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娃子的親骨肉找到了,這句話放在被外人視爲無後的王家,算得上一石驚起千層浪,石破天驚得一屋子老小目瞪口呆。只是誰也沒有料到,最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大紈絝王小北。王紈絝迫不及待問道:“外公,這事兒靠譜兒不?人在哪兒呢?咋不立馬接回來?”王小北面帶喜氣,絲毫不擔心那位王家嫡孫奪了自己的權位,相反大紈絝一臉絲毫不作僞的興奮,三十歲的人,笑得彷彿做錯事卻終於找到替罪羊的孩子。
曾被軍中視爲“再世諸葛”的老爺子活到這把年紀,哪能不知道眼前小王八蛋的那點小九九,當下冷冷在王紈絝身上掃了一眼,嚇得王小北陡然縮回身子。“你別指望那孩子回來分擔你的壓力,你給我在部隊好好待着。望南從小吃了不少苦,走的路跟你們都不太一樣。”
聞言,王小北再次愁上眉頭,求救般地向一旁的顧炎然。可這位掛着副總警監肩章的副部長居然對兒子的求救目光熟視無睹,嘴角勾起的弧度倒像是幸災樂禍,沒辦法,王小北轉向王援朝,卻見王援朝狠狠瞪了他一眼,於是可憐的王紈絝只好向大姨王抗日求救。
王抗日工作中鐵面無私一絲不苟,也不知道是因爲自己沒有兒子還是因爲王家唯一男丁的緣故,自小王抗美就很疼這個唯一的侄子,到王小北的目光,王抗日微笑着搖了搖頭,但還是適時道:“爸,您也別總是批評小北,最近我小北就很不錯,至少我這裡基本上沒有人再來說三道四了。”
王家老爺子這才緩緩點了點頭,臉色稍稍轉晴,語氣也緩和了許多:“這些日子是還算消停,昨兒熊娃子來的時候也說了他不少好話。至少天天去點卯的習慣還是堅持下來了。有進步是好事,但要堅持,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的話,我跟猛虎團的小孫打招呼了,隨時接收你過去。”
王小北本來還樂得屁顛屁顛,這可是自軍校畢業八年多以來,老爺子第一次當衆表揚自己,可一聽到“猛虎團”三個字,王紈絝笑臉如花的表情立刻僵在當場:“外公,孫杆子可是個瘋子。”
“猛虎團就需要這樣的領頭羊,你們這些個軍人,兵不像兵將不像將!”老爺子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都當我姓王的已經進了八寶山不成?”發完火,老爺子就坐在上首,陰沉着臉不說話。
一屋子的人被老爺子突如其來的火氣嚇得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幸好此時洪文進來,又湊到王抗美和王援朝耳邊說了些什麼,王家兩位巾幗頓時恍然,又跟自家那口子耳語了一通,四人目光交流,紛紛點頭。
方圓、方潤兩姐妹得奇怪,悄悄靠到方如山的身邊:“爸,咋回事兒?”
方如山搖了搖頭,食指放在脣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如果算級別的話,在場的除了老爺子和洪叔,就屬他最高,偌大的華夏龍國,能坐上首都城市副書記的位置,不是單單有能力和手腕就可以一蹴而就的。
“爸,現在還不是公開望南身份的最佳時機。”方如山深思後,第一個開口。站在方如鏡如今的立場,王家興,則他還可以再往上走一步,將來挺身一躍進中樞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如果王家衰,以方家如今日落西山的形勢,止步於如今的級別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因此方如山所想的,基本上會跟老爺子的思路一致。
顧炎然也點頭:“時機是不太對,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助他一臂之力。”剛剛洪叔已經將那孩子的基本情況傳達到位了,讓他頗爲詫異的是,那孩子現在居然就在警務系統下面。從妻子口中聽這個消息的時候,顧炎然突然意識到,和二十多年前娶王援朝一樣,放在自己眼前,很可能是此生再也尋不到的一個大好機會。
“炎然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老爺子仍舊閉眼坐在所有人上首,只是在聽到顧炎然的話後,才突然開口。
顧炎然心中頓時明悟,當下只說了四個字:“借雞孵蛋。”
方如山也頗爲欣賞的點了點頭:“我附議。”
“抗美和援朝你們怎麼?你們倆是親姑姑,當年你們跟抗美感情都很深,現在堯娃子的親骨肉就放在你們面前……”老爺子沒有接着往下說。
聽到“抗美”兩個字的時候,王抗日和王援朝雙雙紅了眼圈。王援朝終於忍不住道:“我不同意你們的想法。那孩子在外面流落了二十多年,那是我們王家的親骨肉,是抗美身上的一塊肉,說什麼我也要把孩子接回京來。”王援朝是家中的小妹,自小跟王抗美感情非常好,當年王抗美的事情對她的打擊非常大,在跟秦家翻臉的過程中,把總裝備部的職務也扔掉了,如今只在婦聯任了閒置。“你們要是怕麻煩,我可以辭職,我親自來照顧那孩子的起居。”
王小北目瞪口呆地着自己的母親,一臉崇拜,但又有一點點嫉妒,回頭了了一眼正在讀大學的親妹妹顧小西,湊過去悄悄道:“媽這回好像真要豁出去了。”
馬尾辮高高紮起一身淺色仔褲the恤的顧小西渾身上下散發着青春氣息,偷偷了了老爺子一眼,見老爺子仍閉眼坐着,才偷偷湊到王小北耳邊:“你不知道,當年舅媽曾大着肚子來過家裡,是媽親自接待的。後來媽擔心外公的事情影響孩子,才勸說那舅媽回了東北老家,又來不知道怎麼孩子就丟了,舅媽也去世了,所以這些年,媽一直爲了這件事晚上睡不好。”
王抗日雖說一把利臉鐵面無私斬殺貪官無數,但是聽到自己親侄子的消息,她這個大姑姑也忍不住軟了心腸:“爸,要不還是接那孩子回來吧。算算的話,那孩子也該二十五六歲了,我們這一屋子人對他來說就是陌生人,接回來培養培養感情也好呀。”
方家大小姐方圓卻突然插道:“媽,人家是不是還不知道有我們這些親戚?”
所有人都齊涮涮向老爺子。王鵬震這才睜開眼,嘆了口氣:“望南暫時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然豈會跟着秦家那匹夫做牛做馬?”
“秦家?”王小北失聲道,“秦朝風?”
王援朝嗔怪地了王小北一聲,柔聲勸道:“爸,我知道你和姐夫還有炎然都是爲了王家着想,也爲了那孩子的前途着想,可是我一想到堯娃子的孩子就在千里之外,我一刻也坐不住,不行,小西,你幫我訂下午的機票,下午我就飛過去。”王援朝說風就是雨,顧小西居然也跟着起鬨,從身後的包裡拿出平板電腦就開始訂票。
老爺子這回倒出乎意料地沒有生氣,只是笑罵了聲:“援朝,一把歲數了,怎麼做事跟小西一樣毛毛躁躁的?小西,你也別跟着胡鬧,等大家商量好了再說也不遲。”
方潤也隨口勸道:“小姨,你也別太想當然,恐怕你這麼冒冒然就跑去蘇州要接人家來京城,人家肯不肯認咱們這門親戚還是個問題呢!”
屋子裡突然一片安靜,方潤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吐了吐舌頭縮回腦袋。王家兩個女兒都遺傳了王鵬震的基因,基本上都是中年纔有了下一代,方圓方潤還都沒有結婚,顧小西還在讀書,唯一個大一點的王小北卻吊兒朗當到處留情,就是不肯結婚,所以王家下一代人丁更顯單薄。
方潤的話最說得隨意,但卻是一屋子人剛剛都忽視的一個問題,因而大家都沉默了下來,似乎如果遠在千里之外的王家唯一男丁不認這門親,他們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方圓見妹妹惹了禍,出口圓場道:“我也不一定,要聽到外公的名字,有幾個會不哭着喊着要回來的?”
老太爺皺了皺眉,方如山沒有表態,顧炎然卻點了點頭,只有王小北衝他這位長不得錯卻一直挑三揀四嫁不出去的表妹翻了個白眼:笑話,我北少就是那幾個不會哭着喊着要回來的。
王抗日了老爺子的表情,知道老爺子不愛聽任何關於那孩子的負面信息,當下清了清噪子道:“援朝,你也先別急。我這件事情先這麼着,咱們先派人跟望南接觸一下,讓他跟咱們家多些來往和了解,一來二去,有了感情基礎了,到時候也不怕他一口回絕或把話說死,這樣會不會更好一些?”
王援朝擦了擦眼淚道:“是我太莽撞了,大姐,要不,我先過去,跟那孩子好好談談?”
王抗日哭笑不得道:“援朝,你還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其它人都可以去,就你我不能去,我們跟抗美的感情太深,演戲都演不像,我這兒倒是有個中意的人選。”
“誰?”
王抗日一臉笑意地向正坐那兒聚精會神的王紈絝。王小北這才反應過來,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臉興奮:“大姨,你不會讓我去吧?”
老爺子卻拍子一拍,一錘定音:“就讓小兔崽子先去,隨後小熊娃子會跟着下去,今後就讓小熊娃子跟在望南那孩子身邊了,身邊沒幾個貼己的人可不行。小北留下,其他人都先散了吧。”