遺憾。

收拾行囊,天色將亮時守門小廝替換的時辰,她便領着貼身丫頭和小廝從後門偷偷離了家。

出門在外,她又不傻,若是沒能活着見到堂主豈不是虧得慌?

丫頭和小廝都是打小養在身邊兒的,可靠可信。總能幫得上忙,起碼,在她無法承受的結果下,能夠照顧她。

城門一直到天大亮纔開,重兵把守着,層層查問才能出去。

別的都好說,就是那守城的將士裡有一人是她兄長的好友,一向是熟悉的。見了她這副躲藏的模樣兒,不說查問,轉頭就讓人去餘家報信兒了。

出城隊伍排得快,小販們送了貨都趕着要回家呢。眼見着就要排到她們主僕三人了,餘荌低着頭不敢言語。

餘光似乎掃到了那將士正往她這走來;歪着腦袋似乎想看得清楚些,總感覺這主僕三人看着眼熟。

“你們…”將士慢步走近,正要讓他們擡起頭來。

“小姐讓你拿的綢緞拿了嗎!”

一旁清脆的女聲兒響起,快走兩步趕在將士之前走到了餘荌面前兒,擋住了兩人視線相對的萬一。

餘荌正是屏住了呼吸,慌亂得很。

“拿了綢緞怎麼也不利索點兒回來覆命,耽誤小姐的事兒有你好果子吃!”

沒等餘荌開口說話,這頭一架華麗的馬車就傳出了溫和的聲音。

“拿了就回來伺候吧。”

主僕三人就這樣稀裡糊塗地上了車。也不說別的,先躲過查問一些關再說!否則還說什麼去不去天津。

守城將士們一下都恭敬了起來,對着馬車行了禮,也不查問就送了她們出城。

直到上了車,看清了車上了的人,餘荌這才驚掉了下巴。

“怎麼是你啊!諸葛鋼鐵!”

諸葛白了她一眼,只想罵個狗血淋頭。

有這麼直呼其名的嗎!

何況這名字…

“就這麼和你恩人說話?”

“我…”餘荌一愣自覺理虧,但又不服輸,強撐道:“我又沒說要你幫我!”

“給你嘴硬的!”諸葛嘲諷地笑了笑,一副不愛理她的樣子。理着衣袖,道:“就算出了盛京,眼下天津戒嚴,沒有令牌你根本進不去。”

“你怎麼…”餘荌這心裡頭還沒安穩下來,又被她一句話給炸開了:“誰說我要去天津了!”

“得了吧你!一大早的跑出來不就是爲了去天津看你孟堂主嘛?矯情個什麼勁兒!”諸葛皺眉打斷了她,一副實在聽不下去了的樣子,嫌棄的很。

“你!”餘荌皺眉,伸出手指,惡狠狠地:“你又打什麼壞主意呢!是不是又欠我揍一頓了!”

“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啊?”諸葛直起腰,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剛纔要沒我,你能出來?給你扔回去你信不信!”

“我…”餘荌一愣,咬了咬脣,軟下語氣來:“那你倒是…說明白啊!”

兇什麼啊。

本來咱倆就有過節。

諸葛的臉色這纔算稍稍好了些,擰了她一眼,不再看她:“聽說你昨晚和父母說要去天津,一說沒允許我就猜到了你一準兒還有小心思!”

虧得我一早不睡覺出來幫你…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怎麼連你諸葛家的都知道了?

“不說你,現下但凡和德雲書院有關的,連個掃地的門童,我都清楚得很。”

諸葛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沒有驕傲,也沒有上回見面兒撕打的潑婦樣兒。

只有空洞和隱約的不安。

“哼!”餘荌原本的疑惑一下都想明白了,有些氣惱:“多虧您那舅舅了啊!”

朝廷的事兒她不懂,無論對錯,她只相信堂主。站在堂主對立面的,就是她的對立面;不需要原則,孟鶴堂就是原則。

整個德雲書院都被諸葛的親舅舅,當朝太師看得緊緊的,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些不歸你管,閉嘴。”諸葛垂眸,不願和她多說這些無用的。正色道:“我送你到十里亭,有備好的馬車和糧食,你們輪着趕車晝夜不歇,記住一定避開官道,明兒午前就能到。”

都準備好了?

餘荌的爲什麼還沒有問出口兒。

諸葛又道:“我沒有天津城的令牌,你可以去找守城兵說要見劉筱亭,見了他之後怎麼見孟鶴堂就看你本事了。”

劉筱亭是大先生的徒孫,他嶽師哥的徒弟。別看年紀輕輕,卻十分穩重,這一趟在隨行的人裡頭。如果真出事兒了,肯定不能輕易放人去見孟鶴堂,先見了劉筱亭,只有人家點頭了,纔能有後來。

這一通安排,妥妥兒地就了事兒了。從出城到天津,再到見誰,說什麼,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餘荌收了笑,皺起眉神色不明地打量着諸葛,說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你在幫我,在和你舅舅作對。

或者,這裡頭又有什麼常人看不懂的陰謀詭計嗎?

看餘荌這副謹慎又傻氣的樣兒,諸葛反而有些忍俊不禁。

孟鶴堂,福澤不淺。

“這些都與你無關,放心去吧。”諸葛也不打算逗她了。但前幾天才和人家打架,突然就這麼好心要人家怎麼信?

想了想,諸葛開口道:“我要真有壞心,陶陽和孟鶴堂都出不了京城。”

“什麼?”像是沒聽清,餘荌又問了句。

“連你都知道被我舅舅看着了,何況是陶陽?”諸葛解釋道:“他是大林的命根子,留在京城我舅舅不會放過他的。所以我才和你吵。鬧大了,他就有理由躲起來。我這麼‘討厭’陶陽,我舅舅也懶得留着他了,這纔有機會讓他們出城。”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太多,餘荌不會懂,她也不打算多做解釋,說多了也沒有任何助益,言簡意賅說兩句就行了。

陶陽是少爺的心上人,留在京城會變成要挾少爺的籌碼。

缺一個理由,出城離開。

所以諸葛纔去找了二爺…

都不重要,這些都是後話,與餘荌無關。眼下就是送她出城去天津就成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餘荌在聽不懂她意思可就是傻了。算是個正直善良的姑娘,分得清是非對錯,徑直起身就給諸葛鄭重地行了一個禮。

“幹嘛呢這是…”

這突如其來的鄭重把諸葛嚇了一跳,趕緊把餘荌扶了起來,一臉疑惑。

“我替堂主和陶陽謝謝你。”

餘荌道,神色從未有過的嚴肅。

諸葛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擡手擋了擋半臉,笑道:“孟鶴堂又不喜歡你,你這麼替他想着,值得嗎?”

你幫陶陽不就是爲了郭齊麟嗎?

“心裡歡喜就值得。”

餘荌淺笑,眼裡沒有半點猶豫。

人活於世,能不負此生,不留遺憾,就是最好的。說什麼值不值得,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不公的。

————————————————

孟鶴堂,你不來,我便去。

等着我。

花落成詩(一百六十八)風鈴響(一百一十九)不願㈥雪寒(八十七)煙花易冷(四十二)聽雨不知寒(一百二十九)成全(四十八)初見㈢風靜雪未停(一百一十三)不願㈥兼得(一百九十六)張機設阱(一百五十四)原來(四十四)癡傻夢(一百一十七)無可奈何花落去(四十)薄情不爲多情傷(一百四十四)一生(九十四)清歡無別事(一百四十六)原來(四十四)兔死狗烹(一百八十三)人生尋常(一百四十一)不愛(一百一十二)愛(九十七)風雪正朦朧(九十八)因果(一百六十)風雪劫(一百零二)此書完(一百四十七)此書完(一百四十七)師傳(一百六十二)秋風起(一百五十六)衆生皆苦(一百九十七)目光所至(一百八十四)清歡無別事(一百四十六)兔死狗烹(一百八十三)風起雲涌(一百九十四)噩夢(六十三)架海紫金樑(一百七十四)春寒(一百二十八)不得好死(一百一十四)北風唱無情(一百七十三)人生尋常(一百四十一)風雨欲來(一百八十八)眼裡心裡㈤少年時(一百六十七)何以變卻少年心(二十七)愛殤(六十)盛勢歸來㈡屋外風雨無關你㈩執念(四十九)早去早回(一百六十六)違心(四十一)爲人根本(一百零五)夏雨微甘(六十六)夫妻(一百零七)何以變卻少年心(二十七)心骨(一百零三)往事匆匆(十七)只有桐花不解飛(五十六)執念(四十九)秋風起(一百五十六)盛京餘家(一百四十八)衆生皆苦(一百九十七)家國不可忘(十三)風雪兩重色(三十七)生平無憾事(一百七十七)心向暖陽何懼風雪(二十一)天晴爲安(八十八)雪寒(八十七)生而爲人(四十七)事與願違(二十)候鳥(七十七)德雲書院㈠餘生餘卿(十六)夙願成傷(三十)我見猶憐(一百三十三)惟願與卿共流年(九十)雪寒(八十七)春寒(一百二十八)此書完(一百四十七)風雪兩重色(三十七)孤獨終老(一百五十七)夏雨微甘(六十六)人生尋常(一百四十一)不得好死(一百一十四)少年夢(四十六)不言愛(五十二)成君所願(二十五)違心(四十一)愛妻(七十八)此生不換(一百三十一)惟願與卿共流年(九十)餘願(一百四十九)爲人根本(一百零五)陶陽(三十二)愛妻(七十八)來生再見(八十)煙花易冷(四十二)少爺(一百三十九)同心自相知(一百四十)難全當日願(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