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磊的情況並不容樂觀,十幾名的護衛都派出去給九齡他們了,這一邊兒加上董副將也就四五個護衛。
刺客來的時候,沒有半句廢話,招招致命就是要他死的。
腿腳尚未痊癒,雲磊根本無法反擊只能把楊九護在懷裡,雖然不能使力但所幸躲避步法都還記得,還能避開幾分。
燒餅曹鶴陽和董九涵就守在他們兩人身邊兒護着,不讓殺手靠近。其餘的幾個侍衛也是圍成圈來,與刺客搏殺。
因爲換了地兒,刺客分爲兩路,一路去九齡那一路找二爺,打定了主意今兒就是要他死在梅嶺。
重陽節最是人多雜亂的時候,錯過了這個村兒,讓他有了防備之心,等下回機會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山下的護城軍收到消息很快就會趕來,雲磊如今只盼着自個兒能夠爭氣,撐到他們趕來的時候。
刺客不像是江湖人士,一個個的武功高強且目的明確,更像是訓練有素的死侍,一行人極有默契,相互配合着各自拖住的幾名護衛,就剩下燒餅爲中的那幾個了。
燒餅正是怒極的時候,打下一柄刀來,上手就極爲狠辣地傷了兩三名刺客,嘴裡頭罵罵咧咧地,這些個不要臉的小癟三!
眼看着幾名護衛快要撐不住了,這邊五名刺客聯手將燒餅和董副將幾個給散了開來,幾柄劍就向雲磊刺去!
燒餅一急,揮手一刺做了個假動作,一轉身擋在了二爺身前,刺死了一名殺手,致使他躲避不及一旁斜斜砍下來的刀劍劃破了衣裳血跡霎時染紅脊背!
雲磊一急,擡手扶住了向後退了幾步的燒餅。
燒餅穩住身形,氣惱地吐了一口血,道:“你帶着楊九先走!我拖住他們!”
京城戒備森嚴,像這樣的練家子一下來太多會引人注意,應當都在這。完成了任務就得趕在天黑前出城,否則一旦戒嚴,他們身份可疑根本走不了。
他們幾人能放開手打,勝負還未可知呢。只要雲磊帶着楊九先走,他們不用分心,或許還能有殊死一搏的機會。
雲磊橫眉一掃,冷聲道:“要走一起走!”
這些人是衝他來的,他不死,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這林子裡指不定還有多少刺客正往這裡趕呢!
兄弟一心,同生共死。
便是這一句話的事,一旁一名殺手向楊九刺去,她險險躲避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稀碎沙石劃破了手臂與掌心。
刺客正是上前一步,手起刀落時,雲磊撲了過來,一劍刺進了他胸口,重重踢向了一邊兒。
這一番,已經用盡全力,腳下痛感驟起,頓時讓他冷汗細密地佈滿了一身。跌了幾步,沒心思感覺疼痛趕緊蹲下了身扶起了楊九,皺眉心疼。
楊九瞳孔縮緊,微微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眼淚無意識地一串串滑落,捂住了腹部縮成了一團痛苦不堪。
二爺一頓,心裡升起了慌亂感,垂眸便看見了楊九身下漸漸被血染紅的衣裙…
他霎時紅了眼,扯過一旁披風蓋在楊九身上;一滴淚打在她臉上,顫着嗓音在她耳邊輕道:“等着我。”
眸中殺氣騰騰,拿過一旁的刀劍,掀袍轉身,一步一血印,揮劍廝殺。
招招染血,步步死傷。
一如當年在邊境與敵廝殺,只是當年意氣風發,爲的是保衛疆土。如今卻是紅着眼眶,猶如山林惡狼,毫不留情地對着自己人。
楊九在等他,他要帶她回家。
燒餅一愣神,心下就慌亂了,急急罵道:“你瘋啦!快住手!”
他的傷爲痊癒之前,若是妄動撕裂舊傷,扯斷筋骨,那往後就再別想站起來了!就算不爲這,他平日裡多走幾步都疼的厲害,又怎麼能這樣廝殺!
董副將奮力還擊,撕出一道口子來,疾步到雲磊身邊護住他,濃着嗓音:“二爺!您快住手,您的腿會受不住的!”
他像是失去理智,半句話也聽不進去,一把推開了身前的董九涵,揮劍斬下一人頭,血濺當場。
他一身銀星灰袍沒有半點兒儒雅氣,早已染滿了鮮血,分不清是自己腿上紅腫爆裂開來的血,還是殺手身死噴薄而出的血;再疼都不如心疼。
小九流血了…
她疼得蜷縮成了一團…
她倒在了沙石地上…
她在疼!
雲磊一心想着的只有她,滿腦子蕩着這幾句話,心裡頭難受得不得了,就像是腿傷一樣撕裂開來,血流不止。
他心疼不已,眸深如血。
他瘋狂入魔,影似修羅。
兄弟聯手將殺手盡數斬殺,無一活口。
張九齡和王九龍也受了重傷,由護衛撐扶着趕來匯合。
林中窸窸窣窣,動靜明顯,護城軍趕到,包圍梅嶺,搜查整座山林。
玄甲鐵騎將他們幾人圍護起來,裡裡外外形同鐵筒。
“二爺!”董副將快步走來,正要查問他的傷勢。
雲磊一把丟出手中刀劍,轉身疾步,有些跌跌撞撞地抱起了楊九。
眸中含淚,急道:“下山!”
衆人這才發現,前後不過一刻,他不顧性命的絕地反擊是因爲楊九傷了。
護衛當下便把上山乘來的馬車牽了過來,二爺兩步並做一步走,險些摔着。
抱着楊九上了馬車,還有一句心急如焚的命令:“九涵,快馬去請太醫!”
董九涵當下便上馬,趕在所有人前下了山去請太醫。
太醫從宮裡請出來時,平西王遇刺重傷的消息也傳得差不多了。
一行人急急地下了山,陪同雲磊回了郭府,再如何這事兒也得和師父說一聲。
楊九出了事,小辮兒怎麼冷靜得下來。
總要有一個人能穩住大局,不能讓事態嚴峻起來。
二爺抱着楊九就回了院子,腳下生風,衣不見影,用盡了他所有的忍耐。
楊九蜷縮在牀榻上,淚流不止,捂住了腹部,太醫幾乎同時趕到,前後腳的速就進了內室落針醫治。
他守在牀邊,咬破了脣不讓自個兒哭出來,握着楊九的手,眼看着她痛苦不堪。
楊九疼得有些神志不清,緊閉着眼,所有的力量都在那一雙十指相扣上。
淚溼鬢角:“辮兒哥…”
“我在這呢。”他揉了揉楊九的頭,強扯出一抹笑來,又控制不住地皺下了眉頭流下淚來:“不怕,我在這,就在你身邊兒。”
“辮兒哥…”
真的好疼…
侍女端着熱水銅盆進進出出,換了一批又一批。夫人收到消息趕來,看了楊九的模樣,明白過來了什麼,跌了幾步,轉過身去淚流不止。
太醫行鍼後,又命人去煮湯藥,又是幾針落下,眼看止住了血這才鬆了口氣退了幾步示意醫女可以近身去服侍王妃了。
楊九已經平靜下來,昏睡了過去。一手仍然攥緊了腹部上的衣料,眉心微皺。
二爺擡手,握住了她擱在腹部上的手,臉埋在她頸窩處,泣不成聲。
“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楊九醒着,一定會心疼她的辮兒哥這樣兒難過,哭得像個孩子。
他握緊了楊九的手,白骨隱現,青筋暴露,沒有平日裡的冷靜隱忍,全然崩潰般地低聲哭着。
太醫不忍多看,垂眸行禮緩緩退了出去。
夫人幾步走上前來,紅着眼急急問道:“怎麼樣了?”
“王妃無礙了。”太醫拱手,帶着些惋惜道:“只是腹中未滿月的胎兒,沒能保住。”
未滿一個月的胎脈象微浮,沒有察覺實屬常事。但前三月本就是最不安穩的時候,極容易滑胎,看王妃那手臂擦傷,必定摔的不輕啊,沒有傷及性命已是萬幸。
雖然要有準備,但真聽到這一句,這心裡頭就是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在一塊兒的,都是好孩子,怎麼這老天就是不開眼心疼心疼他們呢!
暖閣屏風外往裡瞧,咱們威風凜凜的王爺,咱們溫潤如玉的二爺,咱們俊朗不凡的辮兒哥哥,撕心裂肺,聲聲心碎。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樣哭得像個孩子了。
——————————————
“九饢,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